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祁驍率衆人向南廝殺而去,衆人混戰,祁驍帶着精銳小隊,直取百刃!
不管何宏洛心中如何做想,祁驍都是皇太子,何宏洛怕有人傷着了祁驍自己回去沒法交代,混戰中不斷招呼人去接應祁驍,慢慢的祁驍身後竟是聚了不少兵士,祁驍沒有分毫留情,刀刀奪命,他殺的兇狠,嶺人不自覺的避退,他身邊又有這許多人助他直搗黃龍,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祁驍就衝到了百刃面前,戰場之上,兩人相隔百步,遙遙相對。
百刃勒住馬繮,回身一刀將迎面撲上來的一禁軍捅死,拔出長刀,鮮血瀝瀝滴下,百刃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如同刀絞。
祁驍漠然道:“別人都不許動手,孤要親手生擒世子。”
話音未落,祁驍已策馬上前,百刃下意識驅馬後躲,祁驍厲聲怒斥:“躲什麼?!半分魄力也無,還想繼位爲王?!殺追兵都下不去手,你拿什麼去殺嶺都中的嶺人!拿什麼去殺你自己族人?!”
祁驍舉刀就砍,百刃連忙提刀擋下,祁驍全力相搏,半分力氣沒留,兩刃相抗,嘶嘶的擦出火星子,百刃虎口被震裂,鮮血緩緩流下。
祁驍雙目赤紅,收刀一抹,以刀背將百刃推出幾步,不等百刃喘口氣祁驍又砍了上來,百刃側身堪堪躲過,祁驍手腕一轉,回手用刀柄撞在百刃肋間,百刃吃痛,閃身後退,祁驍不給他半分空子,逼上前來,冷笑一聲:“不回手,你等着讓我砍死不成?!”
百刃擡頭看向祁驍,只是這麼深深的一眼,祁驍就像是被無數大刀砍進了心中一般。
那年自己將百刃騙到府中,同他說可以不娶柔嘉,百刃高興的很,向自己磕頭道謝,而自己……一把將人摟在了懷裡,跟滿面驚恐的百刃說,但要他自己來抵,那會兒……百刃就是這樣看着自己的。
祁驍眼中浸淚,冷笑:“一年了……還是不長教訓,真以爲我是好人麼?”
祁驍揮刀就砍,百刃格擋不住,祁驍看出空子,一把將百刃推到馬下,百刃就勢一滾躲開半丈,不想祁驍半分喘息的空子也不給他留,下馬催逼而來,百刃提刀來擋,祁驍卻先一步一腳踩在他手上,百刃手上傷口撕裂,不由得一鬆手,長刀落地……
百刃擡頭看向祁驍,眼中淚水終於撐不住流了下來,縱有千言萬語,百刃從始至終卻一句也沒說。
說什麼呢?說三百里外自己母親生死不明?沒有母親的苦處,祁驍比自己明白,還是說你殺了我吧,提頭回去跟皇帝邀賞?不得權勢的無奈,祁驍比自己清楚。
自祁驍請纓的那一刻,就已經將百刃逼到這兩難的死地上。
祁驍半跪下來,一把薅住了百刃的衣領,低頭一掃,低聲道:“命符呢?”
百刃定定的看着祁驍,一言不發,祁驍心中刀割一般,雙脣微顫,啞聲道:“你以爲你會死?你以爲我會殺你?”
“去年冬天……我借你害祁驊,用你作餌,讓祁驊的馬車伕來撞你……”祁驍低頭看着百刃,眼中淚水掉下,正正打在百刃臉上,“之後我變了卦,將你從馬車上抱下來……我跟你說……說我再也不會置你於危地,我知道你沒信過,但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百刃心中大驚,惶然看向祁驍,祁驍溫柔一笑:“別怕,相公逗你呢,怎麼捨得讓你死……今天這一次,就算給你一個教訓,日後……”
祁驍眼中閃過一絲不甘,狠聲哽咽:“日後你一個人,切莫再輕信他人!”
祁驍將百刃拉起,一把將人推到廝殺過來的順子懷裡,轉身大刀一揮掃開身後一片禁衛,驀然沉聲呵道:“諸親衛聽令!嚴守南疆,不許一人過此地!全力……護送世子回嶺都!”
百刃,我曾經說過,來日,我若爲帝,嶺南王的位子,定然會是你的。
當日我以爲自己這也算是情深意重了,如今才知道,真的動情了,是不管我能不能登基,都要讓你坐上嶺南王的位子,真的傾心了,是不管我能不能活,都不會讓你死。
百刃,祁驍涼薄一世,這大概是我做過的最出格的事了。
祁驍在襁褓中失去了雙親,二十年了,他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他心中也只有自己,但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人。
祁驍從來萬事都只爲了自己,無論何種境地,無論是對着誰,祁驍都能說服自己,爲了自身,犧牲誰都是應該的,爲達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他可以放棄所有人,祁驍永遠清醒,他永遠冷靜。
但是這次,祁驍狠不下心了。
他心中千言萬語無從說起,轉身一把將禁軍推開,揮刀一抹,心中淡然一笑,說到底……還是捨不得你。
祁驍閉了閉眼,轉頭厲聲道:“沒聽見孤的話嗎?!”,祁驍手提染血長刀擋在百刃身前,祁驍親衛應聲而立,皇城軍瞬間分作兩撥,祁驍親衛反身擋在嶺南軍前,生生用血軀在庫爾墨荒原上爲百刃拉起了一道延綿數裡的防線!
百刃失神,半晌才明白過來祁驍這是要做什麼,百刃幾乎以爲自己在做夢,祁驍這是……要違令放他走麼?
百刃驀然失聲道:“你這樣……如何回去跟皇帝交代?!”
祁驍沒回頭,擡手隨意拉起衣襬抹了臉上濺到的血珠,漠然看向眼前一千禁軍。
變故來的太快,祁驍親衛早有準備,何宏洛的禁軍卻萬萬沒有料到,身邊戰士突然反水,禁軍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何宏洛更是同祁驍相隔半里,半晌才發現不妥,揮刀策馬趕了來,何宏洛見祁驍擋在百刃面前,一下子慌了,急聲大吼道:“太子!這是怎麼了?!”
祁驍冷笑一聲:“你不是看出來了麼?”
何宏洛啞口無言,他身下馬兒不安的來回走動,何宏洛狠狠勒住馬繮,不解嘶吼:“既一開始就想放他走,爲何還要打這一路?!太子你……你瘋了不成?!”
祁驍嘲諷一笑:“孤若一出京就反水,你這殺才怕是當即就要派人回去通風報信吧?到時皇帝即刻派兵來,他如何還逃得了?”
而如今……五百人,三百里,夠他殺回去的了。
祁驍這一路日夜趕路,連番追剿,何宏洛只以爲祁驍是急着立功,好洗脫自己同百刃交好的嫌疑,誰想到,誰想到……
何宏洛目呲盡裂,嘶聲道:“太子!你也反了不成?!”
祁驍冷笑,怒斥道:“別廢話!敢動手,就跟孤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孤怕你不成?!不敢動手,老老實實的呆着!等到了皇城,自有你的皇帝給你做主!”
何宏洛愣了,手中馬刀咣噹一聲掉在地上,他惶然看了看左右,只見左右兵士皆像看見天敵的百獸一般,紛紛避退,畏懼不已,何宏洛自己也被這撲面而來的帝王之氣逼的喘不過氣來,何宏洛想不明白,明明他人多,明明他佔理……
何宏洛不懂,哪怕遠離皇城,置身於荒原,哪怕只有這麼幾百兵士!祁驍也是太|祖嫡系血脈,也是嫡皇子,也還是承天受命,名正言順的皇太子!
祁驍渾身浴血,對着何傲然一笑:“豎子奈我何?!”
百刃眼淚滂沱,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當年,大難來臨,他父王放棄了他,後來,命途坎坷,岑朝歌放棄了他,他以爲這天下再無人可信任,現在……生死關頭,祁驍沒有放棄他,祁驍沒有放棄他。
百刃死死咬牙,狠命的抹了眼淚,翻身上馬,啞聲對親衛厲聲道:“趁着太子親軍還頂得住,快!快走!”
嶺南將士幾乎反應不過來,這是……得救了?
順子茫然的看着百刃,猶豫不定:“我們走了,太子他,他……”
“不走等什麼?!留下來,他們就會忘了他方纔所說的話了嗎?!”百刃拼命忍下眼中淚水,調轉馬頭嘶聲大吼:“沒聽見嗎?!走!!走!!!”
嶺南衆人聞言打馬呼和,隨百刃馳馬南去。
從始至終,祁驍沒有回頭看一眼。
遠處祁驍親衛呼和聲延綿不止:死守南疆,過關者死。死守南疆,過關者死。
祁驍握緊手中長刀。
死守南疆,死守南疆……
我守住這南疆,便是守住了你。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