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煙媚倒是沒有想到父親會第一個問到自己,想來他心裡也希望自己能夠想到一個挽仇家於危難之間的辦法吧,那樣的話,自己就順理成章的接任他辭職後留下來的位置。
“可是,事情會這麼簡單嗎?”仇煙媚輕輕嘆了口氣。很多時候,自己這個父親也太貪戀權勢了一些。如果沒有這個毛病,又怎麼會犯下二十多年前的那場過錯?又豈會給仇家招來滅門之災?
死不悔改,大概說的就是這種人吧。
仇煙媚臉色平靜的掃視四周,說道:“這麼多的事情,煙媚可做不了主——大伯,還有叔叔嬸嬸們都在,還是先聽聽他們的意見吧。堂兄弟們也都是人才,他們想必也爲仇家此時的狀況憂心——說不定已經有了很好的解決辦法。”
仇逸雲以爲這是女兒以退爲進的策略,眼神漠然的掃視了周圍一圈,說道:“誰有好辦法就趕緊說出來。現在不是藏拙的時候——”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躲閃仇逸雲的掃視,他們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仇逸清清了清嗓子,說道:“逸雲,不是大家藏拙,而是真的沒有什麼好法子。要是有,怎麼可能不拿出來?仇家是大家的仇家,不是某一個人的仇家。”
又轉過臉看向仇煙媚,說道:“煙媚,有什麼好辦法你就講出來。剛纔你爸已經說了,誰能夠在這個時候把仇家從泥坑裡面拉出去,誰就是咱們仇家的大功臣。如果你能想出好辦法,你爸辭職退下來的位置就由你接任——這是我們幾個人商量過的,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其它人都有效。”
仇煙媚一臉鄭重的看着仇逸清,說道:“大伯,不是我想到辦法不願意說出來,都這個時候了,我怎麼可能還藏私呢?是我真的沒有想到有用的辦法。”
“唉。那仇家就這麼完了?”仇逸清深深地嘆了口氣,感嘆着說道。
仇煙媚張了張嘴,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仇逸清恰好看到,說道:“煙媚,你是不是想說什麼話?”
“沒有。”仇煙媚連忙否認。
“有什麼話就說出來。仇家已經這個樣子了,咱們就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仇煙媚再次遲疑,才小聲說道:“我怕說了你們會生氣。還是不要說了。”
仇逸清生氣了,說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就這麼點兒肚量?我在這兒表個態,如果誰敢因爲煙媚說的話不中聽而生氣的話,都給我滾出去。都聽到沒有?”
仇煙媚像是得到了仇逸清的撐腰,這才壯起膽子說道:“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那你想說什麼?”有人不耐煩地問道。
“我和仲庸仲謀去拜訪秦洛的時候,他提出了一個條件——說如果我們答應他的這個條件,他可以就此罷手。”仇煙媚語調平淡的說道,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感情色彩。這個時候,他不能讓家裡人聽出她態度的偏頗。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沒想到最終的結果是這樣。仇家人面對困局無計可施,卻要接受戰鬥對手的條件。
這就像是在戰爭中失敗了的國家,要接受戰勝那一方割地賠款的各種不平等條約。
如果他們同意了,也就等於是向秦洛認輸了。
“認輸?”
多麼諷刺難堪的字眼啊——
良久,還是仇逸清率先打破了房間裡的寧靜,聲音微微有點兒顫動地問道:“他提了什麼條件?”
“讓她回來。”仇煙媚說道。
讓她回來?她是誰,自然指的就是厲傾城了。
“不行。不能讓那個婊子回來。”
“他想的美。我們仇家纔不接受這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呢。我妹還被她的保鏢打傷手——”
“其實讓她回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至少能夠解決眼前的問題——”
仇煙媚看着眼前的爭執在心裡冷笑,仇家安逸了近百年,第三代中不少人從來沒有經歷過風浪和挫折,所以就養成了眼高手低視榮譽如生命的不良惡習。
如果能夠把她請回來就能夠解決這場爭端,你們就掩嘴偷笑吧。
榮譽?
仇家家破人亡的時候,誰還在乎你從前的榮譽?
那個時候,你一文不值。
仇逸雲倒是冷靜,皺着眉頭想了想後,問道:“他的要求不可能這麼簡單。還有沒有其它的條件?”
“有。”仇煙媚點頭。“由她接掌仇家所有企業。”
譁——
一石激起千層浪。
仇煙媚的這句話徹底點燃了仇家人的怒火,不少人都處於暴走的狀態。
“他也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
“讓她接管企業,還有我們的活路?”
“和他拼了吧。早死晚死都是死,我們一定要爭這口氣——”
剛纔勸仇煙媚勇於說話並且威脅任何人不許因此生氣的仇逸清也生氣了,怒聲說道:“狼子野心。他這是狼子野心。讓那個女人來接管仇家企業,我們這些人還不被她一個個地踢出局去?到時候這仇家的企業是姓‘仇’,還是姓他的‘秦’,他敢獅子大張口,也不怕把自己噎着?”
“就是。他想把我們仇家佔有已有——那個時候,我們還在哪兒拿分紅?”
“她接管仇家企業,我們這些人幹什麼?仇家的男人還沒有死光呢。”
————
看着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的討伐秦洛,仇煙媚輕輕在心裡嘆息。
這個要求涉及到了這些人的利益核心,他們這麼激動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算是自己,也很難接受這個條件。
她太瞭解厲傾城的性格了。如果讓她回來,在座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
至少,他們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隨隨便便就能夠從企業裡面抽取大量的資金或者每年年終得到大筆的分紅。
可是,還有別的選擇嗎?
等到大家發泄了一番後,屋子裡再次安靜下來。男人們撲哧撲哧的抽菸,他們此刻的心境也就如這燃燒着的菸蒂一樣——灼熱焦躁卻無可奈何。
仇逸雲一口氣把手裡的半截香菸給吸到了頭,擡起血紅的眼睛看着仇煙媚,說道:“這是他的全部要求?”
“是的。”仇煙媚點頭。“他是這麼說的。我只是把這些話帶回來。”
仇逸雲木然的點頭,說道:“有人同意他的這個要求嗎?”
“不同意。肯定不同意。”
“死也不同意。”
“白癡才同意呢。讓她回來把我們一個個趕出去?有病。”
“我同意。”突然間有人大聲說道。
衆人回過頭去,就看到仇仲庸和仇仲謀兩兄弟一起走了出來。
他們的眼眶紅腫,臉上還貼着不少藥布,整個鼻子都被紗布包裹着,模樣看起來非常的滑稽。
可是,他們的表情卻是無比地認真。
“我也同意。”仇仲謀也接口說道。
“仇庸仲謀,你們倆被他打傻了?”仇逸清指着兩人罵道。
仇仲庸苦笑,說道:“大伯,我沒有傻。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地話,我也不願意讓她回來,也不會同意把仇家的諾大家業拱手讓人。可是,我們有更好的辦法嗎?”
“百佳樂停牌,如果事情不解決,媒體仍然窮追猛打的話,就算復牌也是狂跌不休。鳳凰城項目擱淺,有孫家的壓制,我們休想再從銀行貸到一分錢——找私人募集的這條路子也被堵死了。沒有錢,沒有政策,鳳凰城的開盤遙遙無期。而且,我敢肯定,以後大地集團休想再在東南拿到任何一塊地。”
“還有康德股東臨時倒戈的事情,這已經足夠證明他們足夠強大了。如果沒有背景實力,那些以前連我們仇家面子都不買的公子大少會同意把股票賣給他們?”
仇仲庸又指了指自己和仇仲謀,說道:“之前我和你們一樣,也沒有想明白。捱了一頓打之後我才終於明白——他爲什麼敢肆無忌憚的打人?因爲他知道,他就算打了我們也不會有任何麻煩。就像他一擡手就把仲玉給搞的身敗名裂一樣。”
“他們打壓仲玉的時候,我們無計可施。他們打傷婷婷的時候,我們集體沉默。我和仲謀捱打——仇家又能做什麼呢?我們連人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保護仇家的企業?”
“形勢比人差,卻死抱着大家族的面子不肯認輸。到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們。”
仇仲庸掃視全場,大聲說道:“我和仇謀商量了一下,與其讓他們把仇家拖死,不如把仇家交到她手裡——至少,那個時候仇家是保全下來了。”
“仇家保全了,我們都死了。”仇仲昌陰陽怪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