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比我魔道的等待,不知高明瞭多少倍……”
羅閻捂着臉,嗚咽起來。
魔道與炎黃二帝的基本思路,是一樣的。
亦是在等待一個終焉奇物,可以消滅天道。
但是,具體實施起來,差得太遠了。
凡事就怕對比,魔道連個可行方案都沒有,就是在一直堅持,堅強等待合適的奇物。
一切正如羅閻之前所說,魔道可能最終敗亡,可能最終一事無成。
但好在他們等到了,而且極度幸運的是,這個‘終焉奇物’,本身就想逆天,與他們的理想大體一致。
本以爲是巧合,所以羅閻之前對妙寒他們袒露真心,說他們非常慶幸炎奴是這樣的人,所以願意爲這九成道路,付出一切。
哪曾想……不是什麼巧合,不是什麼運氣!
一切都是祖先鋪的路!
是他們早在幾千年前,就賦予了未來可能存在的終焉奇物以人性。
是啊,理想中的終焉奇物是等不來的,指望世間莫名其妙出現刑殺天道的東西,必然一事無成。
首先特性要完美,潛力無窮,其次還要有可塑造性。
但問題來了,世上還有誰,能比天道更早發現這種奇物嗎?魔道靠人力去尋找,等找到時,恐怕早已被天道先下手,引導成順天者了。
除非,終焉奇物天生就有‘絕對想要滅天’的意志,但指望這種可能性,根本沒有一點容錯!
人心雖然可以影響昊天,但已經成形的體系,是不能反悔的。
就好像世外之地一樣,溫度會不斷上升,一開始還能很容易改變,但越改變,整體穩定度就越高,最終將不可改變。
異化體系也是如此,人心創造的種種體系,本身就是一種枷鎖,天道不會接受後來出現的矛盾的人心設定。
上古時不同部落,都能生成不同的修煉體系。而當人們建立了仙道後,再想將其變回原先‘落後的體系’就不可能了。
猶如一條只能不斷前進的道路,只能演進,不能退步。
如此隨着天道體系越來越豐富,一切就會越發穩定而不可改,人心能影響的餘地將越來越少。
這就是玄學、仙骨這些古之善政,而今爲惡政的原因。
爲何顓頊只封印衆神,而不是消滅衆神?因爲起初的人心既然讓天道把神靈設立出來了,之後就不可能再抹去,只能不斷打補丁。
而不斷修補的船,總有一天會沉沒。
這就是上古人皇可絕地天通,而秦始皇卻無奈落幕的原因。
“若無炎黃此局,後世永無希望可言,將萬古如長夜。”
“哈哈哈……嗚嗚嗚嗚……”羅閻又哭又笑,淚灑當場。
他感動於上古先民早以給後人兜了底,在天道掌控一切中留下了這樣一道口子。
也嘲笑自己竟然把一切歸功於運氣。
從來就沒有什麼僥倖,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炎黃二帝的格局,已經到了一個令人仰望的高度,超越時代的眼界,跨越千年萬年。
要慶幸,也應該慶幸有這樣的祖先。
把能做的都做了,功成不必在我,以一顆熾熱如火般的心,給後世留下無與夯實的地基。
巫壇俯下身道:“炎帝走了,但他永遠存在。”
“帝火炎焱而不滅,人心烈烈而不死。”
“我們一直在等待着。”
說着,所有山海國民也都狂熱地看着炎奴,大聲呼喊:“我們一直在等待着,您的歸來!”
“炎心不滅,光照來者。”羅閻嗚咽着。
炎奴堅定道:“我即來者,我一定會讓天下太平。”
接替這精神的,就是刑天,就是炎帝。
炎奴已經明白一切,捨我其誰。
“炎!炎!”
“炎!炎!”
山海國民們大聲呼喊着,亦如往初。
此爲上古逆天者們的口號,最初大家沒聽懂,現在聽懂了。
就連一些修士也爲之謳歌,大聲呼喊,無法抑制。
妙寒感動到落淚,她之前還覺得,天道給炎奴一大堆標籤,把他推到了萬族立場那邊,等於白送了個基本盤。
沒想到,這不是什麼天道疏漏,或者天道無能。
這都是上古先民,留給他們的……
從來沒有什麼無緣無故的好處,沒有什麼王霸之氣納頭就拜,一切只是早已有人在爲他們負重。
炎帝如火,黃帝如土,一個光照後來,一個承載當下,既要有閃耀的理想,也要學會腳踏實地,兩者缺一而不可。
雖然上古是黃帝贏了,他們大多是黃帝后裔,但炎與黃不可分割,所以他們是炎黃子孫。
炎在黃前,亦在未來。
“數典忘祖,我等罪人也!”元符淚目伏地。
過半的長老也已崩潰,這一刻,這些真相,根本不需要證據去背書。
因爲這是連編都編不出來的偉大謀劃,說什麼證據,都是在褻瀆這不屈的史詩。
今人的存在,就是古人偉大的結晶。
他們什麼臉,還非要找到實實在在的證據,才願意去相信祖先的偉大?
炎黃的佈局,根本不需要他們,一切本就是建立在如若未來黑暗的基礎上,人們的心裡還能鐫刻着他們的光。
上古的不屈就在歷史中,炎黃二帝就屹立在那裡,無須證明。
妙寒見狀,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只是迫於形勢罷了。
但她不管真心不真心,上了戰場,動起手來,自見分曉。
當務之急是解開大陣。
她冷冷道:“爾等若想贖罪,便隨我等一起征戰。”
“現在,展開術式,我魔道自有辦法解開此陣。”
炎奴怔道:“不是全殺了嗎?”
妙寒一驚:“你要把修行界殺光不成?”
ωωω ★тt kǎn ★℃ O 炎奴說道:“他們不也是要把山海國民都殺光嗎?”
“……”妙寒啞然,看向巫壇等人,意識到以山海國民爲基本盤,那想再收服修士羣體就不可能了。
不是收服不了,妙寒自認有的是辦法分化拉攏,而是這三百年,山海國民實在是太慘了。
“好吧……”妙寒點頭道:“那我們試試強行打破此陣。”
聽到二人對話,有些人只是低頭。
在瞭解先祖之志後,他們自己都原諒不了自己。
一名終南山的長老說道:“幻境本身是不可能打爆的,你我皆幻象之身,身在其中,最多隻能打破虛擬的山河,陣法之基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不過,如果耗盡陣法基石,沒有資源補充,則任何陣法都會自行消解。”
炎奴哦了一聲:“只能耗死這陣法?”
元符也急忙道:“是的……而且你震爆山河,力量也會波及身處其中的人……”
妙寒眉頭緊皺,先不談破碎幻境有沒有用,單憑力量都大到破碎山河了,在場的山海國民肯定也都會被炎奴震碎,這個辦法就不可取。
“可以不斷具現陣兵,再殺之,消耗陣法基石。”終南山長老說道。
妙寒斜眼道:“伱們若能放開術式,我魔道有絕對解鎖可破此陣!”
“絕對解鎖!”
“原來如此……”
幾名佈陣者長老對視一眼,當即道:“我們這就展開術式!”
見他們如此說,如此做,修士人羣中,頓時有人暴露出本性。
蒼梧派長老,看着有人真的願意去死,乃至要展開術式,幫助刑天出去……頓時感覺這幫人都瘋了。
他一掌打斷對方,大喝道:“你們幹什麼……怎能放刑天出去!”
“尊天敬祖,尊天在前!我不相信什麼刑天,炎黃二帝肯定不是這樣的,這都是他們的謊言!”
“天道愛人,我們的祖先都在神界,異族三言兩語,就讓你們相信一個虛無的傳說?”
“什麼逆天,你們瘋了嗎?若信此邪說,我等所爲,非人也!”
“這些……這些根本沒有證據!都是假的!”
許多修士們不再僞裝,一下子分爲了兩派,一派深知必死,頓時發出不和諧的聲音。
說破天,有些修士也不會接受這種事的。
殺了那麼多異族,結果告訴他們是人族?
順了那麼久的天,結果說祖先與天道勢不兩立?
那他們還是人嗎?還是正道嗎?不可接受,否則豈不是否定了自己?
“孽障,我斃了你!”元符勃然大怒。
他瞬間暴起,幾個跨步上前,全力一掌,拍在那蒼梧派長老額頭,將其當場擊斃。
可是這幫修士,既然已經當着炎奴的面表明態度,就不在乎許多了。
紛紛怒喝,衝殺上去,無論如何也要阻止幾個背叛天道的佈陣者長老,展開術式。
“打死那幾個佈陣者!”
“元符,你這膽小鼠輩!爲了苟活,竟信此等邪說!”
“死則死矣,萬不可讓異族得逞,讓這千百年來的正道顛覆!”
“否則死後有何面目去見神界列祖列宗!”
這幫修士雖然聽了刑天傳說後動容,但依舊堅決尊天。
殺了三百年的異族,他們纔是正道。
反正是死,他們死也不能接受這種顛覆,天道纔是他們的信仰。
然而另一幫修士,卻已經深信不疑。
信仰這種事,本就全憑一心,信神的人不一定是見過神纔信。
對於祖先的崇拜,難道是因爲見過什麼證據嗎?本就是代代相傳,以文化的形式凝聚在靈魂裡的。
不信者,說再多,哪怕真的有證據擺在面前,他也不會相信的,甚至會爲了利益,而加以詆譭。
相信的自然相信,那是流淌在血脈中的信仰,不摻和任何利益。
元符大喝:“黃帝橫掃天下,炎帝敗亡,爲何還要世代告訴我們,是炎黃子孫?”
“古書言,顓頊絕地天通,乃令人神不擾,各得其序,我是吃了什麼藥,要相信諸神的鬼話!”
霎時間,兩幫人爲了信仰,大打出手。
幻境古戰場內,感應不到真身,他們用的都是力士手段,打得頭破血流!
乃是一拳一腳拼命搏殺,爲了各自所相信的東西,拼盡全力。
“這就是理念的力量嗎?”炎奴怔怔地看着修士分爲兩派廝殺。
虛幻的,傳承的,共同相信的東西,人始終是爲此而驅使。
妙寒感慨道:“單純爲存在之物而戰的人,只是野獸。”
“當人們共同相信着一個不存在的東西,併爲之而戰時,纔是有別於野獸的人。”
羅閻聽到這話,頷首道:“這就是‘義’。”
妙寒一愣,點頭道:“沒錯,這種形而上的,共同相信的東西,就是義啊。”
炎奴呢喃道:“意義的義麼?”
巫壇感慨道:“義麼……這個字,還是炎帝創造的。”
“呃?”衆人又是一驚。
妙寒博學多識,眼眸微動,就思慮萬千,瞬間想通許多。
她說道:“原來如此,的確……炎帝族裔源於神農氏,神農氏又源於更早的燧人氏。”
“更早的起源,也說不清了,但可以確定的是一羣以羊爲圖騰,崇拜火的人羣。”
“炎帝正是以‘姜’爲姓,源頭古老,單從字形來說,就是戴着羊頭的女人。”
“以此爲姓,就是表示自己的起源。”
“炎奴,還記得我教你的義字怎麼寫嗎?”
炎奴嗯了一聲,凌空比劃了一個‘義’字。
“沒錯,此字與姜字類似,擁有共同的部首,正是戴着羊頭的‘我’。”妙寒語氣無比複雜。
炎奴歪頭道:“炎帝創造這個字,就是表示他自己信奉的理念就是大義?”
“……”衆人啞然。
妙寒哭笑不得道:“也……也許有這層意思吧……”
“我認爲所謂的意義,就是自我相信的東西。”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堅信的意義,不同的自我,會有不同的理解。”
“這個東西,不是實實在在的,而是隻有‘自我’能感受到的。”
“本就很難象形,只可意會,所以用‘我’來意會最好不過。”
“而許許多多個‘自我’,去共同相信一個意義時,那就是大義!”
“就是整個族羣,無數人所共同信奉的理念啊,而姜姓一族最先發明這個字,便寫作上羊下我,其名曰‘義’。”
她說完,羅閻點頭,感慨萬千,正是如此啊。
人之所以爲人,就是在動物追逐實在之物的基礎上,開始追逐意義這種形而上的東西,這便是‘自我’意識的覺醒。
而當無數的人,開始共同相信同一個虛無之物時,文明由此誕生。
炎奴也深以爲然,不過看向巫壇,卻見巫壇一臉錯愕,表情有些茫然。
“呃……嗯。”
“怎麼?不對嗎?”妙寒見巫壇這樣,不禁也錯愕。
巫壇想了想,笑道:“意思也差不多……不過我們不是這麼寫的,而是直接畫的。”
“畫?”妙寒一愣,對啊,這幫山海國民的文字非常古樸,都不像文字,更像是圖畫,跟後來的字差別很大。
有很多部落,甚至沒有文字,所以山海國民在洞天這麼久,也沒人發現他們是上古先民後裔。
“那你們的義字是怎麼畫的?”
巫壇沒有畫,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面旗幟,這是他衣服的一部分。
旗幟上,繪畫着羊頭與一把大鉞。斧口鋒利,一看就是刑殺的兇器。
妙寒一驚,想起來‘我’字,最古象形,的確是持斧戈者。
她也曾疑惑過,古人爲何用這樣的刑殺兇器來表示‘自己’呢?難道不應該畫個人嗎?
現在她明白了……
“炎帝曾言……刑者爲我!我欲刑天!”
“姜姓族裔共同相信、追尋,且拿起武器爲之而戰的‘刑天信念’,就是我們的‘義’!”
“炎帝將其畫在旗幟上,這就是我們‘刑天者’的大義旗幟!”
“義之所在,‘我’將立於炎帝那面大旗下,死戰不休!”
巫壇說着,衆人呆滯。
炎奴一拍手道:“你看,我就說是吧!”
妙寒尷尬,她分析一通,原來就這麼簡單,義就是刑天,刑天就是義。
畢竟這是姜族的意志啊,是戴羊頭的旗幟,所以那個大義,狹義上就是所謂的‘刑天意志’。
不過她也沒分析錯,她分析的是廣義的,只是炎帝創造這個符號,更強調了刑天之志。
畢竟這是最早誕生的‘大義’,曾畫在旗幟上,爲無數人追隨。
後人忘了狹義,留其廣義,也就是後來意義的‘義’。
炎奴看向廝殺的人羣,拳頭握緊:“巫壇,是我一個人把他們全解決掉,還是你們去報仇?”
巫壇撫摸着身上的一塊玉墜,上面有着人首蛇身的圖文。
他眼神蒼涼,似乎在緬懷先民。
隨後堅定地說道:“凡奉此刑天之義者,皆爲‘我’,皆是自己人。”
“炎帝,有些人只是被昊天矇蔽,但此刻能醒悟,說明還是炎黃子孫,寬恕他們吧。”
“什麼……”妙寒訝然,沒想到巫壇會這麼說。
炎奴驚道:“你之前,也是被抓起來,要被殺死,肢解,煉丹的人啊。”
“我不需要他們,沒有他們……我們也能贏!”
巫壇流下眼淚:“爲何我們這麼多年,都堅定地等待着您……誓死也一定要刑天……”
“就是因爲……這是天的過錯啊。”
炎奴愣住。
巫壇回身看向許許多多的山海國民:“要把這些屠戮我們的人……都殺光嗎?”
山海國民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有人嘆了口氣說道:“請炎帝寬恕他們……”
“爲什麼!”炎奴難以置信。
“這是……黃帝的懇求。”
此話一出,羅閻妙寒等人駭然。
黃帝的懇求?
巫壇解釋道:“炎帝走前,讓我們歸順黃帝。而黃帝將我們安置在此……曾懇求我們,寬恕未來的人族。”
“如若昊天掌控人族,未來一片黑暗,我們的堅持註定充滿血淚。”
“所以希望我們,能理解這些人,他們也不過是異化者,而且是天命所玩弄的一羣人。”
“黃帝說:如果未來的人們忘記了刑天之志,做下了不可饒恕之事,請把所有的罪責,都記在他的身上……”
“因爲未來的人族無論犯下什麼樣的錯,都是他的選擇。”
衆人盡皆動容,妙寒羅閻瞪大眼睛,就連廝殺的元符等人,也都驚了。
黃帝把未來所有的過錯,都記在自己身上?
仔細想想是啊,黃帝的選擇正是守護文明,而建立了人皇體系,開闢了玄學。
這是對異化的妥協,他知道未來,會尾大不掉,天命會越來越厲害。
其目光彷彿已經看到了今日,可在他的眼裡,值得守護的不只是上古流傳下來的,變成圖騰的異化者。
也有外面的人族啊,也有外面因不斷修補的仙道,而異化的修士啊。
這都是人族,都是犧牲者。
而這所有的犧牲,都是計劃的一部分。
“最初,外界的人族異化者,纔是被當做犧牲者的。”
“因爲他們被昊天掌控,未來一定不可救藥。這些異化者會忘記了過去,忘記了刑天之志。”
“變成尊天者……”
“但是黃帝會在文明中留下救贖的因,也就是敬祖。”
“當刑天大旗重新揚起時,願意重回祖先道路的人,就還是炎黃子孫。”
巫壇說着,衆人明白了。
對啊,之前不就說了嗎?上古炎帝堅決要把所有異化者都變回來,在上古,可能只是指‘變成圖騰的人’。
但現在,這幫修士,也是所謂的‘異化者’,而且是被天道玩弄、矇蔽的。
站在前人的角度,後世的人族,都是他們守護的對象。
他們知道,所有人都會受到天道影響,變成尊天者。
不過在黃帝的影響下,肯定不是純粹的尊天,還有敬祖。
未來的人族,尊天敬祖,會受到兩種影響糾纏。
受到尊天影響更大的,當然會成爲刑天道路的阻礙。
可也一定有人會被祖先留下來的文化所呼喚,併爲此相信着而戰,亦如眼前廝殺的部分修士。
而一些不願相信的人,尊天就是其核心利益,不可能回頭了。哪怕拿出證據來,也不會相信的。
“匯聚在刑天大旗下的都是自己人。不過無法理解刑天大義,堅持尊天的,我恨不得食其肉……”
巫壇向炎奴下拜道:“炎帝,請允許我帶人出戰。”
炎奴點頭:“你們自己決定吧,堅守大義的你們,被他們殺戮了三百年。”
“這幫修士死不足惜,你們親自去報仇吧!放心有我在!”
巫壇領命,當即將那‘義’字大旗,高高舉起。
“炎帝歸來,義旗再起!”
“凡奉此刑天之義者,隨我戰!”
山海國民,如獲新生,激昂咆哮,隨着大旗向前!
義之所在,我之所往。
“戰!戰!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