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誠猛然想起一個傳言,一直有人說方奶奶在山下的那片亂葬崗裡挖東西,同樣也有人說不是挖東西而是埋東西,因爲生活已經穩定,早就沒有人去亂葬崗埋人,本應荒蕪的地方卻在方奶奶搬到附近後開始出現新墳,都是很小很小的墳,用一根樹枝當做墓碑。
聯繫到方奶奶吃小孩的傳言,自然而然就把小小的新墳和被吃掉的小孩聯繫在一起。一些心細或者閒着沒事的人還發現,或許是狂風暴雨的原因,或許被山林中的動物碰倒,那些充當墓碑的小樹枝偶爾會倒在地上,更會在轉天被重新插回去,如果不是鬧鬼,就一定是有人在維護這些墳,有這份閒情雅緻的除了吃小孩的方奶奶怕是沒有別人了。
一些無業青年出於無聊以及追求刺激,準備調查神秘的方奶奶,他們沒有選擇進山詢問,而是先從山下的亂葬崗着手。所謂的調查就是挖開傳說埋葬小孩的墳,他們不敢在晚上行事,便相約在中午陽氣最盛的時候挖掘。第一個墳被挖開後,幾個青年嚇得面色鐵青,雖然裡面的骨骼沒有頭,但是即便只看身體也能分辨出這些骨骼來自於人類,而且是人類中的小孩。
幾位青年既害怕又興奮,忍着極大的恐懼,壓抑着不可自制的亢奮挖開一個又一個小墳,裡面無一例外都是沒有頭的小孩的骨骼。一根根肋條,一根根手指骨,以及手臂和大腿骨,無不顯示着蒼涼。幾個年輕人立刻報警,可是當警察來後,那些被當成是人類小孩的骨骼,一下子就被認出是動物的骨頭。
大誠說道:“事情好古怪的,那幾個年輕人口口聲聲說看見的是小孩的骨骼,就在警察進入亂葬崗時,守在亂葬崗的一個小青年看到的還是小孩的骨骼呢,可就在警察靠近後低頭再一看,變戲法一樣成了某種動物的骨頭了。幾個小青年被警察認爲是在惡作劇,教育一番後不了了之。不死心的小青年幾天后再次返回亂葬崗,那些被刨開的墳已經恢復原狀了。”
大誠頓了頓,說道:“不僅墳恢復原狀,替代墓碑的樹枝也恢復原狀,更可怕的是墳包上全都是血,像是在警告什麼,特別恐怖。這幾個人覺得警察不會再相信他們,就去請看門道的高手大師,結果高手大師剛一進亂葬崗就嚇得屁滾尿流的跑開了。”
神棍阿宏笑道:“說到屁滾尿流,我想起你在娃娃墳守夜時尿褲的場面了,那可真是……”
大誠瞬間羞紅臉,說道:“唔,阿宏叔,不要提這件事了啊……”
瓜頭先是一愣,旋即笑道:“誠誠,你膽子這麼大,也有尿褲的時候啊?”
大誠委屈的說道:“那時候我還什麼都不懂呢,被一幫娃娃鬼折騰得嚇破了膽,而且晚上喝水有點多。不過現在沒事了,我是不會再尿褲了!”
看着大誠信誓旦旦拍胸脯的憨憨模樣,瓜頭笑得前仰後合。神棍阿宏笑了幾聲後,說道:“誠誠,你說的這件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我是知道一些的,提起這次報警,之前其實還有一次報警。”
神棍阿宏回憶道,那是大誠初中畢業後出去打工的第一年,所以幾個年輕人弄出的這些事情大誠都只是事後聽說。在幾個年輕人挖墳報警之前,其實有人報過警,畢竟方奶奶吃小孩的傳言特別廣泛,而且不止一個人親眼見過方奶奶拉着車往山上走時,車上總會躺着一個小孩,每一次小孩都不一樣,而且再沒有人見過這些孩子。
當傳言變得越發真實之後,自然有人選擇請人看門道,也有人選擇報警。由於事情和丟失小孩有關,第一次報警便由此而來。事情發生在一戶人家的小孩失蹤後,有人當夜晚歸時碰巧看到方奶奶拉着車,車上躺着一個小男孩。丟失孩子的這家人篤信自己的孩子被方奶奶帶走,便趕忙進山尋找,生怕孩子被吃掉。
可是當他們費盡周折找到方奶奶時,整片被樹林圍起來的空地上除了一個土房子外,再也沒有看見任何別的東西,包括那個被她拉着的車。
8.
方奶奶的生活很清貧,家徒四壁,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非常可憐。然而尋子心切的父母沒有任何悲憫之心,把方奶奶家翻了個底朝天,除了一些尚未處理的動物屍體外,根本沒有小孩的蹤影。有人從方奶奶家的一個小房間裡發現很多燒給死人用的紙紮,當下只覺得渾身冰寒,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這家人四下尋找孩子無果後,依然覺得是被方奶奶藏起來準備吃掉,便選擇報警,警察雖然覺得不可能,可還是上山找方奶奶調查,最終無果,這是方奶奶第一次被報警。後來小青年挖墳報警,是第二次。被傳了幾十年,傳的沸沸揚揚的方奶奶吃小孩的傳言,最終也僅僅是被報警兩次而已。
當天晚上,一直把方奶奶吃小孩這件事放在心上的大誠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站在亂葬崗,在一片月光星輝之下,方奶奶佝僂着身子,用一個很小的鏟子挖開一塊地,把一些很小的骨頭扔進去,將墳填平,弄出一個很小很小的墳包,最後將一盆血倒在墳包上。
一切都是那樣的寧靜、陰冷和詭異,大誠沒有看見方奶奶的臉,卻分明感受到一份狡詐與奸狠,彷彿在笑,彷彿流着饞人的口水,彷彿打着滿足的飽嗝。
猛然間,一直背對着大誠的方奶奶忽然回過頭來,擡起乾癟的手指,指着大誠說道:“啊,這裡還有一個沒吃呢!”
大誠從驚恐中醒過來,守在一旁的瓜頭上前問道:“你做噩夢了?”
“我夢見方奶奶了,他要吃我。”大誠說道。
瓜頭微微一笑,說道:“即便吃,人家也要吃嫩的,你這五大三粗的誰願意吃?還是先哄哄孩子吧,瞧把小老兒嚇的。”
大誠趕忙把嚇醒的小老兒摟在懷裡,小老兒雖然被嚇一跳,卻沒有哭鬧,反倒是用稚嫩的小手撫摸着大誠的胸口安撫起來。小老兒重新睡下後,大誠卻是再也睡不着,盤腿坐在牀上愣神。
有件事藏在瓜頭心裡好一陣子,藉着夜晚寧靜,輕聲問道:“處理石碑下面的冤魂時,你動用了皎熊命的本事,把冤魂和狐狸魂嚇得夠嗆,可是俺卻沒有感受到一點不妥的地方,這和上次在果子林救小敏時完全不一樣,俺當時可是嚇得要死呢,這是爲什麼?”
大誠撓撓頭,說道:“果子林那次動用皎熊命後,我徹底失去意識,覺得控制不住自己。石碑這次算是有進步,一直保持着理性。雖然對皎熊命的理解和控制還很不到位,但畢竟有過一次經歷,知道皎熊命的威力,這次第二次使用時一直告誡自己,瓜頭是好兄弟,千萬不要傷到他,一直這樣想着,似乎有些成效,你的確沒有感受到不舒服。”
瓜頭激動地說道:“當時那麼危險,你還考慮俺呢?”
“對啊,你是我的好兄弟,怎麼能和那些鬼鬼怪怪的相提並論?”大誠說道:“而且在我熟練操縱皎熊命之前,手裡沒輕沒重的,如果不加以小心,真有可能把你弄傷呢。所以我就一直想着要小心,要保護你。”
瓜頭低下頭,感動的說道:“你和阿宏叔對俺可真好,俺唯一能夠報答你們的就是聽你們的話,好好保護你們。”
大誠搖晃着雙手說道:“你又不是我的寵物,也不是我的奴隸,不需要聽我的話,咱們是好兄弟,互相保護。”
大誠並不知道介靈依附的本質關係是“奴僕”的關係,所以他無法理解瓜頭在感動什麼,還以爲對方做鬼多年後容易多愁善感,忙讓瓜頭附身在自己身上玩會遊戲。瓜頭執拗不過,只能照做,卻沒有心思玩,而是附身在大誠強壯的身體裡望着窗外的月色。
在其發呆的時候,身後被溫暖的小手觸碰一下,回頭一瞧,小老兒坐在牀上,低聲說道:“跟我去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