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上菜速度很快。
兩份熱氣騰騰的牛排端上桌時,小魂淡還沒組織好語言,安撫許老頭寫在臉上的陰鬱……嗯,順便替酸酸解釋一下。
鵝肝醬香氣四溢,灑滿了手剁胡椒渣的牛腿排熱氣蓬蓬,筋脈相連的地方噼裡啪啦地翻騰着滾滾油汁,旁邊五分熟的雞蛋白黃相間,晶瑩剔透地在小火山石上滾動。
明明是讓人食指大動的美味,因爲心知肚明的原因,祖孫倆都顯得興致缺缺。
早已斂住了神色,小魂淡平平靜靜地起身,走到爺爺旁邊,將他的那份餐點抽出來,放在自己方便動手的位置。
右手拿刀,左手拿叉,站得筆直。
家境優渥,溫情和許時的培養也很到位,她的西餐禮儀規範嫺雅。
刀起刀頓,乾淨利落。
切完後,她甚至還將細心地胡椒渣替老頭子攪拌均勻了,才遞回去。
小姑娘說出來的話依舊是嫌棄:“倔老頭趕緊找個男孩兒來幫你切牛排啊……孫女切的你別吃……”
許爺爺扶額,輕哼一聲:“……記仇的小魂淡。”
齜牙咧嘴做個鬼臉,回到自己座位上重新坐好的小姑娘不置可否,繼續優雅地拿起刀叉,準備替自己切……自己切。
以前總是酸酸幫她切,她看着那截白皙如玉的手腕晃來晃去,眼饞得不行,鬧着也要幫他切。
最後的結果就是……一盤精緻規整,一盤狼藉一片。
偏偏他總是溫和縱容,彷彿吃着絕世美味的樣子,讓她又歡喜地摟着他的脖子邀功。
一個櫻桃班戟。
經歷多次至今日,悄然地,她也能和他切得一樣漂亮了。
沒有爲他切,也沒有他爲自己切。
不知爲何,小魂淡的腦海裡再一次浮現方纔的畫面。
他朝着那個十幾歲姐姐,笑得春風沐心田……
手一抖,下去的第一刀便卡住了。
吸吸鼻子,小姑娘強撐着自然的表情,對許爺爺道:“我去一下洗手間,之前水喝多了。”
幾乎是把刀叉摔在了桌子上,鋼化玻璃與金屬的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許爺爺微眯着眼眸望着小魂淡轉身的背影,有點……落荒而逃。
…………………
說不在乎是假的,說流淚也不至於。
她也不太懂。
沖廁所的時候,聽着翻滾的小卷水浪聲,小魂淡的心,反而是安靜了下來。
哪怕塞着棉花般酸酸脹脹難受,她也願意相信他。
相信他一週前,在機場海關口抱着自己不想放手,俯身在自己耳側呢喃的“甜甜,乖乖的,我就會出現在你面前。”
“甜甜,乖乖的。”
她在兒童盥洗臺囫圇洗手時,默默在心裡唸了一遍,覆了兩把水在臉上狠狠擦了擦。
走出洗手間時,已神色如常。
路癡本性暴露出來,小魂淡天真無邪地衝着過路的服務員笑,萌萌地問了一下自己的餐桌在哪兒。
一面折角裝飾矮牆,環繞着長方形餐桌長和寬的一半。
小姑娘躡手躡腳地經過了自己位置,繞到了盆栽後,頓了兩秒,伸出胖乎乎的雙手捂住了許爺爺的眼睛,陰陽怪氣地問:“倔老頭猜猜我是誰?”
惡作劇得逞的她洋洋得意,在一瞬猛地沉默中,後知後覺才發現後腦勺不對,髮型也不對……
這時,手下的溫熱微微動了動,熟悉的嗓音傳來,一如既往地寵溺又縱容。
“甜甜,猜猜我是誰……”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翻轉反握,倏地拉向前。
緊接着,一個溼熱溫潤的吻落上白嫩的手背,輕若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