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院,花震天憋了一肚子鬱悶之氣,院子裡幾個打掃衛生的下人見老爺黑着臉出來,立即心裡一咯噔,低下頭來,老老實實的勞作,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阿三,過來!!”花震天雙目圓瞪,猛的發出一聲大吼,震得整個花家都隱隱顫抖了幾下。
那個叫“阿三”的差點被嚇出心臟病來,連忙穩定了下心跳,慌不迭的走上前,低頭道:“老爺,您有什麼吩咐?”
“滾!!”
離得太近,阿三差點沒震暈過去,如獲大赦的點頭:“啊……是是,我馬上滾。”說完慌忙逃離,兩耳長時間的嗡嗡作響。
花震天發泄怒氣時通常都是這麼沒頭沒腦的找人大吼幾聲,倒也不會出手傷人。阿三離開後,花震天吹鬍子瞪眼,指着天大吼起來:“葉無辰你這個天殺的小兔崽子王八羔子,居然就這麼給老子死了,老子真是瞎了眼把女兒許給你!你死就死了,看把我女兒禍害成什麼樣了!老子要是哪天下了地府,一定扒你的皮,拆了你的骨頭,剁碎了喂王八,讓你永世不能超生……啊!葉怒你個老匹夫,看你生出個什麼孫子,我花震天跟你沒完,你葉家祖宗八代都不是好東西……”
將葉無辰祖宗八代罵了個遍,花震天心裡依然沒覺得好過一點,重重的踹了一腳地面,怒氣衝衝的準備出門去葉家撒氣去,但他還沒出門,大門已經被推開,走進了一箇中年貴婦,正是王文姝。此時她一臉的鬱結,臉色也有些慘白,
花震天一看到她,肚子裡的火氣蹭蹭的往上涌,幾步垮了過去,大吼道:“你還有臉過來!你兒子死就死了,看把我女兒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離得近了,王文姝臉上也未乾的淚痕也映入眼中,花震天后面的話頓時再也說不出來。死的,是她唯一的兒子,葉家唯一的後人,心裡的傷和苦不知要比自己重多少倍,自己居然因爲女兒,衝動之下還破口大罵,在人傷口上撒鹽……想到這裡,花震天悔意頓生,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刮子。
但他總不能拉下臉來道歉,別過臉去,冷哼一聲道:“我去找葉威那小子說說去。”
“娘——”房門被打開,一聲悲慼的呼喚,一臉憔悴的花水柔一路灑淚跑了出來,撲到王文姝懷中,嚶嚶的痛哭起來,壓抑了太久的眼淚泉涌而出,眨眼間便將王文姝的衣服打溼大片。
“乖女兒……”花震天下意識的伸手,女兒的出現和痛哭讓他心裡總算鬆了幾分,也更加的酸澀。
“……你還叫我娘?”王文姝也控制不住再次清淚染頰,撫着她的後背顫聲問道。她這次親自來到花家,就是爲了探望花水柔,她的這聲呼喚,讓她百感交集。
“你本來就是我的孃親……孃親說過,只要帶上了手鐲,就是葉家的媳婦,水柔已經是夫君的妻子,葉家的媳婦,永遠都是。夫君不在了……水柔會代替夫君,照顧爹孃、爺爺一輩子……嗚嗚……”
花震天轉過身去,胸中,鼻中一陣酸澀,默唸道:“傻女兒……傻女兒啊!”
花水柔的話猶如一股柔風,撫慰着王文姝心中的創傷,讓她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酸澀,她用手巾拭去她臉上的眼淚,說道:“好孩子……辰兒能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真的是他一生的福氣。但是……你和辰兒畢竟還沒有結爲夫妻,你今年才十六歲,我們怎麼能就這麼把你的一生都毀了,你的路還很長,不要把自己……”
“不!不……孃親你不要說了……”一向嬌柔的花水柔焦急的打斷她,以最堅定的眼神,用最堅決的聲音說道:“我一生只屬夫君一人,就算孃親趕我,我也永遠都是葉家的媳婦。生爲葉家人,死爲葉家鬼,一生一世……不違此言!”
一字一音,包含着這個少女對葉無辰最癡最傻的無悔深情。世間有太多山盟海誓的感情在利益的衝擊之下不堪一擊,輕易而潰,而真正能至死不渝的更是少之又少。花水柔溫柔溫順的外表之下,隱藏着屬於她自己的熱烈和執着。王文姝內心萬般情感一起涌上,將她抱緊,悲慼的說道:“柔兒,真是難爲你了……上天帶走了我的兒子,卻又送給我一個這麼好的兒媳婦,辰兒在天之靈,也一定無憾了……”
花震天轉過身來,嘆聲道:“能攤上我老花的女兒,是你葉家的福氣。既然我女兒如此……那我也就認你們這個親家了,只望你們葉家以後能善待我的女兒。唉……親家,你也知道我老花性子急,剛剛說的那話你也別放在心上。要說這個世界上能配的上我女兒,讓我老花看中的,也就只有你家那小子了,只可惜天妒英才啊……唉,你也節哀順變,我找葉老弟喝喝酒去。”
他搖了搖頭,轉身離開,給她們婆媳交流的空間。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說道:“我女兒她從昨天開始就沒吃東西了,親家就留下來陪她吃個午飯吧。”
說完,這才跨出大門。這種時候,還有什麼比喝酒更合適。
王文姝拉着花水柔的手,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好孩子,看你一定餓壞了吧。要是餓瘦了,辰兒在天上看着該多心疼……剛好娘也還沒來及的吃午飯,就讓娘嚐嚐你的手藝好不好?以前辰兒天天誇讚你的手藝天下無雙,宮中的御廚都要靠邊站。”
提到辰兒,她剛擦乾的眼淚又不自禁的流了出來。葉無辰這一死,震撼了太多人,也禍害了太多人。
“嗯。”花水柔輕輕應聲,兩人一起向廚房走去。
另一方面。
“滾!全都給我滾出去!你們都是來看本少爺笑話的嗎!快滾!!”
林籲自從被葉無辰廢了右腿之後,就一直半死不活的躺在牀上,脾氣也變得愈加暴躁,讓那些下人大都不敢接近。曾經不可一世,家族的罩護下在整個天龍城都是橫行無忌,無人敢惹,何等的囂張自在,現在卻成了一個連行走都不能的廢人,他如何不發瘋。
而偏偏,他的爺爺親口告訴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想報復更是門都沒有。
門被推開,林嘯一臉無奈的走了進來,身後跟着李御醫。見到是林嘯,林籲這才收斂起來,叫了一聲“大哥”。林籲雖然囂張無度,四處爲害,但對林嘯還是頗爲敬畏。
林嘯點頭應,讓開身體道:“李大人,請。”
李御醫上前,開始幫林籲檢查傷處,沒過多久,他就起身說道:“傷口已愈,沒有什麼大礙了,只是林二公子此肢將再無知覺,以後須要以杖代步。”
“難道真的沒有什麼辦法了嗎?”林嘯皺眉道。
李御醫搖搖頭,說道:“老臣無能……若林二公子的傷能左偏或者右偏毫釐,老臣還有辦法,但,此傷剛好將腿上筋脈完全切斷,老臣實在是無能爲力。”
“那,李大人可知有哪位神醫有治癒之法?”林嘯問道。他林家已經請遍所有能請來的神醫,卻皆言筋脈齊斷且損,神仙難愈。
李御醫想了一會,說道:“本來,有一個人一定可以……”
“是誰?快告訴我他是誰!?”李御醫還沒說完,林籲就瘋了一般的掙扎着坐起吼道。
李御醫憐憫的看他一眼,說道:“老臣所說的便是葉家的葉公子,只可惜,此等神一般的少年,卻在切了大風國一隻臂膀後英年早逝,讓人可泣可嘆吶!”
林籲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臉上的肌肉猙獰的抽搐着,這段時日,一旦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葉無辰的名字,他必定會發瘋,這次要不是林嘯在側,他同樣會暴跳如雷。林嘯的臉色也僵硬了一會,想到葉無辰在大風國斬戰神風朝陽,屠萬軍,雖死卻讓天辰大陸爲之震動,無人不知其名,再想到自己當初在他手下慘敗……他不止一次的默嘆,怪不得他在面對自己時永遠是那般的從容,原來在他眼裡,自己其實一直都只是一個弱小到可笑的螻蟻。
察覺到氣氛不對,李御醫這才忽然想起林籲的腿是葉無辰給廢的,連忙收起藥箱道:“老臣還有事要忙,就不打攪兩位公子了,就此告辭。”
林嘯將他一直恭送到大門口,剛好林狂從皇宮返回,看到林嘯,他走過去,說道:“嘯兒,爺爺有話和你說。”
“爺爺請講。”林嘯恭敬道。
“葉無辰死了,你……看到了什麼?”林狂問道。
林嘯眉毛一聳,直言道:“他很強,也隱藏的很深。若不死,他日必是飛天蛟龍。”
林狂搖頭,不滿道:“這不是重點,他再強大,也已經死了,是龍是蟲再無關係。我想說的是……爺爺看的出,你最近一直有些低迷,且從不願與女子接觸,看來,你還是對花震天的女兒念念不忘。”
林嘯臉色一暗,然後忽然擡頭說道:“爺爺,你是說?”
“沒錯,”林狂點點頭,凝重的說道:“葉無辰死,與花水柔的關係自斷。這是上天賜給你,還有我們林家的機會。自從葉無辰出現,我們林家被葉家一次次的壓了下去,葉水瑤嫁入大風國之舉也讓葉家聲望大大提升。但才幾日的功夫,葉水瑤回來了,葉無辰死了,且不說他是爲了什麼而死,總之可言上天是站在我們林家這邊的。你該知道與花家聯姻對我林家來說是多麼重要,爺爺不想看你一直這麼消沉下去。還有……”林狂壓低聲音道:“這也是皇上的意思,嘯兒,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林嘯一臉的振奮,激動道:“孩兒一定不負爺爺所望。”
林狂一擺手,接着說道:“你與花水柔數年婚約,而葉無辰只與她相識數天,你可知你爲何依然敗給了他?就是因爲你太軟,有些事情,不能太君子,而葉無辰卻與你截然相反,據我所知,他那日是翻牆偷入花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嘯:“孩兒明白。”
“既然明白,那麼就去準備吧。你最好今日就去一趟花家。”林狂胸有成竹道。他可不會認爲,有人會傻到爲一個死去,且沒有正式婚約的人而守節終生不嫁。雖然他心裡不得不承認林嘯和如今在天龍國的名望堪比劍神的葉無辰實在無法相提並論,但天龍城之中,卻也無法找出哪個方面能超過林嘯的少年俊傑,所以沒有了葉無辰,花水柔可以說是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