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報復,是要讓他生不如死!
如果說周暢源以前只是行事偏激,那麼現在——
他還多疑。
在自己做了那麼多倒行逆施的事情之後,也不可能再平常心的應對一切了,畢竟樹敵太多,總要防範着別人是不是在設局算計他。
王修齊的臉頰消瘦,眼窩深陷,眼睛裡都閃動着瘋狂的光芒,跟以前那個光鮮亮麗的世家公子簡直判若兩人。
他此刻眼睛放光的盯着眼前的周暢源,胸中熱血沸騰,那感覺就更像是一頭野獸在緊盯着自己的獵物。
得到宜華的肯定回答之後,他突然就裂開嘴笑了:“哈!我就說你爲什麼會盯上我們王家,又爲什麼要害我妹妹,原來爭權奪利就都僅僅只是手段而已,拐彎抹角做了這麼多,你最終的目的是在這裡啊,你是爲了大胤的宜華長公主是嗎?爲了得到這個女人,你將這南樑的天下做棋局,將這天下所有的人,包括我妹妹都用做了棋子,就爲了個女人……哈……”
他自己說着,眼中就已經泛起水光。
多麼荒唐可笑,曾經他以爲他們王家是百年世家,又有一個做皇后的姑奶奶在,這一家子,這一輩子都能過得愜意安穩,衣食無憂,可老天卻彷彿是跟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一樣,他們王家的掌上明珠,他那麼好的妹妹……就一下子莫名其妙的成了別人手裡微不足道的棋子,說利用就利用,說譭棄就譭棄了。
如果真是出於什麼天下大義的不得已,那也就罷了。
可偏偏——
還不是!
就是因爲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己之私,他無辜的妹妹就香消玉殞,還死的那麼痛苦。
如果說是在周暢源的秘密被他發現之前,王修齊還是恨自己的無能更多一些,他一心的自責內疚,覺得是自己的無能害了妹妹的,那麼現在,在他得知了各中隱情之後——
焚天的恨意就佔據了他的整個思想。
他眼睛赤紅的盯着周暢源,恨不能將對方生吞活剝。
周暢源這時候雖然心中尚有疑慮,可蕭樾和樑晉現在都在宮裡,那個替身能頂多久他完全沒把握,他沒時間在這裡跟這人耗下去,於是就直接忽視掉王修齊的情緒,只開門見山的發問:“廢話少說,你究竟想要怎樣?你是怎麼進宮來的?還是一早就蟄伏在此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願賭服輸的道理你也應該懂了,這世道就是這樣,弱肉強食,你們王家的人也並不比誰高貴,你們王家人的性命也並不比別人更值錢些,總歸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你要見我,我現在便已經站在你的面前了……”
說着,他又戒備着四下裡掃視一圈:“你的人埋伏在了哪裡?想取我性命就儘管叫他們出來,咱們憑本事較量就是。”
照季同的說法,王修齊是帶人衝殺進來的,現在他的人就應該埋伏在這關雎宮內。
周暢源和他耗不起,只想激怒他,然後速戰速決。
季同帶着其他人緊密的環伺在他周圍,也是時刻警惕着隨時準備防守。
王修齊本就是滿心恨意,這時候又確實是被他這樣的態度激怒了,眼中殺機更甚。
可是他卻沒有叫人,而是腳下輕輕挪動,用腳尖把擺在鞋邊的一個褐色小瓷瓶踢了過去。
季同等人一開始還以爲別是火藥或者別的什麼殺傷力大些的暗器,剛要阻擋——
卻見是個小瓷瓶,就又猶豫了。
瓷瓶滾到周暢源腳邊。
王修齊冷冷的看着他:“弱肉強食是嗎?各憑本事是嗎?當初你是怎麼對苒苒的我想你還沒忘吧?現在好了,你最在乎的人落在了我的手裡,我的要求也不過分,就要一報還一報,這瓶子裡的也是毒藥,你當着我的面服下了,咱們就恩怨兩清,我也就不會再動你的人了,如何?”
他的身邊沒有其他幫手,就他一個人,可是因爲先入爲主,佔據了一個很好的位置,後面就是牆壁,他手裡又押着宜華做人質,縱然周暢源人多勢衆——
宜華擋住了王修齊一半的身子,就哪怕是發射暗器……
王修齊現在完全處於半癲狂的復仇狀態,臨死前他也能拼着最後一口氣將宜華抹了脖子給他陪葬的。
所以,周暢源也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他看着滾到自己腳邊的那個瓶子,目光不由的冷了冷,脣角更是不受控制的抽搐。
他這個人,自視甚高,從頭到尾他謀算了那麼多事,可還沒有哪個人能找上門來跟他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
他當初是怎麼利用王修苒兄妹的,當然還記得,甚至於那件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因爲這對兄妹在他的眼裡也不過就是尚可一用的兩顆棋子而已,王修苒還聰明些,可是這個王修齊——
甚至根本都沒資格叫他正眼看上一下的。
而現在,就是這麼個廢物點心卻拿着一瓶毒藥當面威脅他服毒?這簡直就跟是一場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一樣。
周暢源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鬆開之後又再度捏緊,盯着地面的東西看了片刻,卻並沒有伸手去拿,反而重新擡頭,目光冷凝的和王修齊對視,嘲諷的冷笑起來:“你憑什麼以爲你能威脅的了我?”
他的目光,掠過宜華的面孔,居然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是啊,宜華與我青梅竹馬,並且她還是我的表妹,我與她之間是有情分在的,可你也是男人,你得是有多天真纔會覺得我做這一切就是爲了她?如果只是爲了她,如你所見,這皇宮早就在我掌控之中了,我大可以早早的擄走她,然後遠走高飛的,何必要守在這裡,冒險等着樑晉和蕭樾打上門來?江山美人嘛,能得個兩全自然是最好不過,如若實在不行須得要放棄其中之一了,換成是你,你會怎麼選?”
他的語氣聽上去彷彿是真的無所謂的。
王修齊本來還信心滿滿的表情卻在緩緩的動搖。
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空有一腔熱血,也到底是涉世未深,一個晃神就幾乎要被周暢源帶溝裡了。
可是他要爲苒苒報仇,並且這是最好的機會。
心裡雖然已經開始彷徨,他還是勉強的定住心神,再開口時卻已經失去了之前的冷靜,歇斯底里的嘶吼起來:“不要再說廢話了,我不會上你的當的,你要真是無所謂你就不會聽說她出事便馬上趕過來。我沒有在給你開玩笑,那瓶子裡的東西,你馬上吃下去,否則……否則我立刻殺了她。”
爲了逼周暢源就範,說話間他刀鋒又往宜華頸邊多壓了半分。
那道傷口立刻又壓深了些許,一絲血線在閃着寒光的鋒刃上淌過。
周暢源的心臟劇烈縮成一團。
可他到底也是根老油條了,知道這時候不能露出破綻,臉上就還是維持着冷漠嘲諷的表情繼續反脣相譏:“也行吧。你殺了她,給我個結果,我也好死心馬上離開。你知道的,令尊夥同樑晉已經帶人打進來了。不過麼……這件事我倒是還要勸你想想清楚,宜華和樑晉的淵源你應該也有所耳聞,當初要不是宜華將樑晉從冷宮裡撿回去,你們這位太孫早就沒命了,而現在樑晉和令尊又要靠着大胤皇室的扶持來翻盤,要是他們的長公主死於你手……你也不想想大局和後果麼?南樑的天下還保不保的住?你們王家滿門又將在何處立足?”
說話間,他這時候倒是彎身撿起了地上的瓷瓶,捏在指間左右觀摩,然後就又惡意滿滿的笑了,衝着王修齊挑釁的揚揚眉:“其實現在這個局面,我今天也是很難脫身了,如果再惡意一點……我就逼着你在這裡把宜華殺了,這對我來說也算是個好結局。畢竟我這個人你知道的,從來不吃虧,用我之死,連帶着這南樑一國和你們王家都一起下去給我陪葬我會更高興。”
王修齊能有多大的能耐?他的心理防線根本就薄弱的不堪一擊,想想王家只是死了一個王修苒,就能刺激到他發瘋發狂,現在周暢源拿整個王家人來的性命來威脅刺激他……
是想誘使他動搖放棄的。
卻又不得不說,他的這番威脅正中點子上,王修齊一想到殺了宜華有可能連累全家,心裡已經在微微發抖。
可是妹妹慘死的一幕浮現在腦海裡,他又有點受不了了,紅着眼睛大聲嘶吼起來:“我要你吞下那瓶子裡的東西!不妨實話告訴你,那不是馬上會致命的毒藥,你若是運氣好,沒準還能撐個三年五載,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要你痛,我要你生不如死,也好好嚐嚐苒苒受過的苦。”
他這時候已經是被逼急了,周暢源倒是不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性了。
但既然他已經馬上要將這人的心理防線擊垮了,那就加一把勁就好,又何必妥協?
所以,他手裡捏着那瓶子,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剛要再說話——
卻是已經冷眼旁觀了許久的宜華突然勾脣笑了笑。
她開口,譏誚含笑的目光落在周暢源臉上,話卻是衝着挾持她的王修齊說的:“你不過就是想讓他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兒麼,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要讓他痛,讓他悔……”
說話間,她突然徒手握住了王修齊橫在她頸邊的刀鋒,壓向自己。
鮮血瞬間從她的指縫裡泌出來。
她的手很穩,用力卻是徐徐,頸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被壓深了些許。
反倒是王修齊——
他到底不是個經常幹殺人放火這勾當的人,感知到宜華的動作,反而是出於本能的手腕稍稍用力想要抵制她的力氣,將刀刃往外推。
周暢源本來就已經被宜華臉上的表情刺得心頭一痛,再下一刻看見她的舉動,頓時三魂七魄都飛了。
“宜華……”他驚恐的尖叫,下一刻突然撲將過去。
聲音撕心裂肺,已經是慌亂到了極致。
王修齊愣在那裡。
這時候,卻是宜華趁他失神,已經一把推開他,奪過他手裡的刀。
她站起來,避開王修齊也遠一些,仍是徒手抓着那鋒刃將刀鋒壓在自己頸間的傷口上,面上表情冷澀的盯着周暢源。
她甚至都不需要再說什麼了,周暢源是知道她那寧折不彎的剛烈脾氣的,倉促間已經不敢再上前,連忙剎住腳步,只是目赤欲裂的望着她,眼中恐懼的情緒完全無法掩飾。
他的嘴脣不住的蠕動,想要說些什麼,想要勸她……
可是又深知彼此如今的關係和立場,張了半天嘴喉嚨裡卻像是被堵住了什麼東西一樣死活的說不出話來。
宜華也彷彿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目光嘲諷的與他對視:“你心裡也很明白,只要我不願意,你甚至連把我當成是一件傀儡抓在手裡都不可能。我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不過都是你自欺欺人的藉口罷了,你不想讓步,不想回頭,你不敢面對真實的你自己的時候就拿我當你的擋箭牌。表哥,醒醒吧。你覺得你愛我嗎?你愛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從頭到尾都只有你自己而已。”
那刀鋒就壓在頸間,隨着她每說一個字,似乎都將皮肉和血管再割裂一點。
周暢源就是個裝睡的人,你怎麼試圖點醒他都沒用,宜華以前也不是沒試過,所以現在,她說這些話就只是實話實說,並沒有想要刺激他或者是再跟他鬥智鬥勇的意思,她就單純是厭煩了,厭煩了這個人一而再的拿她當藉口去無休止的算計,做些無謂的事。
周暢源也許是喜歡他,但他的喜歡就僅僅是對一件物件的喜歡一樣,那不是愛,如果真是愛一個人,明知道她不願意,也明知道她不會屈服,逼得狠了她甚至可能走極端……
會捨得嗎?
而顯然,周暢源是走火入魔,又完全曲解了宜華的意思。
他以爲她是在威脅他,甚至是在故意逼他,跟他賭氣。
眼見着她頸邊傷口越來越深,血也流得越來越多,周暢源覺得自己腦子裡一片轟鳴,痛苦的彷彿就要崩潰了。
“不!不宜華。”他連連擺手,已然是方寸大亂,眼神慌亂的四下瞟了一眼就手忙腳亂的拔掉瓶塞,連連道:“我是愛你的,我剛剛只是想最好能兩全其美……我不是捨不得我的命,我……我豁得出去的,我願意爲你去死的!”
季同意識到情況不對,想要衝上去阻止的時候卻已經晚了一步,他已經仰頭把瓶子裡的東西倒進了嘴裡。
宜華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只覺得滑稽又荒唐。
她跟這個人說話,永遠都是雞同鴨講,他只在乎他自己的想法,也只認定了他自己的想法就是對的,根本就連交流都交流不了。
她會用自己的命去逼着他證明他會甘心爲她死嗎?那有什麼意義?
她自己的性命,自己原是很珍惜的,要不是真逼到下不來臺了,是絕對不會爲了和任何人賭氣就隨便放棄的。
這輩子遇上這麼個人,也算是她的一場孽了。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反而是抱着行兇目的來的王修齊傻了眼,木愣愣的站在旁邊。
“宜華……”周暢源的眼淚流下來,服下毒藥之後還哄孩子似的又試探着朝宜華伸出手去:“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把刀放下,你別做傻事……”
宜華已經懶得和他多費脣舌,嗤笑一聲冷漠的別開視線,心一橫,抓住手裡的刀刃要再往更深處刺去,這時候院子外面剛好樑晉和蕭樾趕到。
看到這個場面,隔着整個院子樑晉也給嚇了個魂飛魄散,倉惶喊她:“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