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區福利院大門口。
秦凡穿着運動衣，站在人羣裡。
昔日被譽爲東區環境最好的大院，此刻已經面目全非。
焦土代替了草坪，漆黑的廢墟代替了鬱鬱蔥蔥的松柏。
即便是隔了一夜，離着幾百米，依舊能聞到檀木塑料被燒焦的混合刺鼻氣味。
也有些人站在門口圍觀，但也都因爲無法忍受近距離的味道衝擊，看了沒有多大會兒，就捂着鼻子離開了。
“哎，這可是咱們南都數一數二的療養院啊，就這麼一把火給燒了，真是可惜了。”
“誰說不是呢，東區愛心福利院以前可沒有這麼大，聽說全是因爲從裡面走出來的一個孤兒大老闆，捐錢擴建的規模，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是進口的，價格還不貴，我還說等老了想辦法進去呢，結果這倒好，連大門都給燒沒了，還去個屁啊。”
“誒，你們說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事啊？真正的大老闆哪有什麼好心的，捐這麼多錢給個福利院，虧本買賣傻子才幹！我覺得是那個老闆得罪了什麼仇人了，人家報仇尋到這裡，可憐了一院子的老小啊，還不知道死多少個呢……”
秦凡轉過頭，看了最後說話的人一眼。
是個染着黃毛的青年，嘴裡叼着五塊錢的紅金龍，正幸災樂禍地看着眼前的福利院廢墟，嘖嘖不停。
“你知道點什麼？”秦凡好奇問道。
“呵呵，這還用知道？這家養老院前些年翻新，消防就是我和兄弟做的，我跟你說，出錢的老闆牛逼着呢，專門派人盯着我們搞消防，那基本上是一點問題也不可能出，我敢保證，整個南都，這裡的消防是最安全的，結果還不是半夜起火，一燒一大片？所以這根本就不是消防的問題，根本是那個老闆得罪了什麼人，讓人私底下給搞了！”
可以看的出來，黃毛當年接受福利院的消防工程，被董叔派人監督工程質量，搞的心裡非常不爽。
所以現在看到福利院被燒，滿臉的幸災樂禍。
不過，董叔避險避的也未免有點過於誇張了吧，直接讓地產部的人，隨便一個電話分分鐘能蓋起來幾個這麼大規模的福利院，何必再在外面招標，繞這麼大個圈子。
“那你覺得，會是什麼人搞的呢？”秦凡好奇道。
“呵呵，這福利院跟你什麼關係啊？瞎幾把問，當心問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可沒你好果子吃！”黃毛不屑道。
秦凡眉毛挑了挑，也不生氣，反而是轉過身離開，走到旁邊的一個路邊小賣部，買了包軟中華，拆開之後，才走會後，笑呵呵地將煙遞到黃毛手上，問道：“大哥，說實話，我一個好哥們就是從這福利院裡出來的，人現在在國外呢，聽說福利院被燒了，現在着急坐飛機往回趕，就讓我幫他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您要是知道，就跟我說說唄。”
秦凡本來是想說，自己是從福利院出來的。
結果一想不對，如果自己是在福利院長大的，那豈不是咒自己爸媽麼。
所以還是說成朋友吧。
“呵呵，你朋友是福利院的？”黃毛看了眼手裡的軟中華，掏出一根問道，沒有着急往嘴裡放，而是先在鼻尖聞了聞。
“是啊，從小一直生活到十七歲才走，後來考到國外去了，就一直沒有回來，還說等有錢了捐給福利院呢，現在聽說福利院被燒，人都快急瘋了，您說您見多識廣的，又包下福利院這麼大的消防工程，要是知道啥，就說說唄。”
其實秦凡一眼就看出來，眼前這個黃毛，頂多是當年福利院消防工程裡的一個做工的。
不過誰讓自己現在有求於人呢，也只好他喜歡什麼，自己就說什麼轟他開心了。
“其實也沒什麼。”黃毛將嘴裡抽到只剩屁股的紅金龍拿出來，再將軟中華叼在嘴裡，菸頭對菸頭，深深吸了一口，眯着眼睛，一臉的陶醉。
“你知道我爲什麼確定福利院的火災，是有人在搞這個老闆，而不是什麼失火麼？”
在長長了口煙後，黃毛才意猶未盡地說道。
“爲什麼？”秦凡問道。
“因爲真個福利院根本不可能失火。”黃毛得意洋洋地說道，“這個福利院的消防設施，媽的可比消防隊還牛逼，一個一百米的走廊，安裝了五六個煙霧感應滅火噴頭，每個房間裡都有國外進口的煙霧和溫度感應器，消防水閥也是最牛逼水量最大的，我們當初測試過，在最普通的房間裡，只是初級煙霧感應，噴出來的水就他媽能把高出三個等級的火勢，在十五秒內熄滅，而且每個房間都有！”
說道這裡，黃毛啐了一聲罵道：“媽的，不能不承認，福利院背後的老闆是真幾把有錢，這麼大點的一個破院子，光是這玩意兒就花了四五百萬，還不算其他的消防設施，而且還定期檢查，檢查的時候還有人跟着，你覺得就這消防水平，除了人爲的，會他媽失火？”
秦凡聞言不由得咋舌。
因爲沈家給了董叔一生的榮耀地位和尊嚴，所以董叔對沈家，對自己，死心塌地，忠心不二，甚至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沈家人的命。
同樣的。
董叔無兒無女，他能活着成長成人，全是福利院養的，那他便將福利院當成自己的老家，而福利院裡四百多名孤兒也是他心目中，留守在老家的孩子。
所以他會不惜一切，將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這家福利院上。
但是聽了黃毛的話，其用心之深，還是讓秦凡有些忍不住驚歎。
見秦凡不說話，黃毛只以爲他被自己的話嚇到了，便抽了口煙，得意說道：“而且當時的消防做下來，總價大概在七百多萬，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敵的小型環水系統嘛，而且總開關只有當時的設計師和院長知道，我懷疑這兩個人其中一個肯定被收買了，只要關掉總閥，嘖嘖~隨便一個菸頭就能引起火災，警察到最後，肯定也是什麼也都查不到的。”
院長和設計師？
秦凡摸了摸褲兜，又跑到旁邊的小賣部，直接買了一條軟中華回來，往黃毛懷裡一塞，問道：“設計師叫啥，你還有他的名字不？”
這一次，黃毛並沒有接秦凡手裡的煙。
他目光狐疑地在秦凡臉上掃過，問道：“你是誰啊？怎麼感覺不像是什麼有朋友住在這，你該不會是警察吧？算了算了，煙我不要了，能幹這麼大事的人我可惹不起，你就當沒有見過我，再見！”
黃毛沒有要秦凡手裡煙，直接就跑了。
秦凡有些迷茫，好不容易查到點線索，就這麼給斷了？
福利院現在一片廢墟，一個工作人員都看不到，想聯繫何院長是肯定不行了，而且出了這麼大的責任事故，他就算沒有在火災裡被燒死，這會讓也肯定被相關部門扣押了起來，接受火災起因調查。
本來想找黃毛要到當時的圖紙設計師的聯繫方式的，黃毛一跑，線索就這麼給端了。
“看來只能從當初的招標公司下手了。”
秦凡嘆了口氣，看着眼前被燒焦的廢墟，心頭從來沒有過的忐忑和自責。
雖然還沒有統計出傷亡報告。
可如果這場大火，真的是因爲自己昨天調查出黎家和龍幫已經要對福利院下手，並借福利院你四百多名兒童要挾董叔的話，那麼自己犯下的錯誤，恐怕終其一生，也無法悔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