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防不勝防,鬧上公堂(二更)
舒秀秀覺得這樣不對。
她驚慌失措的想往地上墜,卻被林彥瑤和程橙一左一右死死的撐住了,不讓她動作。
而等她想要大叫的時候,秦管家已經帶着一大羣下人笑呵呵的擁簇上來,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說着客套和感謝的話,生生的將她的聲音給壓下去了。
然後,再下一刻——
侯府的大門就在身後重重的一聲被關嚴實了。
林彥瑤本來就不是個能幹體力活的,再加上她月子裡提心吊膽的沒怎麼休養好,進門就已經第一時間鬆開了舒秀秀的手,按着胸口退後兩步在旁邊喘氣。
舒秀秀想要甩開她的時候已經是甩了個空,然後轉身向另一邊又一把推開了程橙,一扭身拔腿就跑:“救……”
話音未落,又被門房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給拽住了。
與此同時,程橙也掏出了手絹,追上去飛快的塞進了她嘴巴里。
舒秀秀一個村姑,雖然日子過得不容易,總是被村裡人排擠,可也從頭到尾沒受過這種待遇,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整個人都懵了。
兩個婆子已經不由分說的把她拖進了旁邊的耳房裡。
程橙走到林彥瑤面前問她:“夫人,現在要怎麼辦?叫人把她提下去審問麼?看她帶過來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林彥瑤喘了兩口氣已經恢復了精神,擺擺手道:“她這裡去還是我親自去問好了,你馬上從後門出府去一趟晟王府,曇兒說她不想進宮去跪靈,這陣子應該都在家,你把事情的具體經過都詳細的告訴她一下。”
頓了一下,又是神色凝重的補充道:“這女子的出現我總覺得有點不怎麼對勁,可她到底是走了明路來的,剛纔外面無數雙眼睛看着我把她拽進來的,如果她的來路真沒有問題,這樣的話如果她鬧起來,我也不可能扣留她太長時間……總歸你先跟曇兒打個招呼吧,得做好兩手準備,咱們侯府的地位畢竟和晟王府不同,很多事都不能放開手腳去做。”
如果這個舒秀秀的戶籍和出身地都沒有問題,他確實是家世清白的一個民女的話,除非是能確定她帶過來的有關武青鈺的消息都是假的,否則定遠侯府就絕對不可以隨便動她的,一個欺辱良家女子又忘恩負義的罪名就足夠言官上摺子彈劾的了,侯府的名聲可經不起這麼敗。
更何況——
林彥瑤都已經隱隱覺得這民女的來歷可能還不簡單,萬一她背後還有人指使或者推動她的作爲的話,那麼這時候就應該等着抓把柄了。
她把人帶進府裡來就只是個權宜之計,稍後就得衆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將她再完好無損的送出去,否則可能就會惹上大麻煩了。
她也沒對程橙避諱自己的想法——
因爲有些事侯府雖然不好動作,但武曇那邊卻未必,蕭樾的身份擺在那,再加上他們兩口子是一向都我行我素,行事乖張的,忌諱也少的多,如若真的被這個舒秀秀搞出什麼棘手的狀況來了,侯府這邊放不開手腳去處置,武曇卻可以。
若是武曇嫁給了尋常人家,林彥瑤當然不會找她回來替孃家出頭,畢竟誰家身後不是一個大家族拖着呢,一旦行差踏錯了一步連累了婆家人,日子就沒法過了,可現在武曇的情況不同,她那個婆家誰敢招惹?她和蕭樾不回頭去找婆家人的麻煩給宮裡添堵就不錯了,他們夫妻兩個都是不在乎旁人眼光的人,可以說是百無禁忌的。
“好,奴婢這就去。”程橙頷首應諾,答應着就沒遲疑,趕緊去馬房叫人套了車就出門了。
這邊林彥瑤打發了她之後就進了耳房裡。
彼時舒秀秀已經明顯意識到了自己上當——
武家這個看似溫柔善良的二夫人並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樣溫良大度!
她被兩個婆子按坐在椅子上又哪裡坐得住,正在不住的抗爭:“你們這是做什麼?是我救了二公子的命,你們要對我做什麼?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兩個婆子沒得主子的吩咐,也不過分爲難她,所以只是按住了不讓她起身,卻沒真的動粗,嘴巴更是跟蚌殼似的,一個多餘的字也不往外吐露。
這時候,林彥瑤就走了進來。
舒秀秀看見她,這時候明顯目光一閃,眼神裡就多了戒備。
她其實在林彥瑤這樣出身良好的大家閨秀面前,天生的就自慚形穢,沒有底氣的,咬了下嘴脣,居然都沒敢率先質問。
林彥瑤擺擺手,示意兩個婆子放開她。
她站着,舒秀秀又哪敢坐着跟她說話?幾乎是下意識的也已經一下子站了起來,侷促的揪着手指又叫了一聲:“二夫人……”
林彥瑤的表情淡淡的,既沒有針對她的意思,卻也不似在人前那般熱絡和平易近人了,只是有條不紊的慢慢說道:“你也別怪我多心,我夫君失蹤已經有一個半多了了,邊關還沒有傳回他獲救的消息,現在你帶了消息過來,我自然是要謹慎一些,你說是你在江邊救助了我夫君,我不能輕易信你,那麼——你可有憑證?否則的話,我便只能請你在府上暫住一段時間,然後派人去邊關確認一下你帶過來的消息真假再與你細說此事了。”
武青林之前把話說的很明白,就算武青鈺願意,他那個一家之主也絕對不會讓舒秀秀進門做妾的,舒秀秀對那個男人有種發自於骨子裡的畏懼,她會聽人慫恿先跑到京城來,本就是躲避武青林的,想要避開他,趕在他能反應過來之前到京城裡鬧,武家的婦孺總不會有男人那樣的魄力和手段,在京的武家二夫人據說又是出身書香門第極重禮儀規矩的弱女子,逼着她妥協讓步先認下了這件事,把名分敲定了……
這樣打了武青林兄弟一個措手不及,等他們兄弟得了消息或者趕回來的時候木已成舟。
他們這一家子其實舒秀秀也看出來了,並不是壞人,否則武青林既然不喜她糾纏自家兄弟,以他的身份地位有的是強硬的手段對付她,對方當時沒那麼做,就說明他們並不是會欺凌普通百姓的強權人家。
現在一聽林彥瑤說要叫人去跟武青林先確認消息,舒秀秀當時就頭皮一麻,急了。
“我有!我有憑證!”她說,急急忙忙的轉身抱過桌上放着的包袱,然後手忙腳亂的從裡面掏出一塊玉佩來,“這個,這是二公子在我家養傷期間送給我的,是他貼身的物件。”
這玉佩確實是武青鈺交給她的,當時爲的是讓她拿去當報酬好找人送他回軍營的。
舒秀秀拿到之後就如獲至寶,她帶着東西佯裝出去溜達了一圈,村子裡的村民不喜歡她是真的,她也確實並不太敢去找他們幫忙,但事實上那時候她就存了私心,她並不想那麼快送武青鈺走,她想拖延着把人多留在家一段時間以爭取博得對方的好感,這樣她就有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了,所以回去之後就抖抖索索的跟武青鈺哭,說她怕挨村民的打,不敢去求人……
當時她哭得慘,武青鈺又畢竟是有求於人的,雖然是覺得她那樣也太上不得檯面了,但也不能過分逼她,反而只能倒過來安慰了她兩句。
那玉佩事後舒秀秀沒主動還給他,那東西對他而言也不算是太珍貴的,他就也沒主動討要過。
而事實上,武青鈺這個人的紈絝作風一直也沒徹底改掉,武青林貼身的玉佩是一塊家裡祖傳的,那時候武家還沒完全發跡,玉佩成色一般,但因爲是祖上留下來的,他就一直戴的那一塊,而武青鈺則是經常蒐羅一些成色雕工上好的,圖個新鮮,換着戴,去了軍營之後倒是沒機會再胡作非爲,但就林彥瑤知道的他經常用的玉佩就有七八塊之多……
而舒秀秀拿出來的這一塊,她也一眼認出來了,確實是武青鈺的東西,於是當時就心頭一緊。
倒不是因爲武青鈺居然把玉佩送給了這個民女,而是因爲武青鈺貼身的東西被這個民女拿着,如果真是武青鈺在她家養傷期間送給她的那還好,林彥瑤怕的是武青鈺可別到底還是出事了,所以他的東西纔會落到外人手裡。
可是——
無論這塊玉佩的來歷是否正當,也不可以放在外人手裡。
“確實是我夫君的東西。”她暗暗將玉佩捏緊,然後順手收進了袖子裡。
舒秀秀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見她居然看完了也不把玉佩還給自己了,就心裡一急,下意識的搶上去一步,小聲道:“那是我的……”
林彥瑤沒說話。
倒是旁邊站着的婆子撇撇嘴,冷笑:“明明是我家二爺的東西,外男的東西姑娘帶着也不合適,而且您千里迢迢趕進京來,難道不是爲了報信並且歸還此物嗎?”
舒秀秀一個村姑,哪有她這種犀利的口才,當場就被噎了一下。
林彥瑤就笑道:“你既然是我夫君的救命恩人,我們全家就當好好感謝你的,你在胤京可有親戚可以投奔?有的話我就叫下人套車送你過去,要是沒有……也可以在我們府上暫住一陣。如你所言,我夫君已經獲救,那侯爺就應該很快回來了,你等他回來再看看我們該如何答謝你吧。”
說來說去,居然還是要等武青林回來?
舒秀秀本來還想要回玉佩的,那是她捏在手裡的憑證,這時候思維被林彥瑤擾亂之後就顧不上了,急切的上前一步道:“我一介孤女,又因爲救助二公子毀了名節,我已經被逼的活不下去了。”
說着,就撲通一聲跪在了林彥瑤腳下:“二夫人,我要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也不會千里迢迢的進京來,我不是挾恩求報,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知道二公子在我家住了一個多月……如果……如果二夫人也不肯容我的話,那我就真的只能去死了。”
說到底,就是想進武家門給武青鈺做妾的。
林彥瑤是到這時候才終於隱約開始相信她的話了,也許她真的是湊巧救了武青鈺,但是以武青鈺和武青林兩兄弟的爲人,都不可能因爲這樣就隨便答應納妾的,所以她這是把自己當成了軟柿子,這是想着另闢蹊徑才找進了京城裡來了?
別說這女人跑到家門口來鬧已經說明她是居心不良了,就算她真是個大方得體的姑娘——
哪個女人會願意平白無故的給夫君納妾?那簡直跟吞了蒼蠅一樣好麼?
如果真是武青鈺在養傷期間佔了她的便宜,林彥瑤出於道義,可能真的只能咬牙認了倒黴,但現在這舒秀秀自己都說的明白武青鈺是以禮待她的,兩人之間根本沒有逾矩,這姑娘登門明顯就是爲着訛人的。
林彥瑤最近心情也不好,着實再溫和的人也不是完全沒有脾氣的,於是當場便是冷笑一聲,直言道:“所以你所謂的出路就是非要來我家給我夫君做妾了?”
舒秀秀臉上一紅,羞窘的低下頭,聲音又弱了些:“民女確實是因爲二公子這才……這才走投無路的。”
說着,又咬牙擡起頭,急切道:“二夫人,二公子在我那養傷期間也常聽他說起夫人的好處來,他其實對您是一心一意的,心裡也沒我,我要不是真的沒辦法,也不會……也不會這樣。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會安分的,求二夫人菩薩心腸給我一條活路,給我口飯吃吧?”
武青鈺的眼光在那裡擺着,林彥瑤確實也不覺得他會真的跟這舒秀秀有什麼,可是平白無故讓她弄這麼個女人在眼皮子底下,別說這姑娘目前的作爲看來已經不安分了,哪怕就算她真是個安分的……
哪個正妻看着夫君的妾室不覺得礙眼?
林彥瑤一點也不想妥協,冷着臉反問:“如果我不肯答應呢?”
舒秀秀大概沒想到自己哪怕是到了京城來還是會處處碰壁,愕然的盯着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然後,她想起來一件事——
目光轉向牆邊擺着的桌子的桌角。
門房的兩個婆子慧眼如炬,沒等林彥瑤給她們使眼色就已經戒備起來,防着她要使苦肉計了。
但是——
舒秀秀的目光閃躲了兩下,片刻之後卻又放棄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只是抹淚。
原來卻還是個有心沒膽的!
林彥瑤心裡默默地鬆了口氣,但是她現在哭成這樣,如果這就把她打發出門去,門口看熱鬧的鄰居肯定還沒散呢,她再鬧起來還是沒法收拾。
於是林彥瑤當機立斷,吩咐兩個婆子:“去後院打掃一間客房出來,先把她帶過去安置吧。”
舒秀秀一看在她面前也沒指望了,也放棄了掙扎,只是期期艾艾的一直盯着她,不過倒是沒再過分吵鬧,被兩個婆子一左一右的扶着走了。
這個時間霍芸好又不在家,林彥瑤從耳房出來又特意囑咐了秦管家讓他吩咐下去暫時不要把這件事透露了風聲到老夫人面前。
她自己回了房,只覺得頭疼的厲害,早飯也不想吃了,坐了個把時辰,程橙還沒回來倒是常思高興的過來傳信說木鬆回來了。
林彥瑤這邊正想着要趕緊寫信去元洲城問問狀況,不過是被舒秀秀鬧的一時沒顧上,這時候就趕忙打起精神去了前院。
木鬆一身的風塵僕僕,還沒來得及進門就在前院的花園裡被秦管家堵住了,正在跟他說舒秀秀鬧上門的事。
木鬆聽了,氣得鼻子都在冒煙:“什麼?這女人還自己進京找上門了?真是活見鬼!”
林彥瑤一聽這話,終於心裡有了底,走過去道:“所以她說的話都是真的?”
“二夫人。”木鬆拱手先打了招呼,然後大概的將事情的經過詳述了一遍,最後還是覺得氣憤,就忍不住的咒罵:“侯爺是看在她一介弱女子,只當她是一時想歪了,便沒有爲難,沒想到她居然執迷不悟。也不對啊,當時是我親自送她回去的,這前後才幾天?九天?我是因爲來回奔波了好多天,安頓好那女人回元洲城覆命的時候侯爺又讓我先休息了一天隔日纔打發我回來的我這才遲了些,可我路上也是緊趕慢趕的……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就算我剛把她送回去她就立刻動身往京城裡趕了,那她的腳程也沒比我慢多少?”
對一個從小在小村子裡長大,附近城鎮都沒去過幾次的村姑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就算武青林當時給了她傍身的銀子,足夠她租用腳程比較快的車馬,可她又不認識路,又沒有出門在外的經驗,怎麼都會耽誤行程的,她卻好像如有神助一樣,就那麼順利又果斷的找上門來了?
林彥瑤臉上的表情也一樣的凝重:“我也是覺得這事有點蹊蹺,再加上你回來之前我還不敢確認她帶過來的消息的真僞,所以保險起見就先把人扣下留在府裡了。如果她真的就只是自己自作主張,純粹爲了攀龍附鳳來的,回頭我安排一下讓妥實的人再把她送回去也就是了。但如果這事情背後還另有隱情的話,那恐怕就要更加慎重的處理了,省得被人鑽了空子,再惹出更大的麻煩來。”
“可就算是有人指使,他們這是要做什麼?”木鬆不解,“毀二公子的名聲?如果真鬧到那一步非納她不可的地步,把她接近門住着就是,府裡又不缺她一口吃的。只是衝着毀侯府名聲的話,這可不是個有必勝把握的局。”
林彥瑤卻只能苦笑了:“是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如果真逼到非要納了舒秀秀進門才能平息事態的話,她最終是會妥協的,她也不是那種特別愛鑽牛角尖的人,知道武青鈺心裡有她,這個舒秀秀只是一廂情願,如果真的危及家族的名聲和侯府的威望了,她也不是做不了忍辱負重。
難道——
只是對方沒有摸透她的脾氣,以爲她一定不會妥協,這件事必然會鬧大?
“要麼等晚上侯夫人回來,讓她再去跟那姑娘談一談吧,看能不能再問出點什麼?”木鬆只能這樣提議。
林彥瑤點點頭:“爲了怕出事,我還讓程橙去給曇兒報信了,一會兒不知道她會不會過來。”
正說着話,就見後院的一個管事婆子急吼吼的找了過來,焦急道:“二夫人,秦管家,不好了,那個……就那個從邊關來的姑娘她不見了。奴婢聽吩咐去看着她,結果就去如廁的工夫,再回去就發現她人已經不在房間裡了,後來找了一圈沒找到,後門的門房說她出去了,算下來……走了有半個時辰了吧。”
林彥瑤是真的有點輕敵了,再加上事出突然,也沒想到叫人去後門也打個招呼,她原以爲舒秀秀就是爲了賴上武青鈺來的是不會走的……
秦管家一個激靈:“小的這就帶人去找……”
這找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找。
三個人互相看看,心情都已經很是不樂觀了,但是也總不能幹坐着不管,林彥瑤也只能點了頭。
秦管家帶着人親自出去找的,木鬆也跟了去,林彥瑤總覺得是要出事,回房之後也是坐立不安,結果還沒到晌午果然是傳了最壞的消息來——
舒秀秀居然跑去京兆府衙門敲鳴冤鼓把他們侯府給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