汝鄢祁勳昏睡了整整十九天,他醒來了,第一看到的就是錦瑟,在文欣雨入宮後,這錦瑟的存在就被他拋之腦後了。
汝鄢祁勳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感覺到胸口的鈍痛,錦瑟一言不發,將他扶了起來,給他倒了一杯溫白水,喝了水,這汝鄢祁勳乾澀的嗓子可以發出聲音了:“你怎麼在這裡?”
“陛下應該猜不到在陛下那日吐血暈厥後發生過什麼,爲了保證陛下的生命,所以臣妾在這裡。”錦瑟消瘦了不少,這說話間也有了一點滄桑感,她是被汝鄢祁勳和連蒹葭兩邊都拋棄的人,所以也只有她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說。”
“廉政親王因爲陛下的事情,累到了,臥牀不起之時,將手中所有的事情都交到了逍遙王手中,嶽王昨日回了京城,今早剛剛從逍遙王手中要來了這內閣首輔的職位,但是如今坐在這龍椅上的人是代政的逍遙王。”
汝鄢祁勳一聽到這裡,這胸口更堵了,差點又被氣得噴血,因爲自己不上朝,讓嶽王十分失望,嶽王在他第二次改變這上朝的時候就直接申請離開了:“那現在是如何?”
“逍遙王恢復了每日上朝的規矩,雖然是代政王爺,但是就連宮裡的很多人都更尊敬他了。”
汝鄢祁勳笑了,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鋸木頭一般,有些刺耳:“通知廉政親王,朕醒來了,但是除了這連蒹葭以外,誰都不見。”
“陛下這是在自尋死路?”錦瑟在汝鄢祁勳身後墊了一牀被子。
“上一回,他們跟朕做交易的時候,朕本以爲朕再也沒有敵人了,結果沒想到身邊到處都是敵人,他們之所以那麼大膽的離開,原來都是他們的計算啊。朕現在很清楚,無論我是不是在自尋死路,其實也將不久於人世了。”汝鄢祁勳看着自己的手……
錦瑟點了點頭:“因爲一點情緒的波動就能吐血,陛下確實已經到了虛不受補的地步。”
“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在你說了這汝鄢祁木現在在代政這件事情的時候,朕想到的不是如何搶回這皇位,而是直接放棄……”
“我昨日見了一次恩人,恩人並沒有原諒我,但卻跟我說了陛下你暈倒後的事情。”
汝鄢祁勳看着她,低着頭,佝僂的樣子有些可憐:“她都說了些什麼呢?”
“她給我說了陛下昏倒這件事情,她們做了一場完美的欺騙了這廉政親王的戲,廉政親王現在努定是因爲陛下對恩人先有的愛慕之心,所以讓逍遙王耿耿於懷,所以逍遙王纔會出言不遜,以至於氣到陛下吐血的。”
“以她的聰慧,做到這麼多,的確可以,你可能不知道吧。”汝鄢祁勳看着錦瑟:“其實……在挑起她的蓋頭的時候,朕就已經愛上了她。”
“啊?”
“但是因爲不能愛……所以後來就不愛了。”
錦瑟搖了搖頭:“臣妾聽不懂。”
“人之將死,也沒必要隱藏這個秘密了,她多半是因爲那天密室之後,朕纔對她有了好感吧……其實只是將丟掉的東西撿了起來。”
“陛下的意思是,在對她那麼嚴苛的十年的開頭其實是和今日這個即將結尾的時間是一樣的嗎?”
“其實一開始,朕就曾說過,若是朕喜歡上了她,必有一日會因爲她的聰明才智而死。而即便是朕刻意迴避了她本人,但卻還是一樣的結局……”
錦瑟驚訝極了,安靜的去聽這汝鄢祁勳準備說什麼。
“崇禧二十九年,朕第一次見到了她,當時她才九歲,母后說,這個女孩日後有可能成爲我奪太子的關鍵,我就多看了她幾眼,她跟一般人不同,她看起來跟母后一樣神秘,透露着一絲讓人懼怕的氣息。”
“懼怕,恩人小的時候就與衆不同?”
汝鄢祁勳點了點頭:“因爲她那麼小別的女孩兒都在嘰嘰喳喳胡鬧,她確實一副冷漠的樣子,就像是在俯視所有人一樣,那一天,她被福郡王的女兒給推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都流血了,站起來一點事情都沒有,倒是她的母親給氣哭了。”
“這樣的小丫頭,的確是忘不掉啊……憑心而論,臣妾做不到。”
“但是在那沒多久,我就找到了我真正母親身邊的嬤嬤,知道了這連太后的所作所爲,連家養出了連太后,而她則是逼死我母親的兇手。”汝鄢祁勳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錦瑟替他順了順氣:“臣妾在後宮調查過這些事情。但不得不說,這連太后最後放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就是逍遙王,選擇了你。”
汝鄢祁勳沉默了一會兒:“你這麼一說,朕居然才後知後覺,太后應該是答應了父皇了吧。連家勢力太大了,必然是父皇不允許這連太后的親生兒子當皇帝,也就是因爲這個,今日朕纔會有這麼一個可怕的敵人。連家的血脈……真的是令人害怕。”
“陛下因爲連家討厭她,怎麼會說喜歡她呢?仇恨在陛下眼中就那麼輕?”錦瑟任由這汝鄢祁勳靠在自己的懷中,感受着他的微微顫抖。
“你可明白一見鍾情爲何物?朕挑起了她的蓋頭,她年紀也就跟朕的妹妹一樣,但那雙眼睛爲什麼能透徹的讓人忘不了!”
錦瑟微微一笑,她對連蒹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雙什麼也沒有的眼睛啊,沒有情緒,沒有感情:“但可惜陛下做錯了決定對嗎?”
“是啊,朕惡狠狠地告訴她,她就是朕奪得皇位的工具,不是人!之後,朕故意讓人去欺負她,就是爲了讓她變得跟普通女孩子一樣,這樣朕就能夠徹徹底底的不在意她了,但她居然十年都如一。”
“如一嗎?臣妾不這麼認爲。”錦瑟知道沒變的只有那雙眼睛,而不是她這個人。
“但她是知道跟着汝鄢祁木出了宮,成了朕的弟妹後纔將‘一’變成了無數……朕本來還慶幸,這樣這個讓朕念念不忘的獨特女子就沒有了吧,結果她不再如一,居然……更美麗了…而且朕絕對是個賤骨頭…居然……”這汝鄢祁勳摸着自己的脖子。
“陛下既然都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了,那臣妾就替陛下做最後一件事情吧。”
汝鄢祁勳靠着這錦瑟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這血沾到了錦瑟的裙子上,錦瑟輕柔的拍了拍汝鄢祁勳的背:“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當是爲了舞陽,臣妾現在去找太醫之後會去找恩人。”
“謝謝……”
錦瑟走到了門口:“臣妾不是爲了陛下,而是爲了恩人,陛下的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汝鄢祁勳看着錦瑟,點了點頭,他方纔就已經看開了,他語氣平靜:“謝謝你替朕去找連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