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放我走？”文萱的聲音低低的，聽起來很像小動物的嗚咽聲。
他斬釘截鐵地告知她：“我不會同意離婚。”
她苦澀地笑着，說道：“你真不明白到底在堅持什麼，這樣的婚姻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而江洋不答反問：“那麼你呢？你明知我不需要愛情，這一年來又在堅持什麼？”
“……”她望着他清朗的眸子，沉默半晌，復又嚅嚅軟軟地說，“我只不過是堅持自己的心意。”
江洋聞言一怔，心中暗忖着她的心意到底是什麼。他隱隱猜到了她話語中的深意，卻有些不敢確認。
沒等他開口詢問，文萱竟主動交代了。
“你可以否認愛情，但你不能否認，我……”她咬住下脣，靜默片刻，而後朱脣輕啓，柔聲對他說，“江洋，我愛過你。”
這一刻，江洋忽然覺得一道煙花在自己的腦海中炸開，華美與喜悅的氛圍猛地襲上心頭，令他抗拒不能。
一向精明而敏捷的男人就這麼愣在了當場，心下只徘徊着一句話——這個女人剛纔在說什麼？！
她竟然這麼突然地說了一句……她愛過他！
“季文萱，你……”沒來由地說不下去了，他的喉嚨又幹又澀，像是要阻斷所有的情感和迴應。
他盯着她的臉龐凝視了幾秒鐘，才發覺自己似乎狂喜之下漏掉了一個重點。
江洋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低啞着聲線問她：“爲什麼不是‘愛’，而是‘愛過’？”
“進行時還是過去時，有什麼差別呢？你……”她看着他，一字一頓地問，“在、乎、過、嗎？”
他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一時竟無法說出隻言片語。
文萱苦笑着搖搖頭，沒再討論這個沒有意義的話題：“算了，離了吧。”
“你現在，還愛我嗎？”江洋自己也沒想過他竟然問得出這麼肉麻的問題。
文萱顯然也是一怔，但她很快回過神來，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輕聲說：“跟你在一起，我很辛苦。”
有那麼一瞬間，江洋看着她蒼白的笑容，忽然覺得她也許真的很疲
憊。
他忍不住有些心疼她，起身繞過書桌，站在她的身邊，擡手替她攏了攏額前的髮絲。
江洋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令文萱訝異不已，她抿緊了嘴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裡滿是不解。
兩個人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相視了片刻，然後，江洋極輕極低地嘆息一聲，伸出修長雙臂，將她擁在了懷裡。
之前也不是沒有擁抱過，可這一次，她沒來由就覺得有些手足無措，彷彿這個擁抱裡，多了些從前沒有的溫柔，這令她誠惶誠恐，想要沉溺又不敢沉溺。她有些不解，他們不是在談離婚的事情嗎，這樣親密的擁抱，到底是在做什麼。
但是，難得的溫柔懷抱，她離不開，哪怕明知這不過是短暫盛放的煙火，稍縱即逝。
文萱不吵不鬧，柔順地被他抱在懷裡，仔細地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見他半晌都不說話，她只得輕聲喚他名字：“江洋？”
他不動聲色地收緊了擁着她的手臂，嘴脣帖在她的耳畔，喑啞着聲線說：“我並沒有做任何對不住你的事，所以文萱，我不能接受你這樣無理取鬧的離婚協議。”
“我並不是無理取鬧。”文萱稍稍擡起頭，很認真地看着江洋的眼睛，向他解釋道，“就算你可以解釋照片的事情，我依然覺得每天面對你，很辛苦。”
他沉吟着看她，一隻手攬在她的腰間，另外一隻手順勢將她的小腦袋輕輕按到他的肩膀上，然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撫摸着她的髮絲，彷彿留戀那柔順的質感。
良久，他的嘴脣輕輕親吻她的額角，江洋鄭重地說：“從今往後，你所有的辛苦，換我來嘗。”
文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等她回味過來，心裡既感動又無奈。
感動的是，這個向來不在意她的男人，今天竟然這麼溫柔，這麼信誓旦旦；可她無奈的是……
“江洋，愛一個人的辛苦，你怎麼會懂。”
江洋沒有遲疑，輕聲問她：“如果我說我願意學呢？”
文萱忽然覺得這樣的江洋有點孩子氣，就像是在和她賭氣一樣。
“學什麼，學怎麼辛苦嗎？”
“不，學着愛上你。”
“啊？！你、你……”她徹底傻掉了，“你”了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瞪大了眼睛瞧着江洋，彷彿是看到了什麼外星生物一般。
他忽然覺得她的模樣很有趣，好笑地彎起了脣角：“怎麼一副不相信我的樣子？文萱，我是說真的。”
直到這時，文萱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反應有多白癡。
她本應該很堅定地對他說“不用了，我們要離婚了，謝謝”，這樣纔對啊！
可是她呢？就這麼沒出息地呆若木雞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季文萱還是想不出自己應該如何應對這樣反常的江老闆。
在他懷裡呆得時間久了，她的肩膀有點痠麻。不適地扭了扭身子，她雙手撐着他的胸膛，悄悄拉開了和他之間的距離。
“就算不離婚，我最近……”文萱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坦誠地跟他講，“我還是想搬出去住一段時間。”
她以爲江洋既然不同意離婚，一定也會挽留她，不讓她搬出去。
可是沒想到，江洋沉吟了片刻，卻只是低嘆一聲，說道：“如果搬出去能讓你覺得好過一點，就搬出去吧。”
江洋沒有問她要搬去哪裡，也沒有問她什麼時候回來。
他想，這樣百分百的信任與縱容，或許就是他學習愛情的第一堂課。
文萱輕輕點了點頭，脣角微微彎起，向他莞爾一笑：“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給彼此一點空間，所以不會走遠，也不會太久。”
她眼眸裡的坦誠之意令江洋很是寬慰，他的脣邊也沾染了一點笑意，溫柔地望着她說：“好，我等你回來。”
此時，夜色已深，忙碌了一整天的江洋，傷心了一整天的文萱，都已有些睏倦。
他們沒有再多交談，文萱自顧自地收拾行李，江洋責留在書房裡，爲自己衝一杯咖啡，繼續挑燈夜戰，處理未完成的工作。
明天，他們就會生活在不同的房子裡，看不同的風景，聽不同的話語，感受不同的人羣熙攘。
明天，一切似乎都將改變，也包括，那些欲說還休的漫漫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