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柒微偏着頭,好像很認真地在思考着她的話,片刻之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湊近了一點,慢條斯理地說道:“會不會過意不去,關你屁事?”
“你!”
非歡一滯,完全沒有想到身爲帝妃的樓柒竟然這麼無賴粗俗,“你竟然連那個字都能說出來......”
樓柒聳了聳肩道:“哪個字?屁字?”她笑了起來:“既然你敢管屁事,我爲什麼不能說屁字?其實,翠花這個名字,跟屁字也是很配的哦。”
不等她再說話,樓柒轉身再次進殿,“翠花姑娘記了帝君宣召了?”
非歡深深吸了口氣,跟着進了大殿。她在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計劃,因爲樓柒完全顛覆了她心中對於她原來的幾種猜測,她完全沒有想到樓柒是這麼一個人。
沉煞看着樓柒眉目帶笑地走了進來,神色不禁也緩和了幾分,剛纔樓柒出去的這段時間,衆官像是逮着了機會,個個拼了命地想要勸他收回一生只要一妻的決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接受那高大帥的提議,給高英英封妃,以換取鬆城的歸順。
他心情極差,在看到樓柒的笑意時頓時又好了起來。
他對樓柒招手,讓她再次回到他的身邊。樓柒腳步輕快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沉煞順手就理了理她耳邊一縷髮絲。
非歡站在殿中,擡頭看着這一幕,裡頭震驚不已。
她是聽到了沉煞一生只要樓柒這一妻的宣言,但是她完全沒有想到,沉煞本人是這樣高大偉岸,俊美無儔,威嚴冷酷的一個男人,她原來還以爲,能夠寫出那樣的契約的男人大氣不到哪裡去,最多是一個陰柔的,或者是幼稚的男人。
要知道,男人多以江山爲重,男人都喜歡三妻四妾,再有一種,是視女人如衣服,衣不如新。在她以往的認知裡,成大事者,絕不兒女情長。
就是西長離,她的離哥哥,明明是喜歡着她的,但是爲了他的大計,照樣可以眉毛都不眨一下地將她送了出來。
“殿下是何人?”
在接到樓柒的示意之後,沉煞看向了非歡。非歡很清楚地看到,他原來在看樓柒的時候神情微暖,但是一轉過來,神色一下子就冰冷了下來,眸光也冷漠得很。
非歡突然覺得,能夠讓他用那樣的眸光看着,應該很是幸福吧?
她上前一步,正要說話,沉煞又說了一句:“見了本帝君,不用叩拜嗎?”
非歡的臉微微變色。她是西疆聖女,就是在晉見西疆王的時候都是免了跪拜之禮的,她還從來沒有跪過任何人!
就是這個男人,他以後還不是要靠自己,沒有求她,沒有禮遇,一見就要她行叩拜之禮,這簡直是對她的侮辱!
樓柒打量着她。
她看得出非歡那一刻的驕傲和憤慨。這說明這個女人的出身並不低,而且她平時接觸的人肯定不是尋常百姓,而且,就算是跟身份地位高的人在一起,她估計也是個不用行跪拜之禮的。
來自西疆,難道是西疆公主?
不過,非歡還是沉下了氣,就要跪拜下去,這時,鷹卻上前一步,道:“主子,這非歡姑娘是......”
“鷹衛大人,小女翠花。”非歡立即解釋了一句。她在控夢魘裡被樓柒反催眠,加上控魘反噬,對於這一點簡直是執著到了極點,而且她很不明白,爲什麼他們總是要記錯她的名字?
噗。
樓柒實在是忍不住,低下頭去,忍笑忍得很是辛苦。就連沉煞也忍不住眼裡流露出笑意來。
而他的這一笑,簡直是讓非歡驚豔。
樓柒一直知道,沉煞偶爾的一個笑容會如烏雲厚重積聚之後的的一縷陽光,讓人無法抗拒。
鷹有些無語,只好改口道:“主子,翠花姑娘是當年送了您小船的人......”對於那個人,在主子心裡應該是非常特別的纔對,不捨得讓她跪拜吧?
沉煞瞥了鷹一眼,那一眼讓鷹心頭一跳,立即退了回去。非歡這會兒知道沉煞是一定要她跪拜,只好咬了咬牙跪了下去,老老實實地行了一禮,“小女翠花,參見帝君,參見帝妃。”
要是按沉煞的想法,這會兒一掌將她滅了就是,但是樓柒卻早就說過了暫時還不能殺她,因爲她不知道這個非歡是有什麼目的,能夠窺夢,還是遠距離地窺夢,她的咒術在西疆一定是排得上名號的。
這種咒術到了一定高度的人,都會練有保命咒,那種咒術會在她的生命有危險的時候施展出來,有的人是陰毒無比的,有的人是霸道無比的,有的人是邪氣無比的,總之,威力一定是非比尋常。
在她還沒有摸清這個女人的底細之前,不能隨便對她下殺手,特別是她現在是在九霄殿中,要是讓她施展出保命咒,怕波及這九霄殿中的人。
不過,暫時不能殺,不代表不能辱。
沉煞看着她跪拜在地,沒有理會,卻是轉向了樓柒,“愛妃坐得累了嗎?”
非歡咬脣,她跪着的沒說累,坐着的說累?
她已經習慣了很多人看見她都會憐惜於她,從來沒有想到竟然有男人能夠將忽略到這種程度,或許說,竟然捨得這樣折辱她的。
非歡心裡浮起了一陣不甘和反叛之感,她伏在地上,額頭抵着自己的手背,暗暗地彈了彈指甲,在指甲縫中有一點點藥粉彈了出來,被她悄悄地抹在了眼瞼處,她閉了閉眼。過了一會,擡起頭來,水盈盈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樓柒。
樓柒似乎覺得不由自主地就要對上那雙眼睛。非歡的眼神這會兒顯得有些水霧霧的,又像是水霧中有着什麼東西讓她想要去看清楚,這樣一看下去竟就有些移不開眼睛一樣。
非歡眼波流轉,那雙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
樓柒突然就說道:“翠花姑娘還跪着呢,就讓她起來吧。”
沉煞挑了挑眉,“起來吧。”
“謝帝君。”非歡很是柔弱地站了起來,身形微微一晃,突然間就軟了下去。
“翠花姑娘!”與她站得最近的鷹立即就伸手扶住了她。
非歡在鷹的懷裡擡眼看向他,鷹正要對上她的眸子,突然有一道氣勁射中了他的手臂,他雙手一軟,根本就抱住非歡,她也沒有料到,一下子整個人橫着摔到了地上,砰的一聲。
鷹的臉整張漲紅了,這扶着一個柔弱的姑娘還能扶到她摔下去,丟臉,真是丟臉死了!
他還要去扶,樓柒突然說道:“男女授受不親,鷹衛,你難道不知道的嗎?”
鷹一怔,下意識地說道:“可是屬下總不能眼睜睜看着翠花姑娘摔倒啊。”
樓柒涼涼地說道:“嗯,你扶,你扶。我剛纔剛剛給雪姑娘做了媒,你繼續扶,我也順便替你和翠花姑娘做個媒。”
靠。
開什麼玩笑?
鷹嚇得登時又往後跳一大步。他對這翠花姑娘沒有那種想法好嗎?再說,這姑娘是衝着帝君來的啊,他們哪敢有想法?
這下子,不只是他,哪裡有人敢去扶這翠花姑娘。
非歡暗暗咬牙都快把自己咬出血來了,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摔在地上,所有人都退開幾步遠,當她是洪水猛獸啊?
心好傷。
還有,這怎麼回事?她給自己的眼睛上了藥咒啊,與她對視應該會聽從她的意思纔對啊,爲什麼樓柒沒有中這種藥咒?
不過,樓柒竟然讓人不要扶她,這像是一個帝妃該做的行爲嗎?這明擺着善妒,小氣,惡毒,還當着羣臣的面,這樣的女人怎麼能當一國帝妃?
沉煞至少該責備她!
然後她就聽樓柒那極無恥的話,“翠花姑娘要是不想起來的話可以再躺會,沒事,我們不介意。哦,對了,你要不要把裙襬拉一下?扯得有點兒高了。”
非歡一口血幾乎就要噴出來了,誰要在這大殿地上躺着!誰要當着這麼多男人的面在地上躺着!
拉裙襬!
真的哪裡露出來了嗎?
這樓柒,這樓柒怎麼是這麼無恥的人呢?!
非歡這樣子哪裡還躺得下去,立即就爬了起來,這下子真的是朱淚漓落,楚楚可憐。她含淚望向沉煞,這一招,哪怕是對女人情意從來不重的西長離會總會忍不住擁她入懷吻去她的淚,她不相信,她不相信沉煞真的一點兒動容都沒有,再說,她眼上還用了藥咒。
但是她沒有想這一望去,卻是看到了一盞燈,一盞很明亮的燈,透黃的燈紙上有些斑駁的圖案,她別的什麼都看不到了,就只看到了那些圖案,讓她想看清楚一點,再看清楚一點。
樓柒見她目光微微發直,嘴角擒了抹笑意,右手就結了一個訣,同時,一點藥粉朝着她灑了過去。
藥咒,她本來不太會的,昨晚研究了一夜,倒是非歡的那個藥咒啓發了她,現在她也可以拿非歡來試試她剛琢磨出來的藥咒,加上光!
腦子裡似乎是嘭的一聲,非歡只覺得眼前一片火光轟的衝爆而出,炸成了一大片,讓她眼裡再看不到其它顏色和形狀。
“啊!”
非歡慘叫一聲,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樓柒將燈滅了,遞給二靈,“把燈收起來吧,我剛剛也就是看看。”
殿中衆官都有些莫名其妙,帝妃突然要了盞燈看着玩也就罷了,這翠花姑娘好好的慘叫什麼?該不會是...腦子有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