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把柄威脅,勢在必得
王皇后就這麼死了。
就在一天前還以爲自己能成爲隻手遮天,主宰這座王朝命運的那個女人,也不過就只是一晝夜的工夫……
甚至都不需要別人動手,她就窮途末路,不得不自己了斷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震驚的,甚至還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
但事情已經這樣了,現在這朝廷內外都一團亂,已經不可以再更亂一些了。
縱然王皇后死前的話,字字句句都是對死而復生的樑元軒身份的質疑和控訴,朝臣們一時間也只能當自己眼盲心瞎,忽略掉這一點。
衆人私底下互相交換了一波眼神,就由六部尚書帶頭跪下來請命:“太子殿下雄才偉略,原就是陛下親冊的儲君人選,如今陛下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又兼之我南樑朝廷正處於內憂外患的危急關頭之下,殿下既然已經回朝,就請殿下撥亂反正,重回儲君之位,並且出面穩定朝綱,帶領我們朝臣百姓渡過這一劫!”
樑元軒會是個冒牌貨嗎?
最起碼他此次出現的作風雷厲風行,果然強勢,和曾經那個隻手遮天的太子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現在南樑朝中急需一根頂樑柱,撐住這風雨飄搖的局面。
所以,哪怕是前一刻還忠於王皇后的那部分朝臣,此刻也摒棄雜念,全都眼巴巴的盯着眼前的樑元軒。
金嬤嬤抱着王皇后的屍體正在失聲痛哭,聞言就嘶聲叫嚷咒罵起來:“你們都瘋了嗎?沒聽見娘娘的話嗎?前太子早就薨逝,人怎麼可能死而復生?這些人都是亂臣賊子,意圖混淆皇室血統的騙子,你們若要將這皇位交付於他,就是引狼入室,譭棄南樑朝廷的百年基業。”
不過是一個惱羞成怒了的瘋女人而已,周暢源和假樑元軒都沒有任何的動容。
樑元軒使了個眼色,馬上就有兩個侍衛上前,強行將金嬤嬤給架着往外拖去。
“娘娘!娘娘!皇后娘娘!”金嬤嬤嚎啕着大力掙扎無果,就又歇斯底里的再度尖叫咒罵起來:“騙子!小人!亂臣賊子!你們害死了皇后娘娘,你們遲早會有報應……”
一直被拖出去老遠,聲音也沒消停。
她其實並不是多相信眼前的這個太子爺是個假貨,只是因爲對王皇后太忠心了,又對主子的死太過痛心了,所以明明看出來了王皇后最後是以性命做代價在控訴這兩個人和拆臺……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能堅持這一點了,替王皇后助威。
朝臣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質疑,甚至是爲王皇后說話的。
因爲樑元軒死前就是太子,所以這時候他既然重新現世,拿回儲君之位並且登上帝位就都是順理成章的事,他倒也沒謙虛。
只是畢竟樑帝纔剛駕崩,他面上還是保持着一副沉痛的表情,先重重的嘆了口氣:“今日實在是出於無奈,本宮也無意衝撞父皇亡靈,鬧了這一場,也深覺愧疚,還是先把這裡清理出來,重新歸置靈堂送父皇走好最後一程吧。”
“太子殿下仁孝!”朝臣們自是無有不應,再次叩拜。
這一切都是周暢源算計好的,他太清楚樑元軒在南樑朝中曾經的威望了,並且爲了給這些朝臣培養危機意識,這才以樑元軒的名義慫恿任劍銘對大胤出兵,在兩國開戰的前提下,南樑朝中必然人人自危,這時候樑元軒站出來,就等於是他們的救贖,他們一定會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樣死死的攥住這位前太子,想要藉着他的威望和手段來度過眼前的的難關的。
一步一步,他都算無遺策。
所以,現在得了這樣的結果出來,也不算意外。
假的樑元軒雖然明面上把戲做足了,可他到底就只是個替身,事實上從頭到尾心裡都不輕鬆,一顆心是始終懸着的。
這時候,看着這羣跪倒在他腳下的文武百官,總算是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隱晦的,如釋重負一般緩緩的吐出一口氣來。
手指動了動,剛要叫起說話……
周暢源卻突然從旁開口:“王氏雖貴爲國母,卻不知感念皇恩,反而趁陛下重病垂危之際起了狼子野心,又行了不義之舉……殿下,此等惡事,當是不能姑息吧?”
假樑元軒自然是要看他的臉色行事的,喉頭當即哽了一下,下意識的繃直了脊背,又拿眼角的餘光偷偷側目看了他一眼。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則是紛紛擡眸來看樑元軒。
樑元軒飛快的定了定神:“是,弒君謀權,其罪當誅。”
周暢源提醒:“此罪當誅九族。”
王皇后在他眼裡,根本不夠看的,連做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只不過是他用來推自己的傀儡上位的一塊墊腳石而已。
可是——
那個南陽侯府王家不然。
南陽侯父子明顯是傾向於樑晉一方了的,他前面之所以沒叫人去追着暗殺王家的人,一則是爲了讓王家人看看不肯與他合作的下場,二則當時他一心在籌謀今天的這件大事,也分身乏術。
而現在,大局已定,就不能再留王家了。
畢竟是屹立在南樑朝中百年不倒的世家大族,餘威還在。
若是樑晉死了,這家人後續也應該是沒有再翻盤的機會了,留着他們苟延殘喘也無所謂,可現在只有他知道樑晉那小子是死遁了,如若他不死心的後面還要捲土重來,王家就會成爲他的助力。
周暢源絕對不會留下這樣的後患!
朝臣之中,也有不少王家的摯友,聞言便是忍不住的脊背發涼,悚然一驚。
而樑元軒自然不會顧慮任何的,當即點頭:“的確,弒君大罪,當誅九族。刑部尚書何在?你馬上去和大理寺卿一起理一個處置的法子出來,將諭令頒佈下去,省得相關的涉案人等聞訊逃脫了。”
所謂的牆倒衆人推,現在王皇后都慘死在眼前了……
如果眼前站着是個沒有根基的宗室,和王家有交情的官員沒準還能站出來辯上一辯,可現在他們面前的人是說一不二手段了得的樑元軒,就真的是沒人敢頂風作案,再發聲了,唯恐會被對方列入王家的九族之內一起追究了。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樑元軒就以身體疲累需要休息爲由,先行離開了。
當初真的樑元軒死後,東宮就荒廢了,過去三年多,無人進出,顯然這時候也住不了人了。
再有,樑元軒既然現身了,接下來就是要繼承皇位的,也就是這三五天之內事,也沒必要再興師動衆的去打掃出東宮來給他休息,所以他和朝臣們心照不宣,直接就接管了宮廷,成了這南樑皇城的主人,留在了宮裡。
因爲陸啓元不知所蹤,內務府就極有眼色的當即叫人去整理出一處奢華程度僅次於樑帝寢宮的宮殿給他。
打掃需要時間,樑元軒就先帶着周暢源去了御書房。
沒帶其他朝臣。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御書房,又清了場。
周暢源就徑自踱步往裡走去。
說實話,他對這宮裡的紙醉金迷和高高在上的權位並不是很熱衷,所以哪怕天子的御座就在眼前,他都沒有走過去坐一坐的慾望,只是踱步到裡面的一副書畫底下站定,一邊仰着頭觀摩,一面緩聲說道:“不用驚慌,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你只需要照着我交代你的去做就一定不會翻船。”
“是!”假的樑元軒此刻已經微微佝僂了脊背,臉上滿是謙卑的神情。
當着周暢源的面,他當然也不敢走過去試坐龍椅,只是有些謹慎的站在周暢源身後:“主子您運籌帷幄,自有決勝千里的手段,奴才一定會竭盡所能配合您把這場戲演好了。”
周暢源似乎看那副畫看的出神,一時並沒有再接茬。
他等得一時,卻覺得氣氛壓抑,心裡不安,就又試探着問道:“現在雖然剷除了王氏這塊絆腳石,讓主子您掌握了朝堂和後宮,可是主子,北邊邊境上的事卻迫在眉睫,大胤方面近年來十分強勢,那邊的事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干戈的。接下來……奴才應該怎麼做?”
說白了,周暢源之所以今天能力壓王皇后,佔盡了一切的優勢,也不過是因爲先把王皇后引入了他的圈套裡,先拿住了王皇后的短處,掐住了命脈。
但是大胤方面卻不同的。
就算他們可以用大胤人謀殺了皇太孫做藉口惡人先告狀,可兩國關係勢同水火,人家可未必吃這一套的。
王皇后之所以這麼容易被扳倒,說白了還是因爲手上抓着的籌碼不夠,所以腰桿兒硬不起來,而兩國之間,大胤的國力足夠強大,有些事就不需要單憑着講道理來解決的。
周暢源當然知道大胤那邊情況很棘手,他慫恿了任劍銘對元洲城出兵,一則是爲了今天讓樑元軒在這皇都之內的出場增加籌碼,二來也有點是對蕭樾和蕭昀叔侄示威提出警告的意思。
他當然不會對手底下的棋子解釋這些,只就不甚在意的勾脣冷笑了下:“這也好辦,等你登基之後就馬上以帝王之名送一封國書過去,就把一切都推在王氏身上好了。態度誠懇點兒,就說是王氏爲了謀權扶持傀儡,這才故意設局在大胤境內刺殺了樑晉,反正王氏也死了,這本身就算是個態度了,這事情也沒那麼嚴重。”
蕭樾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說辭,這樣的說辭就僅僅是說給天下人聽的。
而他拿來應對蕭樾叔侄的籌碼——
實則是宜華!
現在整個南樑都落入他掌控之中,就等於宜華的命也捏在他手裡了。
他就不信蕭樾能不顧宜華的生死來跟他死磕。
何況……
周暢源正想的出神。
殿外就聽見他那隨從在敲門:“太子殿下,屬下季同有事求見。”
假的樑元軒當即神情一凜,下意識的擡眸去看周暢源。
周暢源不緊不慢的迴轉身來,給他遞送了個眼色。
他會意,拱了拱手,然後快步繞到案後,坐在了王座之上。
周暢源隨後慢慢的走過去,垂手站在了旁邊,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假樑元軒這才又深吸一口氣,端起了架子:“進來。”
內侍開了門,把季同讓進來,隨後又關上了門。
假的樑元軒趕忙又從座位上站起來。
周暢源其實挺不喜歡他的這個德行的,不過也懶得多言,只又踱步走到一邊去。
季同快走進來,抽出袖子裡的一迭紙張遞給他:“搜過王氏的寢宮了,這是主子您要的東西。”
前面兩天兩夜王皇后控制宮廷,已經是將樑帝的寢宮和這御書房都翻了一遍,打開了樑帝設置的所有暗格,把他的私藏全部搶過去抓在了手裡,這反倒是給周暢源省事了,他最後只需要叫人去搜了王皇后那,就把所有的秘密都翻了出來。
這些信件裡,有軍機密要,也有某些官員和皇室成員的秘辛,顯然都是樑帝秘密叫探子蒐集到的,但是到手之後又因爲某些特殊的原因而沒有對外公開,或者是留着以待不時之需,又或者是拿着當做挾制對方的籌碼了。
周暢源之前是樑元軒的心腹,這其中有些秘密他早就知道,也有些不知道的。
但他暫時都不怎麼感興趣,只從中拿出了其中兩個信封,皆是當年武勖和樑元軒互通有無時候留下的密信。
他也沒拆開來細看,只是收了一封在懷裡,又把另外一封塞給了季同,隨口吩咐:“你馬上出京北上,親自走一趟,當面把這個交給蕭樾。”
蕭樾的確是個難纏的人物,軟硬不吃,手段還很強橫。
可是——
他也有弱點,而且還是個致命的弱點。
那就是——
武曇!
要打倒他,很難,可只要他有了軟肋,那麼要牽制住他,便不在話下了。
季同手裡捏着那薄薄的一封信,卻還有點不確定:“只這一封信?您可還需要帶一封手書,或者捎什麼話過去?”
周暢源搖頭,臉上卻是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不需要了,你只把這封信交給他,他自然會明白我的意思。”
季同雖然心裡還有疑慮,但卻沒有當面質疑他的習慣,就沒再多說,只應諾之後就帶着信件離開了。
剩下的那些信,周暢源就都扔在了案上,交代假樑元軒:“這些東西你看看吧。”
至於他交給季同帶給蕭樾的是什麼信件,又或者有什麼企圖和打算,假樑元軒沒敢問,他自然也不會說。
其實早在三年前,樑帝就曾經企圖拿武勖的事威脅蕭樾的,當時之所以沒能牽制住,是因爲他是南樑的一國之君,他太在乎這個國家的存亡了,反而被蕭樾掐住了命脈給反殺脅迫了。
可是他周暢源不然!
蕭樾應該會明白的,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國家的未來怎麼樣,就算蕭樾一怒之下會率領大胤的鐵騎南下,一路踏平了皇都,滅了南樑,這對他周暢源來說最壞的結果就是玉石俱焚而已。
他不怕南樑滅國,甚至於如果真的走到了無路可走的那一步,他也可以死,可是蕭樾豁得出去麼?
只要他將武勖通敵叛國的罪證公之於世,定遠侯府整個身敗名裂,加上邊境上元洲城的百姓纔剛吃了南樑人的悶虧,死了好些人,還被摧毀了家園,正是羣情激奮的時候,一旦知道了武勖曾經的作爲,如果蕭樾還一力包庇武曇和武家,那麼——
在前面等着他的就是一場大的暴亂!
這樣的局面和代價,對蕭樾來說也不是好應付的!
所以,周暢源這時候已然是對眼前的局勢勢在必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