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林狂終於忍不住冷喝道:“葉無辰,你好大的膽子,竟連這樣的話都說的出來,你眼裡還有沒有皇上!”
龍胤一擡手,打斷他的話,臉上卻未見氣惱,說道:“無辰,你可是對朕當年將你姐嫁入大風國而怨恨於朕?的確,當年,的確是朕之大錯。好在你大難不死,朕之心也稍感安慰。只是,鐵劍之事非同小可,誠如你所言,鐵劍在你的身上不但不會給你什麼好處,反而會帶給你災難,但先祖所留下的寶藏對我天龍國卻是重要至極,若有此財富,我天龍國將再不懼怕大風。你縱然心中有氣,也不可將此事當成兒戲。”龍胤頓了一頓,說道:“你老實回答朕,那把鐵劍究竟還在不在你身上?”
龍胤一直強忍着沒有發怒。葉無辰帶給他的感覺變了,三年之前,葉無辰在他面前雖然同樣坦然至若,但多多少少總會做出一番恭敬之態。而這次,從他進門到現在,他言語之間雖然客氣,但神態之間非但沒有絲毫的恭敬,反而一直半昂着頭,一臉隨和隨意,全然沒有把他當成一國之君,而是當做一個在普通不過的人……而那種眼神,分明是不加掩飾的俯視。
此時他雖然癱坐在輪椅之上,李老和劉老也萬分肯定的說他今生已廢,但從他身上,他卻感受到了比曾經沉重了不知多少倍的壓力。再想到當初他在大風國的所作所爲,還有那個可怕的黑衣少女,心裡沒底的他強忍着沒有發怒,儘可能的試探着那把鐵劍的所在。帝王之術中的第一條便是——忍!喜怒不形於色。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葉無辰似笑非笑,毫無顧忌的看着他的臉色。兩人一坐一站,表情一個隨意一個複雜,反倒他纔是上位者一般。
“若在就速速交出,皇上還可免你今日冒犯之罪,若不在……你將太祖皇帝如此重要的遺物丟失,罪可當誅!你可要考慮清楚。”林狂一臉怒氣的說道。
“罪可當誅?好一句罪可當誅,那林大人可知當年是皇上答應無辰可隨意挑選寶物庫中的任何一物,我拿到鐵劍之後,皇上也從未表示過異議。從那時起那把劍便是屬於我葉無辰的東西。既然是我的東西,而已經不屬於任何的其他人,我爲何要這麼大方的把自己的東西交出來?要說丟失太祖遺物……那劍是皇上送給我,完全是因皇上而失,依林大人之言,罪可當誅的不正是皇上麼?”葉無辰不緊不慢的說道。
林狂氣的渾身發抖:“你,葉家小兒,你好大的膽子,你當真以爲你殺了風朝陽就可以如此狂妄,連皇上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了嗎……”
“夠了!”龍胤終於勃然大怒,他爆喝一聲,讓周圍的氣氛一下子冷僵。而就在這時,龍胤的全身忽然一僵,下意識的向右前方看去……右邊庭院的院門處,他看到了半個黑色的小小身影。他所站的角度,也只能看到她的半個身體。此時,她的一雙眼睛落在葉無辰的身上,偷偷的看着他。而剛剛,就是這雙眼睛在他準備發怒之時掃了他一眼,雖然沒有釋放任何的殺氣,卻讓他感覺到如同被隨時會咬斷他脖子的可怕惡魔盯上,內心猛的抽搐起來。
自從三年前第一次被瞳心用氣勢鎖定,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三年以來他就從來沒有消退過對瞳心的恐懼。她的氣勢真的太過可怕,當初僅僅是被她眼睛盯上,便讓他完全窒息,一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操縱能力——那是一種隨時都會失去生命的可怕感覺。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李老和劉老當初告誡他的話,別說招惹,連見都不敢再見到。他曾計算過以李老劉老對她實力的描述,若她想孤身闖入皇宮取他性命,他會有多大的機會保護性命——答案卻是,絕無幸理。她要取他的性命,除非他的身邊有風朝陽這樣的神級強者,否則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那些宮廷侍衛全都是擺設。
世上最怕死的人,永遠是那些手掌大權和巨大財富的人。龍胤心境之堅,非常人之所及,對死亡的恐懼也要超過常人。
他將怒氣硬生生的吞下,冷哼一聲,快步離去。林狂和林戰沒想到龍胤竟就這麼負氣離去,愣了一下後連忙跟上。
“等一下!無辰有話要問皇上。”葉無辰卻是不依不饒,反而叫住了他們。
龍胤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沉聲道:“你還有何話要說。”
“皇上似乎有件很重要的事忘記了。”葉無辰嘴角勾起,笑的舒暢無比,對龍胤忍怒的臉色視而不見:“三年前,皇上曾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宣佈將飛凰公主下嫁無辰,三年後完婚,如今三年之期已至,飛凰公主今年也已經年滿十六,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讓飛凰公主與無辰完婚。”
龍胤眉頭大皺,說道:“朕已經將凰兒指婚給林家林嘯,此事休要再提?”
“休要再提?”葉無辰的臉色沉了下來:“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既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將飛凰公主許配給我,飛凰公主便是我已經未過門的妻子,現在卻又欲將我未過門的妻子嫁於他人,卻要我休要再提,皇上可是在戲耍無辰?”
龍胤重重的喘了口氣,壓下蹭蹭的火氣,不鹹不淡的說道:“當日驚聞死訊,以爲你不可能生還,朕總不能讓朕之愛女一生守着一個婚約終老,便將她許配給林嘯,有何不妥?”
“哈哈哈哈,好一句‘驚聞死訊’,敢問皇上當初可是親眼目睹我死去?還是親眼看到了我的屍首?如果沒有,你又憑什麼確認我死了?據我所知,皇上只在‘驚聞死訊’的第二天便將我未過門的妻子許配了給了林嘯。是不是如果皇上明天驚聞林嘯的死訊,又會把她許配給另一個人家呢?”葉無辰譏諷着說道。
因爲瞳心在側,心中驚懼的龍胤一直竭力的剋制,而葉無辰則是愈加咄咄逼人,竟完全是一副撕破臉皮之態,讓人無法不去驚訝他爲什麼要刻意把和皇上之間的關係鬧僵。就連葉怒也葉威心下也越來越驚駭,強忍着一言不發。
那站在龍胤身後,一直明顯憋了一肚子的黑壯少年猛的站了出來,大吼道:“你你你是怎麼對皇上說話的,你要是再對皇上不客氣,我黑熊可對你不客氣了。”
他的聲音之中同樣透着稚氣,聽上去全無粗俗之感,言語也有着磕磕絆絆,沒有體型那麼有威懾力。這個自稱“黑熊”的少年怒氣衝衝的看着葉無辰,那兩隻粗壯異常的雙臂也擡了起來,怒氣之中,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勢釋放出來,讓李老也劉老也有着一種輕微的窒息感。
“回來!”龍胤輕喝一聲。那剛剛擺出架勢的黑熊立即收回雙臂,乖乖的返回龍胤身側,不敢有一點的忤逆。只是那雙眼睛依然火刺刺的看着葉無辰。
“你說的沒錯,這件事的確是朕太過草率。但朕既然錯過一次,就更不該錯第二次。你若心中有怨,朕便將朕最小的女兒飛羽公主嫁給你,你可滿意?”
林戰和林狂直接呆立在那裡,幾乎認爲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麪對咄咄逼人的葉無辰,皇上不發怒已經讓人不解,反而竟如此委曲求全……若此時的葉無辰還是三年前那個斬殺戰神的可怕人物,皇上如此作爲尚可理解,但現在,他只是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人,皇上又何須如此?
葉威和葉怒也是對視一眼,滿臉的不解和凝重。
“皇上既然要將飛羽公主下嫁,無辰自然不敢有所不滿。但飛凰公主已經許給無辰之事,還望皇上不要忘記。她和我有了婚約,便是已經屬於我葉無辰。其他人,不管是誰,別說娶她,就連碰都碰不得。這件事,還望皇上三……思!!”
這番話,不但是欣然接受了飛羽公主,同時絲毫沒有對飛凰公主之事作罷。言語之上,甚至帶上了威脅之意。
龍胤的嘴角劇烈抽動了幾下,雙拳猛的攥緊,就當衆人以爲他終於要被逼到勃然大怒之時,他卻重重的“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林狂和林戰,還有那個叫黑熊的少年迅速跟上。走出葉家很久之後,林狂才惴惴道:“皇上,葉家小兒如此冒犯皇上,皇上爲何還要對他如此寬大。他三年前雖斬了大風國的戰神和萬軍,但他今日所表現,狂妄到全然沒有把皇上放在眼裡,而且還已經是個廢人,皇上縱然是因爲當年之事對他有愧,也根本不需……”
林狂說到這裡,偷眼打量龍胤的反應。他不會知道,葉無辰身邊還有一個恐怖的瞳心。
帝王之所以被稱之爲帝王,是因爲他們在一方國土之中至高無上,擁有着最尊貴的身份,掌握着最高的權利和對萬民的生殺大權,無人可對其不敬,無人不對其不恭,否則只需帝王隻言片語,便可取其性命。所以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爲了登上帝王之位而兄弟相殘,同門濺血,臣子反叛……而龍胤作爲天龍國君,卻被臣子之後當着多人之面傲然以對,不恭不敬,最後甚至咄咄相逼,而他,卻偏偏心有顧忌發作不得。因爲葉無辰所依仗的東西,是他最害怕的東西。以前他並未顯露,而此次歸來,他全然沒有了掩飾之意,鋒芒畢露。
“葉家小兒,欺人太甚!”龍胤咬牙切齒,恨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