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輩,看似咋咋呼呼的裴羨之還是最聽話的,季之已經被關起來了也不提了,倒是眼前這個關不得動不得看起來不聲不響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做出了不得的事來。裴行庭心道,怪就怪天光大師教的太好了,連他也猜不到裴宗之心裡在想什麼。
……
不動聲色的回到瑤光殿,叫醒了躺在牀上睡了一覺的棗糕,衛瑤卿重新躺了回去,繼續扮演一個“廢人”。隔壁殿內楊公雖然眼疾不能視物,卻一直在走動,似是心裡不安,情緒有些焦灼。
晚飯的時候,隔壁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是孫公去看望楊公了,依稀還聽到孫公幾句“身殘志堅”的調侃聲。
天黑之後,隔壁便安靜了下來,她這邊也打發了棗糕,作爲兩個“廢人”,該休息了。
衛瑤卿在牀上閉上了眼睛,不過,她知道今夜一定有很多人無法入眠。
帶着一羣人走到吏部大牢門口的狄方行被人攔了下來。
有幾個吏部官員站在門口,心照不宣的將牢門“堵”了起來:“狄方行,你當吏部是你大理寺的後院?人一波一波的往我大理寺帶是何居心?”
白日裡帶着林立陽一行人硬闖也就罷了,這次又帶着一羣人闖進來是爲何?更何況,幾個吏部的官員眼神微閃……蔣大人還沒回來,怎麼這姓狄的都已經走了一趟大理寺還帶了人過來?
“什麼是何居心?”狄方行擺了擺手,跑了一天,早熱的捲起了袖子,他頗有幾分不雅的叉着腰,哼道,“查案啊!我仵作都帶來了。”
看着那幾個揹着醫箱的仵作,數了數,狄方行帶了六個過來,估摸着是將大理寺能用得上的仵作都拉過來了。
吏部官員臉色更是難看:“狄方行,你不要太放肆!”這可是吏部,他這般進出自如,是誰給他的勇氣?
“不放肆,查驗要緊。”狄方行斜了他們一眼,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快給本官讓開!”
“那也得等蔣大人回來再說!”那幾個“堵”着門口的官員道,“你得了蔣大人的首肯再過來吧!”
“還蔣大人?”大抵就是等着這一聲‘蔣大人’,狄方行一聲冷笑,對着那幾個吏部官員摩挲着下巴,說道,“你們蔣大人自身難保了,還蔣大人?再不讓開,本官以妨礙公務之名將你們一起送進宮去陪蔣大人!”
總是進宮告狀雖說有些無恥,但有用啊!
這話一出,“堵”着門口的幾個吏部官員臉色頓時大變。
不等他們有所反應,狄方行帶來的人就伸手把人推到了一旁,一羣人浩浩蕩蕩的踏進了大理寺的大牢。
等到狄方行那一行人進去之後,纔有人恨恨的“呸”了一口:“這狄方行也太放肆了!”
“春風得意不放肆,難道被抓起來時放肆麼?”有人說着輕笑了兩聲,“我也進去看看。”
這種時候敢不懼人眼色說話的自然不是尋常的吏部官員,有人循聲望去:王栩。
他還沒走啊!這是衆人見到他的第一反應。
不但他沒有,崔璟也沒走。今日沒有到點下值離開的官員有不少,有些是擔憂蔣忠澤安危的,也有些是在觀望甚至湊熱鬧的,這兩人明顯屬於後者。
有素日裡與他交情還算不錯的同僚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這種時候你湊什麼熱鬧?”
“不湊熱鬧就什麼都看不了了。”王栩手中的摺扇朝牢裡點了點,“這時候不去看,到時要仵作驗屍報告什麼的可就沒這麼容易了。你們不進去?”
說着便跨進了大牢。
這話說的……留在外頭的幾個官員面面相覷,不過略略一怔,便相繼跨入門內:罷了,不看白不看!
之前弱勢現在“人多勢衆”的狄方行自然不會和那幾個獄卒牢頭客氣,一擺手,便讓人將這些人轟到一邊去,帶着那幾個仵作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開口下令:“驗吧!”
這舉動……跟財大器組的暴發戶似的。吏部衆人心中不滿,卻也只能暗地裡咬牙怒罵,面上卻不能做出什麼舉動來。
那具“坐”了一天的屍首也被放了下來,繁複的陰陽司官袍搬動起來十分不易,拖在地上拖沓的很。狄方行撇了撇嘴,走到一旁,彷彿怕沾上什麼晦氣事物一般。
看着這羣仵作將屍首放了下來,又將腦袋放到屍首上,狄方行忽然笑了:“今兒早上李修緣還放話要我們拿證據呢,現在好了,證據都不用拿了。”
不用拿是因爲人已經死了。這話中滿是冷嘲熱諷,見慣了蔣忠澤的滴水不漏,再見狄方行在他們面前展現出瞭如此不要臉的一面,連死人都嘲諷,吏部衆人只覺得這狄方行真是不知如何用言語來形容,紛紛露出不屑的表情。
不過狄方行可不會在意他們的不屑,只是抱着雙臂在一旁遠遠看着仵作們檢驗李修緣的屍體。那頂意義非凡的大天師官帽就落在地上,長長的飄帶上繡滿了鎮魂經。
“真是講究啊!”狄方行繞過那頂官帽,走近了兩步,對着李修緣的屍首嘖嘖嘆道,“到死都穿着大天師的官袍,他這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
這說話也太難聽了吧!衆人紛紛側目,真是叫人不忍聽下去了。
耳邊細碎的說話聲抱怨聲不屑聲不絕於耳,王栩拿摺扇遮着臉,湊到一旁對崔璟說道:“這狄方行是故意的吧!嫉恨李修緣白日裡給他甩臉?”
“也是故意說給我們這些吏部的人聽的,告訴我們他小氣的很,讓我們最好不要得罪他。”崔璟說着聽到周圍的聲音漸漸壓低,道,“他與蔣大人爭權爭了這麼久,如今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自然不會忘記去踩上兩腳。也不是針對我們,過幾日就沒事了,我們繼續看吧!”
雖然比不得仵作的檢驗手段,但有些東西卻是一眼就看的出來的。譬如說李修緣渾身上下看起來只有頭上一個傷口,傷口整齊平整,看來不過一下子而已,行兇者手段比起那些劊子手都分毫不差。再譬如李修緣平靜的臉色,他們先時沒發覺時還以爲睡着了,噴涌的血都灌在了大天師厚厚的官袍之中,眼下那血染的袍子就放在一旁,讓人看了便心生寒意。
真的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