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日裡囂張的貴族少年們難得的安靜。
眼看着方纔連脈搏都沒有的宋二郎咳了兩聲竟然活過來了,沒有人敢說話。符醫啊,陰陽有十三科,種類繁雜,聽說就算陰陽司裡也沒幾個能用符醫救人的,素日裡懂符醫的天師們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能請到一個會的,那都是要大開中門迎接的,沒有想到,居然在這裡,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符醫。
人救回來了,伏氏驚喜過後,起身看了衛家姐弟一眼,擺了擺手:“你們走吧!這次,就不跟你們見識了。”
“不跟我們見識?”少女的聲音清冷中帶了點些微的酥軟,若是平時,可能聽着甚是悅耳,可現在,伏氏聽了卻心中惱怒,狠狠地看了過去:“不知好歹!怎麼?不要以爲救了我家二郎我宋家就要欠你的情,別忘了若不是你這個弟弟,我家二郎又怎會出事?便是你救也是你應當的!”
“應當?”少女冷笑了兩聲,卻忽然噤了聲,冷下臉來,“今次是我第一回與家弟出門,做姐姐的萬不能讓家弟受這樣的委屈!”
“六姐!”衛君寧撇了撇嘴,似乎快要哭出來了一樣。
“回去哭!”衛瑤卿看了他一眼,轉向眼前的伏氏,“宋夫人,你當真要如此麼?”
伏氏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怎麼?武家公子說的不錯,他打的是你這個弟弟,但你這個弟弟沒事,自是不用他負責,但是我家二郎可不就是你這個弟弟撞的麼?合該你這個弟弟來負責。”
“夫人好口才!”衛瑤卿拍了拍手,卻在此時突然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馬球杆,撥了撥腳邊的馬球,而後一杆揮起。
“啊——”“夫人!”隨着幾聲手忙腳亂的呼聲,伏氏頂着打亂的髮髻,揉着發青的額角怒瞪衛瑤卿,“你這個臭丫頭,待回去,定要我兄長參上一本,看看中書令大人是怎麼教導晚輩的!”
“我父親尚在,與我大伯何干?”眼前的少女眨了眨眼,似是十分驚訝,“宋夫人,您怎麼這麼生氣,不知小女做了什麼惹您那麼生氣?”
“方纔不是你揮的杆?”
“是我揮的杆!”少女點了點頭,一臉的不解,“但小女打的是球啊!”
“球砸到我了!”
少女兩手一攤:“那夫人你得找球算賬啊!與我何干?”
鬨堂大笑。
這些出身貴族的少年有不少家世要遠勝於伏氏,因此可不會給面子,眼前的一幕極大的取悅了衆人,是以這些少年再也忍不住皆笑了起來。
“牙尖嘴利!”武三郎臉色難看。
少女一笑:“承蒙教導!”言外之意,還不是跟你學的。
伏氏陰翳的看了過來:“原先,我還想着承了你的情,眼下看來卻是不必了,衛家小姐救人原來是爲了折辱人!”
“不敢當!”少女臉上笑容淡去,“宋夫人先是欺軟怕硬,不想得罪折衝都尉武大人與尚書令劉大人,便遷怒我父母皆白身的姐弟身上,而後救命之恩反被稱爲理所當然。罷了罷了,小女原本也不爲回報而救,只是今日夫人官威甚大,我衛瑤卿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發誓,人以類聚,物以羣分,以後夫人的族親或與您相交之人,但凡有涉及陰陽十三科所求的,我衛瑤卿一概不救!”
“哼!小小年紀不知分寸,全然不把大家放在眼中,難不成還非你不可嗎?”伏氏冷笑着說罷,轉身就走。
“天機難測,夫人還是積點德吧!”衛瑤卿卻沒有就此收手的打算,“說起來夫人姓伏,果然人如其名。”
這話說罷,便響起了幾聲輕笑聲。
有人不解:“什麼意思?”
“伏,一人一犬也,即爲狗仗人勢,欺軟怕硬之輩。”李歡毫不客氣的解釋了一番,一陣大笑聲隨即響起。
走至一半的伏氏再也忍不住了轉過身來,死死的盯着衛瑤卿:“好,好,衛家好家教!回去定要我夫君與兄長參衛大人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你以爲衛同知護得了你?他那個中書令算個什麼東西?也不過這幾天了!”
“早說了此事與我伯父毫無干系,我父親還在,不過卻是個白身,你要參便參吧!不過頂多教女不嚴的罪名,軟禁上一個月罷了。”衛瑤卿說着扔掉了手裡的馬球杆,懶洋洋的說了起來,“另外夫人,不必那麼麻煩了,因爲小女也要告官!也不一個個來了,一起來吧!小女要告折衝都尉武通思大人教子不嚴,縱子辱罵平民,故意傷人,要告鴻臚府卿宋仁義大人、上都護伏子業大人一個縱妻,一個縱妹辱罵朝廷命官,我還要告三品誥命宋夫人人如其名妄議朝政,意圖染指天子行事,我伯父官到頭不到頭要你來教陛下麼?”少女說着突然轉身,跪了下來,“石大人,這一狀,不知您接是不接?”
石大人!伏氏臉色大變,而後便見那一羣圍觀平民中讓開了一條小道,一位身着綠色從三品官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臉上標誌性的美髯已經昭示了他的身份——從三品御史大夫石忠堂!
他徑自走到那跪下的少女跟前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擡眼看向臉色難看的伏氏,滿意的點了點頭:“自然是接的!”
伏氏只覺眼前一黑,瞬間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