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婚書現世

這些八卦,無論當事人身份還是內涵,都足夠轟動——國公府的女主人,和奴僕管家勾搭,或者說國家元帥,和異國世子有姦情……無論哪種,都是傳奇曖昧話本子的絕好題材,足可以讓三流說書先生在酒樓裡騙一個月的錢。

夫人們聽得驚歎連連,目光灼灼,驚詫之餘越發鄙視,越發覺得自己換掉禮物的做法,當真再正確不過。

說着說着,不可避免地開始討論太史闌的個人魅力,何以能令如此之多的優秀男子前赴後繼,當即有人道:“聽聞她也不過是中人之姿……想必女子功勳偉業,也算一種吸引人的奇特之處,才令這許多英才折腰?”

又有人嗤笑一聲道:“女子無才纔是德。咱們閨閣女子,首重品行,次重才貌,什麼時候談起功勳偉業來了?閨中女子出門尚且緯紗遮面,何況這馬上作戰,朝堂爲官,和男子同行同食?此等放縱行徑,怎麼會被視爲珍異之處?要我看,十有**,是靠總督大人手腕強勢,另有鎮服之道吧?”

這話說得含蓄,衆人卻都浮想聯翩,幾個年輕點的低低笑起來,年長些的偏轉頭當作沒聽見,有人看見黃夫人低眉垂目,又見她有意無意,看了那藍衣女子一眼。

藍衣女子靠在亭欄上,雙手抱胸,似聽非聽,臉上無喜無怒,只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眯着,瞳仁深黑。

有人看着她臉上神情,忽覺不安,便不再參與八卦,不過其餘人倒是越說越來勁,連這裡是何處都已經忘記。

“說起來,”有人笑道,“都說晉國公芝蘭玉樹,是麗京第一美人。容家有子,洵美且異的歌兒,咱們在靜海也聽了一耳朵,卻不知該是何等樣的人物,這樣的人物,如何便中意了咱們的總督大人,連這未婚生子的事兒也一聲不出,真真是好性子。”

“朝中人倒從無說這位國公好性子的,說他難纏的倒有一大把。”副將夫人撇撇嘴,“我多年前曾遠遠見過國公一面。”

衆人都來了興趣,卻不好開口相問,那同知夫人笑道:“不知和方纔那池邊男子,比起來如何。”

衆人頓時都露出嚮往神情,又有些不贊同,只覺得剛纔那人直如謫仙的風貌,和所謂難纏風馬牛不相及,晉國公定然是萬萬不能及的。

副將夫人倒聽得心頭一震,這纔想起了剛纔的熟悉感從何而來,頓時臉上變色。

有人沒察覺她的不對勁,猶自笑道:“自然不會是同一類,話說回來,這是總督府後院,怎麼會有外男?難道……”

衆人又開始咳嗽,人羣裡不知道誰,低低地道:“不會是偷養的……”

又不知道誰,嚴厲地咳嗽一聲,人羣頓時安靜下來,反應過來這畢竟是總督府,如此大膽議論終究不妥,衆人左顧右盼,看花的看花,吃茶的吃茶。

正等得不耐煩,前頭微微有些喧譁,衆夫人打發侍女去打聽,不多時總督府的人來說,康王殿下已經駕臨前院,讓所有夫人們前去拜見,順便就在前廳領了宴席。衆人都極其興奮,紛紛起身,有人無意中往先前那個角落看了一眼,卻發現藍衣女子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也沒人在意,夫人們款款往前廳去,總督府的議事大廳已經拆掉了一面牆,和當初的太史闌的飯廳連在一起,十分寬敞,足可放下數十席,現在中間隔了一長排的屏風,用以區分男女席。

康王已經下了轎,和南徐總督在議事廳內,由靜海一衆官員相陪。二五營和蒼闌軍的軍官們也都在,坐了滿滿一廳。

康王和太史闌的恩怨,天下皆知。康王此行目的,景泰藍也早已廷寄公文發佈,也是全官場皆知。衆人對於康王竟然會選擇在這麼公開的時候來太史闌這裡,都非常驚訝。

好歹他是親王,正常情況下爲了面子,悄悄應個景也就說得過去了,何必自己將自己置於這樣尷尬的境地?

所謂事有反常必有妖,久經宦海的官兒們都嗅出味道不對,都拎着心相陪。

二五營和蒼闌軍的軍官們,卻都大咧咧不以爲然,眼看康王不喝總督府的茶,喝自己帶來的茶,不用總督府的僕人,用自己帶來的護衛,時時處處都小命要緊的模樣,眼神裡毫不掩飾對這位親王的鄙視。

康王自己倒從容,十分親切地和官員們寒暄,只是他今日穿得似乎特別的臃腫,靜海冬天不算冷,他卻像在袍子裡裹了好幾層,以至於看起來有些累贅,他自坐下後,動作幅度也顯得小,着實顯得有點穿多了。

夫人們此時來到前廳,隔着屏風拜倒一地給康王請安,康王不過隨意擺了擺手,眼神有意無意在屏風後掃過,不過屏風後露出的只是各色錦繡裙襬,實在也看不出誰是誰。

茶過三巡,酒席未上,日頭已經過午,康王反反覆覆和衆官員誇了很多遍“太史總督忠心爲國,本王特地前來嘉賞”之後,終於也不耐煩了,忽然眉毛一挑,道:“雖說太史總督情形特殊,本王特意免了她的迎接之禮,但如今本王親來賀她喜事,如何她至今遲遲不見?當真視本王,視皇家於無物麼!”

話音未落,遠遠一聲傳報響徹衆人耳膜,“援海軍元帥、一等伯爵、靜海總督領御前帶刀行走太史闌,到——”

砰地一聲巨響,似是巨人腳掌踏地,整個地面都微微一震,驚得康王等人嚇了一跳,一回頭便見所有二五營和蒼闌軍軍官都已經離位,筆直肅立相迎,站起時身上金屬搭扣碰撞作響,也是齊刷刷一聲。

康王的小白臉抽了抽——剛纔這些軍官看見他,都遠遠沒這麼恭敬!

與此同時,整個廳中侍應的僕傭,也齊齊轉身,站得筆直,面向太史闌即將到來的方向。

透過半開的槅扇門,衆人看見庭院裡剛纔還川流不息,笑臉迎人的護衛們,忽然都立定,站直,站成筆直的一條線,側身向傳報方向。

整座熱鬧府邸,因爲一個人的到來,忽然安靜、嚴謹、整齊、肅殺,剛纔還從容和緩的氣氛,忽然繃緊,一股真正屬於鐵血戰場的凝重氣息,籠罩整座巍巍府邸。

大多數人都被震住,不由自主慌忙離座而起,折威黃元帥等幾名宿將眼神一閃,神情更加凝重。

這些老將看得比別人清楚,看出這一場面不是故意安排,完全是總督府平日的狀態。難得總督府從自如迎客,到軍容嚴整,轉換得如此自然。此時衆人才看出,府中所有招呼迎客,前後侍應的人,全都是上過戰場的兵。

這樣的府邸,會讓人覺得森然如鐵,凜然不可破。

康王的臉色很陰沉,他覺得太史闌真是越來越囂張了,想起一年前她不過是個昭陽小代府尹,頓時覺得老天無眼,令小人得志。

屏風後的夫人們更加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都顫顫巍巍退到一邊,眼觀鼻鼻觀心,等待着那傳奇女子的到來。

隨即她們聽見腳步聲,是從她們這一側的門響起,想必總督大人會從她們這邊先過去,總督大人是女子,沒什麼這方面的顧忌。

有人偷偷地擡起眼角,看見一排精壯的護衛大步前行,中間一個女子,負手慢慢行來。

四面士兵林立,軍容威嚴,前呼後擁,只有她一人,姿態從容,然依舊令人覺得凜然。

那一角藍色的衣袍……

眼角餘光掃到那衣服的夫人們,心中一震,霍然擡頭。

隨即她們齊齊瞪大了眼睛。

……

前呼後擁從容行來的,不就是剛纔那坐在一邊聽閒話的女子?

夫人們目瞪口呆,渾身發涼,想到剛纔她們的閒話全部被當事人聽去,頓覺恨不得有一個地洞可鑽。

再一想她們那些充滿妒意中傷,滿是人身攻擊的閒話內容,更加恨不得自己這張嘴沒生出來過。

啪的一聲,那副將夫人驚慌太過,身子向後一仰,袖子掃到茶盞,茶盞落地粉碎,聲音尖利刺耳,所有人禁不住又都顫了顫。那女子瑟瑟發抖,站在原地驚慌失措,但沒人去扶她,也沒人開口解圍,所有人都拼命低頭,壓低呼吸,恨不得將自己縮進牆壁裡,好不讓總督大人注意到。

大部分人則在慶幸,先前換禮物的時候好歹這位總督不在,否則現在就算換也已經來不及。

換禮物的事情如果被發現,不僅臉丟大了,還會直接影響老爺仕途。如今不過是婦人閒話,雖然難聽,但一句“婦人家沒見識”事後賠罪,想必總督大人這等人物,也不好揪着不放。

衆人雖然這麼想,但心中難免忐忑不安。眼瞧着太史闌藍色的袍角掠過。她一路行來,眼角也沒看這些人一眼,面對衆位夫人的低聲請安,只淡淡道:“請起,有勞諸位夫人久候。”

衆人聽着她簡練疏離語氣,心頭髮緊,都吶吶謙虛,緊張得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太史闌目光在人羣中轉了一轉,回頭對身後人道:“蘇亞梅花,你們不必過去了,就陪夫人們在此地坐坐吧。”

衆人這才發現,太史闌身後,蘇亞和沈梅花一人抱着一個襁褓,左邊粉紅右邊粉藍,很明顯就是總督家的雙胞胎了。

這要換尋常人家,此時親友想必一擁而上,看孩子送禮物熱鬧着。如果沒有先前那一出,這些人也多少要湊上去諂媚,但現在誰敢?都貼牆站着,眼睜睜地望着,只看見兩個絨布襁褓的邊緣,連孩子的臉都瞧不着。

蘇亞和沈梅花也不靠近諸人,自在靠窗的一邊坐了,立即有三四個護衛過去,將接近她們的路堵住。

夫人們只得歸位,人羣裡,有目光不斷滴溜溜地掃向兩個孩子。

那邊太史闌直接去了正廳,遙遙對康王施禮:“靜海總督太史闌,見過康王殿下。”

她不過微微一躬身,康王豎起眼睛,正要挑剔她的禮節,太史闌已經上前一步,脣角一扯,道:“卑職現今頗有些不方便,不敢太過接近王駕,如果殿下不介意,卑職上前來趨奉可好?”

康王臉皮一抽搐,立即便想起這女人的兇猛之處,這要硬拎她上前來,只怕她順手便從懷中抽刀來砍也未可知,急忙身子向後一縮,冷然道:“既然身子不便,也就罷了。”

他縮在幾個護衛身後,他的護衛自從他進府,跟隨他一步不離,鐵塔似地將他和其餘人隔開,這些人面容僵木,顯然是戴了面具的。

太史闌並沒有多看這些護衛一眼,自顧自坐了,接受靜海官員的道喜和參拜。

康王斜睨着她,問:“如何不見新生兒?”

太史闌扯扯脣角,“此地氣味混濁,恐傷及孩子。”她說着氣味混濁,眼神只盯着康王,言下之意就是他混濁,康王給她的直白眼神氣得臉色發青,冷冷道:“對了,說起新生兒,怎麼不見他們的父親?”

室內一靜,衆人臉上神色古怪,康王不等衆人回答,已轉身對所有人笑道:“本王國務纏身,實在忙糊塗了,怎麼忽然想不起來,新生兒的父親是誰?諸位同僚想必比本王清楚,不妨對本王分解一二?”

這下屋內更是安靜,連屏風後夫人們都屏住呼吸,靜海的官員們頭垂到了胸口,堅決只盯青磚地面。

只有坐在康王身側的黃萬兩笑道:“太史大人在麗京早已低調成親,想必靜海如今有戰事,夫君往來不便,王爺回麗京或有機會相見。”

“哦?”康王眼角瞟過去,“是誰呢?黃元帥說的不會是晉國公吧?這不對吧?晉國公何等門第,他成親,按說該是皇室指婚,就算不是皇室指婚,也應該風光大辦,宴請同僚,足可堪爲轟動麗京的大事。本王怎麼沒有聽見一點風聲?這等喜事,也沒必要遮遮掩掩吧?本王好像也沒聽說國公府喜添貴子……”他身子向後一靠,恍然道:“難道元帥您指的另有其人?啊,不會是那個什麼……”他裝模作樣用手指頂下巴思考,“晉國公府的那位厲害管家?或者……東堂的那位神奇世子?”

屋內更加寂靜,落針可聞,淡淡日光下衆人臉色發白——知道康王和總督不對付,沒想到這麼不對付,不對付到了連官場上起碼的虛僞禮儀面具都撕掉,一碰面就火花四濺,無所不用其極。

偏偏他們夾在中間,一個是當朝唯一的親王,一個是聲勢煊赫的頂頭上司,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應和誰都不是,在康王的目光掃射下如坐鍼氈,大恨自己今日爲什麼要來攀附總督,早知道送個禮來也就罷了。

太史闌坐在康王的斜對面,手指敲着桌面,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道:“殿下,我以爲您會記得,您今日的來意。”

“本王今日的來意,就是賀你的雙生子滿月之禮。”康王笑眯眯地道,“至於本王身負的皇命,可沒說必須哪天去做。本王不想在你的好日子,拿那些煞風景的事情影響氣氛,你說是也不是?”

“哦,”太史闌道,“卑職覺得,這事兒一點也不煞風景,甚至很能給卑職錦上添花。想起來都是倍有面子的事,王爺不如成全卑職,就在今日讓卑職雙喜臨門如何?”

“是嗎?也許那事兒於你,確實是小人得志,加倍歡喜。”康王眉間似有煞氣,重重地道,“但就怕樂極生悲,福兮禍所伏!”

“是嗎?”太史闌在椅子中舒展身體,淡淡斜睨着他,“想讓我樂極生悲的人很多,但最後往往都是他們悲極無樂。”

隔着屏風不知哪家夫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康王惱怒地瞪了那邊一眼,冷哼一聲。

他就知道鬥嘴也鬥不贏太史闌!

還不如緊抓住機會,多羞辱幾句也好。

“何必爲此爭執,讓諸位同僚看笑話?”康王注視着太史闌,忽然又換了笑臉孔,“本王不過是怕你承擔不起而已。”

“那不勞殿下費心,陛下既然有令,自然是覺得卑職完全承擔得起。”

“德行有虧者,如何能令王者折腰?”康王嘴角笑容越發不屑,“就憑你未婚生子,夫君不詳,就已經不配躋身於衆臣之列。你居然還有臉公開操辦私生子滿月,身爲封疆大吏,國家股肱,卻作出這等不知羞恥自甘下賤之事,真是讓我等羞與爲伍。稍後本王會上書朝廷彈劾你,想必衆臣定然不齒,陛下改變主意,下詔罷你也不過就是指日之間的事,本王還是等待陛下的後詔爲好,免得今日代陛下致了歉,明日就接到你的查辦文書,還得你加倍給本王把頭磕回來,你說是不是?”

……

隔間裡剛纔一位年輕夫人笑了一聲,隨即明白失口,趕緊捂住了嘴,周圍幾位老成些的夫人對她看了一眼,都含笑站起身,對蘇亞沈梅花道:“不知可不可以看看少爺小姐,我等也好沾些福氣。”

蘇亞不說話,沈梅花笑嘻嘻地道:“孩子嬌嫩,前兩天又受了些風寒,大夫說不適宜身處氣味混濁的人羣,大人覺得孩子不抱出來有些不敬,所以還是讓我們帶了來,只是不方便圍觀,各位就這麼瞧瞧便好了。”

她說到“氣味混濁”時,寬眉下的眼睛笑嘻嘻地在整個人羣掃視一圈,大部分人臉色都漲紅了。

靜海同知那位靈活的夫人卻在笑,上前走了兩步,在離兩個孩子還有相當遠的一截距離停了下來,笑道:“姑娘說得對極。孩子身子嬌弱,萬萬不能被我等濁氣所染。不過我們既然來了,這樣回去,萬一親友問起總督大人公子小姐模樣,我等完全答不出來,似乎也有不妥。我等的顏面自然不算什麼,只是怕別人誤會總督大人不近人情。如此,我就站在這裡,姑娘把襁褓稍稍向下放一放,我們遠遠瞧一眼公子小姐的福相,可好。”

她侃侃而言,口齒靈活,笑容親切,人也生得嬌俏精神,一雙潔白圓潤的手指輕輕擱在頰邊,指甲晶瑩,襯得眼波靈動,看着便讓人喜歡。

沈梅花瞧着她,臉色似乎也有鬆動,手下意識向下移動。那女子笑看着,擱在頰邊的手指,狀似無意掠過髮鬢。

忽然一個聲音道:“夫人真會說話。”隨即一雙手伸過來,順手便把沈梅花懷中的男孩子接過去。

頓了頓那人又道:“未曾想到靜海一位同知的夫人,竟然也有如此口齒。”

蘇亞和沈梅花趕緊站起。

屋內夫人們眼睛亮了,眼前人珍珠袍袂,長眉入鬢,眼眸如水,不是剛纔那池邊美男是誰?

蘇亞和沈梅花已經躬身,“國公。”

這一聲又如驚雷,劈得所有人再次呆若木雞,那同知夫人趕緊垂下手,退後一步,又一步。

愣了好半晌,夫人們才參差不齊地給容楚請安,容楚一手抱一個孩子,造型滑稽動作熟練,只淡淡頷首爲禮。衆人瞧着他神情風采,心中暗暗叫苦,先前討論太史闌“私生子”八卦最歡的那幾個,早已躲入人羣背後,生怕被容楚瞧見。

幾個年輕些的夫人神色黯然,她們先前看見容楚,雖然嘴上不敢多談,但心頭難免沉迷掛記,此刻知道是容楚,頓覺天地一灰,又羨又妒又不明白地,看了隔間太史闌的背影一眼。

人羣思潮洶涌,容楚卻只盯着那同知夫人,笑道:“這位夫人對犬子小女似乎很有興趣?上前來在我手中觀看可好?”

那同知夫人立即垂首襝衽,“奴家不敢僭越。”

她此刻老老實實,一句不肯多說,剛纔的伶牙俐齒都不見了。

容楚看她一眼,微微點頭,並不多說,抱着一雙兒女,繞過屏風,走向正廳。

正廳裡還在鬥嘴,康王揪着所謂太史闌的“不檢點”,大肆撻伐,“……要本王今日代陛下致歉也不是不能,不過太史總督最好先‘日三省吾身’,先看看自己有無私德不謹之處,再來對他人有所要求。自身不立何以勝人?你一個罔顧禮教未婚生子的女人,有何資格要求本王折腰……”

“誰說她未婚生子了?”

聲音帶笑,聽在康王耳中卻好比魔獸在吼,他一轉頭,瞪着立在屏風口的人,臉色唰一下白了。

在座的官員有部分人趕緊站起,黃萬兩當先作揖,笑道:“國公果然在。”

其餘人火燒屁股一般跳起來,亂七八糟一陣請安,一邊請安一邊神色惶惶四處看,不知道今日這局該怎麼收場,會不會牽連他們這些無辜。

康王抓住太史總督私德拼命罵,口口聲聲她未婚生子,夫君不詳,如今那位傳言中的“夫君”竟然就在府中,看這樣子也是掐準時辰出現的,來者不善啊來者不善。

愛看熱鬧的,如黃萬兩等則眯着眼睛,興致盎然——每次都是老子吃癟,現在輪到你康王啦。太史闌和容楚,一個霸狠一個奸壞,這兩個今日湊在一起?好戲!

容楚笑吟吟站在隔間口,左手粉紅襁褓右手粉藍襁褓,造型充滿違和感,不過此時沒人敢笑,康王盡顧着生氣了。

“容楚——”他冷冷盯着容楚,聲音幾乎從齒縫裡迸出來,“果然是你。”

他這話的意思,只有容楚和他懂,他指的是出京一路的暗襲,讓他很吃了一些苦頭,如果不是他身邊聚集了太多力量,各出能人保護,他未必有命到靜海。

相比於康王的青面獠牙,容楚是一貫的微笑雍容,看似親切實則高貴,微微一躬身道:“見過殿下。殿下說得不錯,當然應該是我,我的孩子辦滿月,我怎麼能不在呢。”

衆人又嗡地一聲,心中大石落地的同時也隱隱有些小激動——好戲啊!一來就卯上了啊!卯上了啊!

一堆人趕緊又給容楚賀喜,容楚含笑捧着他家寶貝,站得遠遠地輕輕顛着襁褓,道:“怎麼樣?我女兒美貌吧?我兒子強壯吧?”

衆人伸頭墊腳拉脖子,死活看不見小小姐如何“美貌”,小少爺如何“強壯”,那兩隻緊緊兜在容楚胳膊裡,連根毛都看不見。

看不見還得違心連連點頭,“是是!美貌之極!強壯之極!”

“下官從未見過如此美貌強壯的嬰兒!”

“果然不愧是晉國公和太史總督的兒女,不同凡響,不同凡響啊!”

兩個孩子被人聲吵醒,心有靈犀般同時大哭,衆人又贊,“果然不同凡響!哭聲洪亮,中氣十足,哭得也不同凡響!”

太史闌險些噴出口中茶,淡定地抹抹嘴角,抱過兒子,哄了哄,容楚抱着女兒在她身邊坐下。滿滿一廳的官員看着這一幕,心中充滿詭異感。

很難想象以奸壞深沉著名的晉國公,和冷峻兇悍的太史總督,會有這麼雙雙抱着孩子出現的滑稽造型,這兩人湊在一起本就令人無語,如今這樣一手一個娃坐在一起更讓人頓覺天地失真。

不過看久了,官員們忽然覺得,這樣的國公看起來很人間,這樣的總督看起來也多了幾分女人味,這樣淡淡微笑的兩個人,他們美貌,聰明,身居高位,聚少離多,各掌這國家一方天地權柄,分開是人間砥柱,這樣安然抱着孩子坐在一起,卻又令人瞧着安適養眼,只覺歲月靜好,萬象從容。

衆人瞧着覺得好,康王瞧着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成親得早,如今連侍妾都已經有了一大堆,但子嗣上卻和他哥哥一樣,相當艱難,至今不過兩個女兒,還都資質不佳。其實他心裡也明白造成這種情況的真正原因是什麼,肥水都流了外人田,外人那田又過於乾涸霸道,不允許他甘露普降,以至於他肥了別人的田卻荒了自己的地,到現在連個繼承人都沒撈着。

哦,他本來該有繼承人的,一個偉大的,超越他現今的繼承人,也正因爲有那個繼承人,所以他心甘情願地荒廢了自己的田地,就算只有兩個女兒也無所謂。誰知道那個無比珍貴的種子,那個寄託他未來全部希望的寶貝,卻又毀在眼前兩個人手中。

這兩個卑鄙無恥喪盡天良的人,毀了他的希望,怎麼還配有自己的孩子,還是一胎兩個,一男一女!

他們怎麼配有這樣的福氣?

此刻看着對面,滿臉光彩,滿足微笑的那一對男女,康王心中的怨恨便如潮水,滾滾將他淹沒。

最不該得到幸福的人在幸福,而他空有王爵,卻如此無奈,滿腹不能言說的心酸辛苦!

“啪。”地一聲,他重重擱下茶杯,瓷底接觸的清脆聲音,將廳中潮涌的諛辭切斷。

滿堂一靜。太史闌哄着兒子頭也不擡,容楚抱着女兒,淡淡看來。

“哦,殿下提醒了我,我差點有話忘記說。”他道,“在下今日來此,是向諸位說明。容昭容晟,是我容楚的孩子,國公府已經着手準備將他們納入族譜。另外,我和太史闌早有婚約,當初因爲靜海戰事,太史闌先國後家,未及大宴操辦便趕赴戰場,不過是事急從權。等靜海平定,百姓安居之後,我們晉國公府,自然要遍請同僚,好生補辦婚宴,屆時靜海這邊也會安排喜宴,還請諸位同僚不吝光降。”

衆人頓時又是一陣紛紛恭喜,人羣中有人眼光閃了閃。

容楚聽着衆人雖說都在恭喜,語氣卻未必懇切,心裡也明白衆人想法——這理由乍一聽合理其實牽強,晉國公府和太史總督聯姻是何等大事,再急也不至於來不及辦場婚酒。就算來不及,私下小範圍請親友都是應該的,那麼消息就會傳出來,這樣才能算過了明路,太史闌生子纔不會被詬病。如今一點消息都沒有,說明之前根本沒有辦過婚事。衆人心裡都明白這個道理,現在只不過是給他面子,不敢當面駁斥罷了。

這些人這樣想,民間大多數人,自然也這樣想。

他轉頭看看太史闌,太史闌專心哄兒子,頭都不擡,很明顯她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想。

但太史闌不在乎,他卻不能不在乎,就算她視名譽口碑如空氣,他也該爲她營造良好空氣。

有些東西,現在可以拿出來了。

容楚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張紅封紙,託在手中,笑道:“此事有證,婚書在此。”

他抽出紅封紙的時候,袖子裡還帶出另一張差不多格式的紙,隨即他塞了回去,倒也沒什麼人注意到。

太史闌聽見婚書二字,霍然擡頭,眼神驚愕。

周八將婚書託了過去,展示一圈,這回衆人正經了臉色,仔細看過,確實這是一份有官方認定,有地保人證,完全合乎程序規則的婚書,按照南齊律例,只要有這婚書,就算沒有辦喜酒,也已經成爲合法夫妻。而且這婚書籤的時日極早,居然去年春就已經簽訂,看來當初傳言太史闌是容楚未婚妻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妻子了。

有人詫然道:“合證人:李家村李二……敢問這位是……”

婚書上的證人,一般請德高望重的耄老簽字,以晉國公的身份,證人最起碼也是三公左右級別,衆人想來想去,卻完全想不起來朝中有姓李,行二,出身鄉村的高官。

“哦。”容楚正色道,“此人雖然不在朝中任職。但身在山野,心繫天下。人品高潔,松鶴之姿。更兼身具特殊才能之一代大師……”

衆人恍然,頻頻點頭。是極,以國公府的地位,不需要煊赫的證人來錦上添花。山野高士,更合這樣富貴人家的胃口。

容楚神情正經——他可沒說謊,人家確實是大師。

詐騙大師也。

太史闌看着衆人臉色,更詫異——這是婚書?真的是婚書?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第十二章 幺雞VS國公第六十六章 人間溫暖第三十章 請君上鉤第十七章 探望第五十章 亂流第五十六章 生產(一)第九十五章 團聚第十九章 容府賞梅宴第四十四章 扭轉乾坤第八十七章 你又扒我!第七十六章 容主母第四十七章 好多情敵?第四十六章 強抱第五章 夜來殺機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五十六章 兩女共事一夫?☆第六十二章 哪個是他?第四十七章 好多情敵?第十七章 表白第四十一章 誰來拉架吊死誰!(二更)第十四章 國公府八卦第三十八章 滾你個蛋第五十八章 她的情意第七十三章 獲知喜訊第八十五章 你的王國,我的王第六章 醋霸王第五十七章 生產(二)第五十六章 生產(一)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十九章 我要保護你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五十四章 生產前夕第九十六章 殺馬特追求者第十八章 補天的容楚第二十八章 女王翻身把吻嘗第十五章 春光煦煦,有美一人第七十章 大帥迴歸!第二十七章 路遇第十五章 執行家法?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身世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三章 雄風大振的虎鞭(二更)第六十三章 水中熱吻第九十一章 父子鬥第七十三章 獲知喜訊☆第六十二章 哪個是他?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三十八章 滾你個蛋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六十五章 絕不相負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第五十三章 他的算計第十五章 春光煦煦,有美一人第七章 他的心思第五十六章 兩女共事一夫?第四十九章 捍夫大戰!壯哉太史!第二十六章 承諾第五十一章 帝后鬥法第五章 容楚VS李扶舟,絕世之爭第六十五章 巨大八卦第八十六章 真愛天地,她的贈禮第三十四章 帶刺的玫瑰不能採第二十三章 容大茶壺第一章 兇悍迴歸的皇帝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二十六章 俯視衆生第十四章 她的眼淚第九章 夜半摸上美人榻第四十八章 不夠資格!第五十三章 你想不想娶我?第三十八章 最難辜負美人恩第六十九章 出使第五十八章 她的情意第十一章 歡天喜地未婚妻第九章 夜襲第五十一章 徒兒請受師傅一拜!第三十章 醋意“可以,但是今晚要背完《大學》第四章。”第九章 叫花雞你好,叫花雞再見!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四十六章 不清淨的容楚第六十七章 拜堂?第七章 他的心思第二十六章 俯視衆生第二十六章 水中溼吻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四十三章 鐵血“女”總督第十三章 擄入國公府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五十一章 SM大戲?(第二更)第二十章 有美同遊第十五章 不受歡迎的媳婦?第三十四章 聯手鬥王第四十四章 扭轉乾坤第二十一章 痛經是件麻煩事第二章 誰偷了我的褻褲?第三十八章 最難辜負美人恩第六十四章 以我之壽,換你平安第五十一章 帝后鬥法第二十三章 容大茶壺
第十二章 幺雞VS國公第六十六章 人間溫暖第三十章 請君上鉤第十七章 探望第五十章 亂流第五十六章 生產(一)第九十五章 團聚第十九章 容府賞梅宴第四十四章 扭轉乾坤第八十七章 你又扒我!第七十六章 容主母第四十七章 好多情敵?第四十六章 強抱第五章 夜來殺機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五十六章 兩女共事一夫?☆第六十二章 哪個是他?第四十七章 好多情敵?第十七章 表白第四十一章 誰來拉架吊死誰!(二更)第十四章 國公府八卦第三十八章 滾你個蛋第五十八章 她的情意第七十三章 獲知喜訊第八十五章 你的王國,我的王第六章 醋霸王第五十七章 生產(二)第五十六章 生產(一)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十九章 我要保護你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五十四章 生產前夕第九十六章 殺馬特追求者第十八章 補天的容楚第二十八章 女王翻身把吻嘗第十五章 春光煦煦,有美一人第七十章 大帥迴歸!第二十七章 路遇第十五章 執行家法?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身世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三章 雄風大振的虎鞭(二更)第六十三章 水中熱吻第九十一章 父子鬥第七十三章 獲知喜訊☆第六十二章 哪個是他?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三十八章 滾你個蛋第二十章 大鬧容府第六十五章 絕不相負第四章 一女百家求第五十三章 他的算計第十五章 春光煦煦,有美一人第七章 他的心思第五十六章 兩女共事一夫?第四十九章 捍夫大戰!壯哉太史!第二十六章 承諾第五十一章 帝后鬥法第五章 容楚VS李扶舟,絕世之爭第六十五章 巨大八卦第八十六章 真愛天地,她的贈禮第三十四章 帶刺的玫瑰不能採第二十三章 容大茶壺第一章 兇悍迴歸的皇帝第二十八章 容楚的噩夢第二十六章 俯視衆生第十四章 她的眼淚第九章 夜半摸上美人榻第四十八章 不夠資格!第五十三章 你想不想娶我?第三十八章 最難辜負美人恩第六十九章 出使第五十八章 她的情意第十一章 歡天喜地未婚妻第九章 夜襲第五十一章 徒兒請受師傅一拜!第三十章 醋意“可以,但是今晚要背完《大學》第四章。”第九章 叫花雞你好,叫花雞再見!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四十六章 不清淨的容楚第六十七章 拜堂?第七章 他的心思第二十六章 俯視衆生第二十六章 水中溼吻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四十三章 鐵血“女”總督第十三章 擄入國公府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五十一章 SM大戲?(第二更)第二十章 有美同遊第十五章 不受歡迎的媳婦?第三十四章 聯手鬥王第四十四章 扭轉乾坤第二十一章 痛經是件麻煩事第二章 誰偷了我的褻褲?第三十八章 最難辜負美人恩第六十四章 以我之壽,換你平安第五十一章 帝后鬥法第二十三章 容大茶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