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六四坐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氣,頭上大汗淋漓,頭疼難忍,心驚不已。
看着躺在自己身邊,已然累昏過去的櫻早,河六四大致也猜到了自己能夠醒來,全託櫻早之福。
回想着自己剛剛遇到鬼壓牀的經歷,河六四不禁一陣的後怕。
當時,自己明明已經完全醒過來了,可身體就是不受自己的控制,任憑自己如何掙扎,就是不能掙脫那股無形的束縛。
這種症狀,和被炁鬼衝身只會導致的夢魘,是一樣的。
然而不同的是,炁鬼衝身,只會吸食人身精氣,致人虛弱衰虧,以達到佔據其肉身的目的。可方纔那股奇特的靈力包裹住自己的丹田,分明是想要吞噬掉自己的靈力,那種危險的氣息,河六四絕不會認錯的!
但由於身體不受控制,那時候的河六四就只有神思還在活躍,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靈力也同樣不受自己控制,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股奇特的靈力一步步逼近自己的丹田。
好在,櫻早及時趕到,以花族靈力灌輸進河六四的眉心,強烈的刺痛讓河六四猛然驚醒,那股外來的奇特靈力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看了看臉色慘白的櫻早,河六四心中無比的感激,今日若不是櫻早及時相救,後果不堪設想。
“此地如此詭異,當真不可久留,要趕快離開纔是!”河六四暗暗說道。
可此時河六四也是極度的虛弱,雖然這種虛弱並不是因爲體力和靈力消耗過度所致,但精神上的勞累更加讓人倦怠。
加上櫻早也陷入了昏迷,河六四爲櫻早切了切脈,發現她不僅僅是靈力消耗過大,而且舊傷也復發了。
這樣的情況下,再次進入危機四伏的寂聲林,絕非是什麼好主意。
可是這座詭異的庭院,也隱藏着未知的危險,留在這裡休整,也不見得會安全。
河六四低頭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先留在庭院之中,等到櫻早醒來再做打算。
於是,河六四費力的抱起櫻早,走出了這間陰森的主屋。站在園中看了看,邁步走向了西廂房。
推開門,走進了一樣破舊黑暗的偏房。
園中那憑空而來的微光照射進屋,視線倒也比較清晰。
簡單查看了一下之後,河六四發現這個偏屋是一間廚房。
不同於主屋的是,這間廚房裡面的陳設,倒十分的齊全,而且並沒有像主屋一樣一片狼藉,只是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在髒兮兮的竈臺上,駕着兩口大鐵鍋。旁邊的竹架上,擺放着碗筷盆盤、黑缸銅壺,一樣是髒兮兮的。在房樑上還掛着滿是灰塵的乾菜,而且還有幾條鹹魚。兩個蓋着木蓋的缸裡,還有一些大米和白麪。角落裡甚至還整齊的堆放着柴火。
而廚房的另一側,便是吃飯的餐廳,三張長桌,下面還放着厚厚的墊子。在安王朝,吃飯讀書會友的時候,人們只會坐在地上,鋪上席子或墊子,並沒有椅子的。
河六四不禁一陣生疑,主屋殘破到那副樣子,廚房竟然如此完整,只是落了灰塵而已,這座庭院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打掃了一下餐廳,好歹將墊子上的塵土拍了拍,擺在一起,讓櫻早躺了上去。
緊接着河六四便拿出一道黃符貼在了房樑上,又在屋子裡點了三炷赤砂香,三清法鈴也被放在了屋子正中央。一時間,廚房裡的陽氣極度充盈,但河六四還是覺得不放心,又在屋裡用銅錢布了個陽陣。
然後,河六四又看了看大缸裡的清水,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只是簡單的清水。於是河六四在竈裡生了火,洗刷了一下鐵鍋,燒起了水來。
竈裡的火焰燃燒着乾柴,時不時發出點點聲響,屋子裡也開始暖和了起來。
坐在竈臺旁邊,河六四看着火焰發呆,腦子裡不斷的想着如今所遇到事情。
如此兇險的寂聲林,普通百姓根本就不可能進的來,更別提在如此深的林中建一座庭院。
所以這座庭院的主人,定然是個隱世的高人,修爲厲害到身在寂聲林,萬千毒獸根本不敢來犯。而且看起來,這座庭院距離墓葬其實並不算遠,所以河六四覺得,這座庭院可能是守護墓葬的人居住的。
可是如果庭院的主人擁有如此高絕的修爲,這座庭院又爲何會荒廢呢?難道是庭院的主人走了?那麼這座庭院憑空發出的微光是怎麼回事?
這似有似無,找不到源頭的微光,像是皎潔的月光一樣,讓整個庭院光潔無比,清晰可見。然而擡頭看去,天上根本就沒有月亮。
那座墓葬,難道真的只是用來埋葬那些絕世寶藏的嗎?墓中的財寶雖然驚世駭俗,但如此大費周章的弄出一個滿是毒獸的寂聲林,又輔以奇異的大陣,加上整個墓葬當中鬼斧神工的機關,這樣的守護規模,根本就不像是爲了保護財寶而弄出來的。
倒像是,在守護一個驚天的秘密!
河六四越想,腦子裡越亂,一點頭緒都沒有。
一陣濃郁的睏倦襲來,讓河六四的眼皮不斷的打顫。進入寂聲林快十天了,河六四基本上沒有好好休息過。和櫻早困在墓室養傷的期間,其實是河六四的神經繃得最緊的時候。因爲白骨將軍的厲害,讓河六四的心根本無法安下,每日都睡的很淺,以防白骨將軍突然衝破封印闖進來。
河六四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身體向後挪了挪,靠在牆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做好,沒過一會兒,河六四便睡着了。
沉睡過去的河六四,再一次來到了滿是思念和愧疚的夢境當中,重複着從幸福到驚愕再到絕望的過程。
自打來到鐵牛村之後,河六四夢見故人的次數就越來越多,而且一次比一次慘烈。
在夢中,所有人都在責怪他,恨他,埋怨他,他們要河六四儘早去尋找他們。其實這一切,只不過是河六四自己的心魔罷了。
萬籟無聲,鬼氣茫茫。
一陣涼風吹來,輕輕地推開了偏房的屋門,一絲女人吟唱的聲音,悄悄的飄進了偏房。
隨着這一絲幽怨的女聲傳來,屋子裡的鍋碗瓢盆居然變成了破碗爛瓢、碎缸裂壺!掛在房樑上的那些乾菜和缸裡的米麪,都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老化,直至腐爛!
同樣在睡夢中的櫻早,感覺到周身開始變冷,迷迷糊糊的緊了緊衣服,口中一陣呢喃,像是在說夢話。
河六四閉着眼皺起眉頭,似是也察覺到了房中的異動。
此時廚房的門外,正站着一個,身穿一襲紅衣的赤腳女子。
女子的頭髮溼漉漉的貼在頭上,像是剛剛從水裡鑽出來的一樣。女子臉上,帶着一種透着寒冷的慘白,甚至感覺,她周身的空氣都結冰了,整個人散發着陰森的光。
那一襲紅衣,鮮豔無比,隱隱的好像還散發着一陣黑氣。
露在外面的手和腳一樣慘白,但指甲卻是黑色的!
這個赤腳女子看起來,比主屋畫像上的那個醜陋老人,還要恐怖!
河六四依舊還在睡夢當中,若是他醒來看到這赤腳女子,定然也會被嚇一大跳。
如果說那個畫像上的醜陋老人,給人的感覺,更多的是因爲其醜陋的外貌以及環境氣氛,所導致的讓人心中發毛的感覺。
但是這個赤腳女子,渾身散發着陰冷的氣息,好像能勾起人內心深處最原始,最本能的恐懼!
一陣陰風吹來,赤腳女子竟然兩腳離地,輕飄飄地飄了起來。
幽怨的歌聲越來越盛,直到屋子裡的那些鍋碗瓢盆都隨着歌聲,稀里嘩啦的跳動了起來。
陰風席地,緩緩地推開了廚房的門。
就在這時,屋內的房樑上,忽然飛出一道狹長的紅光,在空中劃出一聲尖銳的哨響,飛快的射向門外。
正是河六四貼在房樑上的黃符!
手腕粗的紅光晶瑩剔透,形成芒刺,徑直刺進了那赤腳女子的眉心!
赤腳女子猛地發出一聲淒厲地慘叫,暴退而去!
幽怨的歌聲和瘋狂跳動的碗筷,隨着赤腳女子的退去沒了動靜。
坐在竈臺旁邊打盹的河六四忽然化作一道殘影,整個人瞬間出現在了門口,青炎劍早已握在手中,怒目而視。
但門外空空如也,一個人影都沒有,甚至連方纔冰冷的溫度都消失不見了。
可河六四卻是緊皺眉頭,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此時的庭院當中,充滿了濃郁的陰煞之氣。
陰煞之氣,其實並不同於陰氣,陰氣只是陰陽五行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本身是並沒有什麼惡意的。
而陰煞之氣卻不同,這種氣息,集貧賤、衰敗、悲哀、災禍、恥辱、慘毒、黴臭、傷痛、病死、夭亡、孤獨、淫邪、妄想、惡運、疾病、薄命、痛苦、入魔於一身,乃是世間大凶大惡之力,是妖魔邪祟絕佳補品!
在河六四來到這座庭院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感受到一絲陰煞之氣的存在,可如今庭院當中如此龐大的陰煞之氣,讓河六四都忍不住的心驚膽戰。
如此之多的陰煞之氣,並非一朝一夕能夠匯聚而成,此時忽然出現,必定是來了一隻足夠兇惡的妖魔!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怎麼會有如此怪異之事?”河六四不禁暗罵,“難道,是那隻異獸?”
這時,庭院當中又傳來一絲女人的歌聲。
而且,變得更加幽怨,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