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認出了那個聲音居然是狼人戰士雷,陳道臨下意識的就要張口叫嚷,可是身邊一隻冰冷的小手卻伸了過來,輕輕的按在了他的嘴巴上,陳道臨側目看去,卻是那個賣醬的年輕女孩,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容,盯着自己。
被這女孩一隻手捂住了嘴巴,陳道臨頓時感覺到自己全身力氣都施不出來,這個女孩還對自己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這個賣醬的女孩昨晚在院子裡的表現嬌弱無辜,十足便是一個平凡怯懦的模樣,可此刻被她輕輕捂住了嘴巴,那張胖胖的滿是雀斑的平凡臉龐之上,卻露出了這種詭異的笑容……尤其是被這眼神盯着,陳道臨後背發寒,彷彿有條毒蛇滑入了自己衣衫之中的錯覺!
旁邊的巴羅莎眼看這女孩的動作,立刻就低呼一聲,伸手對她用力推過去,這雀斑女孩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邪惡,手裡輕輕一引,就將巴羅莎的手掌讓開,然後一捏,一抖,巴羅莎痛哼一聲,一隻手腕已經軟軟的垂了下去。
“我只是把你手腕捏脫臼了,若是你再亂喊亂動,這麼漂亮的一隻小手,切下來可就不好看了哦。”
這雀斑女孩聲音輕柔,只是這種輕柔的嗓音,昨晚還曾經無辜的哭泣,此刻卻變得如此邪惡狠毒,陳道臨不由得吞了口吐沫。
“好了。”石頭夫人看了這雀斑女孩一眼:“別嚇壞了小孩子。”
說着,她一揮手臂,袖子在陳道臨和巴羅莎臉上撫過,兩人頓時聞到一股奇異的甜香,隨即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
馬車之外
米妮已經跑了過來,扶住了霍克,用力將受傷的赤炎獅子拽了回來。
“這狼武士不簡單。”夏爾老闆神色警惕,緊緊的和唐恩並肩而戰。
要知道,霍克的實力已經很是不弱了,昔年軍中的猛將赤焰獅子,也是在戰場之上真刀真槍殺出來的威名。
居然一個照面,就在這狼人武士手裡吃了個不小的虧!
唐恩心中估算,以自己的武技,要勝過霍克一籌是有的,但是要想這麼輕易的在一招之內就將霍克傷了,自己恐怕也是辦不到的。
北地血槍唐恩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的拿下了扛在肩膀上的短矛來,看了一眼夏爾:“我來對付這個狼人。你去看着霍克……我瞧他好像有點不太對。”
說着,唐恩緩緩往前走了幾步,用身子擋在了那個狼武士的面前。
雷傲然而立,忽然擡起一隻拳頭來做了一個手勢,很快其他躍躍欲試的狼騎都立刻安靜了下來。
“你們是哪裡來的強盜。”唐恩深深吸了口氣,握緊了短矛:“獸人王國居然膽敢襲擊自由港車馬行的車輛,難道……”“人類,你不用和我說這些無聊的話。”雷冷笑:“我們不過是過路的強盜,就算是銅虎的法令也管不到我們的頭上。”
唐恩面色陰沉,他很清楚自己是遇到麻煩了。這種不受獸人王國官方管束的野外強盜團伙,是最最頭疼的。
只是以往在這個地區,已經是自由港以南,距離羅蘭帝國的邊境線非常近了,甚至有羅蘭帝國的邊防軍騎兵隊巡邏已經覆蓋到了這片區域,所以獸人之中的強盜團伙就算做案,也絕不敢靠近這個區域。
卻沒想到,居然有這麼一夥膽大包天的狼騎強盜團。
“就算你們不是獸人王國的軍隊,可是襲擊自由港的馬車,事後縱然你們逃跑,也絕沒有活路。”唐恩哼了一聲,故意大聲道:“到時只要自由港一紙問責文書過來,就算是你們獸人王國的軍隊也會幫着一起追殺剿滅你們。”
唐恩不愧是曾經多年混跡北方的北地血槍,經驗豐富,這一番話說出來,就是想擾亂這些狼騎強盜的軍心。
可是他畢竟失算了。
“無聊的人類。”雷的眼神有些不屑:“你們人類就喜歡做這種無聊的事情說這種無聊的話麼?我們既然來截殺你們,就不怕什麼追殺。倒是你,與其想着這種小伎倆來試圖脫身,不如用你的武者實力,痛痛快快的和我一戰。”
雷擡起手腕來,劍鋒指着唐恩:“你若戰勝了我,我的手下自然會離開。你若是輸給了我,便是死去。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這些人類卻偏偏不懂,總喜歡做一些自以爲聰明的無聊之事。哼,這種心思多了,武者的本心還能剩下多少?”
唐恩被它這幾句話說的不由得一怔。
“你說這麼多,便是因爲你心虛害怕,你擔心你不是我的對手,纔會想到試圖用這種小伎倆來擾亂我的軍心。”雷繼續用尖銳的話語刺激着唐恩的心志:“還未戰,你便先怯懦了。你這樣的對手,看來本事也有限的很。”
唐恩身子一震!
讓他震動的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狼人說的話,直戳自己的本心!
的確,若是自己有信心戰勝對手,又何必剛纔試圖說那些話……
自己說這些話,便是因爲自己潛意識之中,已經被對方展現出來的實力所震懾,未曾戰,便先覺得自己不敵!
可是……
讓唐恩更加心中不平靜的是,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自己隱居多年,縱然武技未曾荒廢,也未曾放下。但是……隱居多年,躲在一個小院子裡隱姓埋名,每天賣這肉粥,怯懦過日子的唐恩,還能算是昔年的那個北地血槍麼?!
多年的時間,已經悄悄的磨去了自己曾經的一身傲骨,曾經的一身銳氣!
若是昔年的自己,縱然遇到強敵,縱然情況惡劣,也有膽量決死一戰!絕無其他雜念!當年的自己,便是因爲有這麼一股子決然的勇氣和血性,才能在北方闖蕩出一個“北地血槍”的名號!
而現在……
遇到了強敵,自己沒有生出決戰的意志,卻想起了用這種無聊的言語去試圖擾亂敵人的心思……
自己,真的是不知不覺之間,變得怯懦了麼?
唐恩心中涌起一股惱火來,這惱火卻不是針對對手,而是針對自己!這種憤怒讓他的自尊心被激發了起來。
我唐恩,何需用這種方式來求勝!
他雙手一抖,短矛在他手裡就發出的嗡嗡震盪的聲音。
唐恩的雙手之間一團白色的光芒緩緩的散發出來,隨即這光芒遍佈短矛之上,更傳遍他的全身,使得他全身都沐浴在了這一團銀白色的光輝之下,就如同在他身上有一層熊熊燃燒的銀色火焰!
“銀色鬥氣?”雷的眼睛一亮,頗有一點意外:“你居然是一個高階武者。”
唐恩哼了一聲,他眯着眼睛,排開了心中雜念,只是死死盯着雷手裡的劍鋒,輕輕一揮,短矛遙指雷:“狼人,戰吧!”
雷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露出一絲獰笑。
唐恩深深吸了口氣,飛快的邁開大步朝着雷幾步疾走過去,一聲斷喝,短矛當胸就直刺了過去!
這一個標準的挺刺的動作,毫無半點花哨,大開大磕,這一擊看似簡單,但是在唐恩的手下,卻有着一股一往直前的氣魄!
雷的眼睛頓時亮了。
狼人面對着刺來的一矛,忽然腳下猛的邁開兩步往後退去!
短矛已經到了雷的面前,雷雖然迅速後退,但是矛尖卻已經距離他的胸膛不足一尺!
唐恩氣勢如虹,銀色的鬥氣如火焰燃燒,手中短矛更如同一把火炬一樣!
雷連續兩步退後,終於揮舞起來了手裡的劍!狼人忽然一聲長嘯,嘯聲直衝天空,它腳下依然在不停後退,手中卻手起劍落,只見它周身也冒出了一團隱隱的氣焰,劍鋒上彷彿瞬間變成了一片殘影……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就聽見一連串密集如雨點般的聲音,雷手裡的劍鋒已經化作一片殘影,瞬間在唐恩的矛尖上不知道斬落了多少下。
終於,最後一劍斬落,唐恩的短矛終於被盪開幾分,雷一個側步閃開,長劍一撩,卻以一種兇狠的姿態狠狠的刺向唐恩的肋部。
此刻唐恩的短矛刺空,已經被雷逼到了近身,這一劍又狠又快,唐恩的目光驟然收縮,他忽然狠狠吸了口氣,就連胸膛都彷彿忽然鼓起,然後看準了這刺來的一劍,陡然鬆開左手,屈指朝着劍鋒就彈了下去!
這一手極爲冒險,那劍鋒鋒利,若是稍微彈的偏了半分,只怕對方連削帶打之下,就能將唐恩的一隻手掌直接切下來。
可是唐恩的這一彈,卻偏偏準確的彈在了劍鋒之上,雷的臉色頓時一變,劍鋒被彈開了幾分,唐恩飛快的大步閃了過去。
兩人的身子才分開,就豁然轉身,短矛再刺,長劍揮舞,一時間就聽見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兩條人影已經激烈的戰在了一起!在唐恩的手中那柄短矛上下翻飛,銀色鬥氣沖天,就如一條銀蛇飛舞,氣勢驚人。而雷手中的劍氣縱橫,寒光閃爍,無論那條銀色的短矛如何翻騰,劍光卻始終將其緊緊籠罩在其中!
兩人這一場激鬥來的忽然,去的也突兀,只見正斗的激烈,兩人幾乎同時都是一聲低吼……
鏗!身影交錯在了一起,長劍切在短矛上順勢削下,激起一片火星!
兩人這麼一番動作,幾乎就是擦身而過,飛快的走開幾步之後,才豁然轉身,重新面對面冷冷對視。
雷的長劍指地,劍鋒兀自顫抖不已,還有嗡嗡的震鳴的聲音不惜。
而唐恩的雙手握着短矛,可是仔細看去,他的雙手都微微顫抖着,而短矛之上,那矛柄上赫然是十多個細微的缺口,正是方纔被對方那連續十多劍斬出來的!更甚的是矛尖上已經赫然缺了一截,原本尖銳的矛尖卻已經禿掉了一塊,已經被雷一劍斬去了矛尖!
兩人冷冷對視了幾眼,雷深呼吸了一下:“我收回剛纔的話,你是一個出色的對手。”
唐恩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缺口的短矛,嗓音有些嘶啞:“你的劍,好劍!”
雷哼了一聲:“你是認爲我佔了兵器之利?”
“不。”唐恩搖頭,他此刻才終於壓抑下了雙手的顫抖——方纔雙方連續的力量碰撞,讓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這個狼武士的實力!以自己的鬥氣造詣居然都被對方震的手臂上肌肉撕裂,此刻雖然他不曾表露,但是自己卻清楚,自己的一雙小臂的肌肉已經破損!他看着雷的眼睛:“即便沒有鋒利的劍,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你很強,是我見過的最強的獸人。”
他的腰依然挺的筆直,只是雷看着他,眼神裡有一絲憐憫:“不用強撐了,我自己出手自己最清楚,你現在已經無力再戰。雖然很驚訝你的實力,但是對於我來說,切下你的頭顱,纔是對強敵最好的致敬。”
說着,他緩緩往前走了幾乎,幾乎距離唐恩近在咫尺,只要揮出劍,就能斬下唐恩的頭顱!
唐恩站在那兒,果然是一動不動,眼看着雷走近了自己,他心中一嘆,閉目等死。
就在雷已經要舉起長劍的時候,後面的那車廂裡,忽然傳來了一聲古怪而尖銳的聲音!
雷的臉色忽然一變,猛然轉過身來,就看見一團黑影已經撲面而來!它不敢猶豫,一劍狠狠劈了下去,咔嚓一聲,面前這黑影便被斬成兩片,仔細看去,卻是那車廂的車門!
雷的神色驚疑不定,那車廂裡忽然閃過一團光芒,隨即十多個火球咻咻咻咻的飛射而出,直奔雷而來!
最驚奇的是,這十多個火球卻並不是直線飛來,而是忽然在天空之中打了個轉而,瞬間就散開,然後圍繞着雷散佈開來,最後才彷彿被人操控的一樣,同時從四面八方朝着中間的雷疾射而去!
雷這才變了臉色,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十多個火球射到面前,它飛快的舞動長劍,左右遮擋,十多個火球頓時被它一一擋開,只見火光四射,雷被這團火包圍着,看上去就有些狼狽。
“魔法師?”雷眯起了眼睛。
車廂裡沒有回答,卻只聽見地面山傳來了一陣如悶雷般的聲音,雷忽然眼神一變,它陡然高高躍起,就在它原來所站的位置,腳下的地面已經豁然裂開一條縫隙,一隻醜陋的石爪伸了上來,一把抓了個空!
雷飛身閃開,就看見那地上裂縫已經有一個手臂攀爬了上來,隨即整個身軀爬出裂縫,卻是一個大約有兩米多高的石頭巨人。
“土元素?”雷的神色一動。
這土元素咆哮着,認準雷就撲了過來,這東西身軀龐大,一巴掌揮舞過來,便帶起一陣狂風。
只是對於雷這樣的高手來說,這等土元素卻並不難對付,它哼了一身,擰身迎了上去,身子如閃電般的從土元素的手臂之下劃過,手中的劍鋒點點,就聽見清脆的聲音不絕,雷再次躍開的時候,那土元素在原地轟然倒下,已經被切成了數十塊!
雷雖然輕易的斬碎了這個土元素,但是轉身警惕的看着那馬車車廂,神色越來越陰沉。
他眯着眼睛,忽然就走到了一頭狼騎士的身邊,一把從對方的坐騎上抽出了一柄長劍來,掂量了一下,一聲低吼,手臂揚起,這一柄長劍就如同閃電般射向車廂!
它這一投擲已經出了全力,只見這如流星般的一劍到了車廂的跟前,那車廂前的空氣忽然扭曲了一下,那射去的長劍頓時就歪歪扭扭的彈開,沖天飛了出去。
雷哼了一聲,忽然擡腿狠狠的一腳跺在了地面,頓時將地面踩出了個大坑來,它手裡長劍一擺,頓時就把地上的十多塊大大小小的碎石捲了起來,飛射向了馬車車廂。
這十多塊石頭射到車廂前,也同樣是忽然空氣之中的扭曲再現,十多塊石頭就彷彿是投在了水中,可以清晰的看見空氣裡出現了一團一團的波紋,隨後噗噗幾聲,石頭都被彈開,朝着不同的方向飛了出去。
雷看在眼裡,卻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它收起了長劍,冷冷盯着那車廂:“魔法結界?”
車廂裡,傳來了一個蒼老嘶啞的笑聲。
隨後讓雷臉色更難看的事情發生了。
周圍的空氣之中忽然閃現出了幾團光芒,開始是十多個火星閃現,很快這些火星就變成了火團,隨着火焰之中傳出的一聲聲咆哮,這些火焰眨眼間就變成了十多個火焰元素!十多個火元素都是在兩三米的體型,熊熊燃燒的火焰元素在面前一字排開,猶如一片火牆一般,頓時讓那些狼騎兵騷動了起來,狼騎被驚動之後,幾乎是下意識的連連後退。
而就在周圍,地上也飛快的出現了幾條裂縫,又有七八個土元素爬了出來,對着狼騎們虎視眈眈,低聲咆哮。
雷的眼睛裡露出一絲怒氣,但是它盯着這些火元素和土元素,終於狠狠咬了咬牙。
以它自己的實力,這些火元素和土元素自然是不用怕的。可問題是,現在它不是孤身一人。它從冰封森林出來之後,暗中回到了獸人王國裡,聯絡了自己的老部落族人,最後召集了這十多騎狼騎,已經是它現在能召集到的所有的力量了。這些狼騎都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部落族人,雷帶着它們脫力了部落,來到了野外成了強盜團,不論是獸人小部落還是人類的小商團,都是它的目標,而且雷膽子很大,更敢於冒險,它特意挑選了這個距離羅蘭帝國邊境線很近的地方動手,卻反而鑽了空子,讓它這些日子來收貨頗豐。
可是……今天,卻踢到鐵板了。
方纔那兩個武者的實力已經很是不俗,雖然雷都取得了勝利,但其實它贏的並不像看上去這麼輕鬆,尤其是對付唐恩的時候,其實說到實力,雷比唐恩也只是高出一籌而已,但是它手裡的劍卻是陳道臨贈予了現實世界的工業水準打造的東西,比這個世界的武器要鋒利多了,也更能承受武者的力量。
擊敗了唐恩之後,卻發現車廂里居然還有個魔法師……
更重要的是,這魔法師展現出來的實力,雷判斷出對方恐怕還是一個高階法師!
它很清楚,在對決戰鬥之中,同階的武者往往不是魔法師的對手,因爲魔法師可以調動遠遠超過自身的力量,魔法師唯一的弱點便是不擅長近身作戰,但是這個魔法師卻擁有一個高級的魔法結界,躲在車廂裡,用魔法結界保護住自己,這便立於不敗之地了。
弄出來的這些火元素土元素……自己固然不怕,但是自己手下這些狼騎,可沒有自己這種實力!若是真的拼命混戰起來,自己這最後的一點忠誠的部下,恐怕就會有所損傷了!
這可是自己報以期望的種子!雷可絕不肯讓它們白白消耗在和魔法師拼命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想到這裡,雷畢竟是一個做事果決的狼王后裔,它當機立斷,立刻就吹了一聲口哨,飛快的朝後退去。
“既然有魔法師在這裡,那麼今天的事情我們就退一步吧!”
雷翻身跳上了自己的坐騎,它手下的狼騎徐徐退後,等到自己的部下都退到了遠處,雷纔看着面前的這些魔法生物,冷笑一聲:“魔法師,以後有機會,再領教你們的本事吧!”
說完,它長嘯一聲,調轉狼頭就朝後飛奔而去,十多騎狼騎跟在它身後,很快就消失在了樹林之後。
車廂裡,傳來了石頭夫人的一聲輕輕嘆息。
“這小狼崽子,倒是見機很快啊。”
……陳道臨被涼水潑醒的。
他飛快的坐了起來,就看到了身邊一片狼藉。
兩匹馬的屍體,車伕的屍體就在不遠處,車廂已經歪倒在地上,一個輪子都脫落了。
而火焰獅子霍克和唐恩兩人則都是萎頓躺在車廂旁靠在了那兒。
霍克嘴角有鮮血,胸前的衣衫也都灑了不少血跡。唐恩則是一雙小臂上血肉模糊,那個圓臉雀斑的賣醬女孩正在用繃帶小心的幫唐恩裹住傷口。
讓陳道臨放心的是,巴羅莎就在自己的身邊,她的雙手被用繩子捆住了,而那個夏爾老闆則站在自己的身前,手裡拿着一個水袋——潑醒自己的就是這個混蛋。
陳道臨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
雷呢?難道被他們趕走了?
“小子。”石頭夫人那沙啞詭異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別坐在這裡浪費時間,去幹活兒!”
“啊?”陳道臨一呆。
但是很快,他就吃到苦頭了。
陳道臨被逼着將那個馬車車廂拆開,拆開了一塊大木板來當做擔架。
可隨後卻有了一點問題。
霍克和唐恩都是受傷不輕,兩人都是失去了行動能力,但是……擡擔架的人卻只有兩個。
陳道臨自然是被徵用的苦力不用說。而那個米妮,她是霍克的女人,自然是隻願意擡自己的男人的。
可是夏爾老闆和那個雀斑女孩……
“抱歉,我拒絕。”夏爾老闆神色很平靜,看着石頭夫人和其他人:“我們都是在逃亡,我想我沒有義務犧牲自己的體力來擡着別人趕路。你可以說我自私,但是我們原本就沒有什麼實際的關係,只不過爲了一個假冒的名頭裝作一家人。我不會犧牲自己的體力去擡別人,我更願意自己離開。”
那個雀斑的圓臉女孩則做出一副嬌弱的樣子,笑眯眯道:“人家可是女孩子呢,沒有多少力氣,讓我擡人,我可走不動幾步就沒力氣了呢。”
說着,她一指巴羅莎:“不是還有一個現成的人選麼。”
說這話的時候,她和夏爾老闆並肩站在一起,面對的是石頭夫人。
似乎在霍克和唐恩受傷之後,這兩人對着石頭夫人的態度也稍微有了一點變化,似乎不再像之前那麼唯唯諾諾的畏懼十足,此刻兩人並肩站在一起,看着石頭夫人的眼神,雖然依舊有些躲閃畏懼,但隱隱的,似乎也有了一點點微微的挑釁。
老婆子靜靜的看着兩人的臉色,然後她輕輕一笑:“現在的年輕人啊,這變臉的速度還真是快呢。”
她撇了撇嘴,忽然從懷裡摸了摸,摸出了一個小小的水晶球來,這水晶頭通提炫黑,散發出幽幽的黑色光澤來。
“你們認識這是什麼東西麼?”石頭夫人冷笑一聲,看着夏爾和圓臉雀斑女孩微微變色的表情,老婆子淡淡道:“這是一個能讓你們求死不能的寶貝。既然你們撕掉的虛僞,那麼我也和你們說說實話。”石頭夫人眯着眼睛,指着巴羅莎:“這個精靈小妞和米妮,兩人負責擡霍克。”
然後她指着夏爾老闆和圓臉雀斑女孩:“而你們兩個負責去擡唐恩。你們可以拒絕,如果你們拒絕的話,我就殺了你們——兩個一起殺掉,然後我會把夏爾的靈魂抽取出來做成冰晶,把你的骷髏做成亡靈骷髏武士。至於你,小姑娘,我會把你的皮剝下來,很完整的剝下來,做成一面人皮吸靈旗。”她蒼老的嗓音帶着一絲詭異的邪惡味道:“我剝人皮的技藝可是非常精妙的,你這麼年輕的小姑娘的皮膚剝起來最是順手,保證完完整整,一點瑕疵也沒有呢。”
雀斑女孩和夏爾老闆都是同時打了個寒戰。
那夏爾老闆的反應很乾脆,他立刻就乾笑幾聲,然後大聲道:“明白了,擡擔架是吧?我一定會把唐恩老兄照顧妥當的。”
那個雀斑女孩卻擠出討好的笑容來,湊到石頭夫人面前,連連獻媚道:“婆婆,你何必動這麼大的怒氣呢?你老人家叫我做事情,我哪裡敢不做呢?”
石頭夫人淡淡的瞥了這個小丫頭一眼:“既然願意做,還不快去,在這裡膩歪我做什麼?”說着,她擡起手來,手指在這女孩的後脖子上輕輕劃過,低聲道:“好細嫩的皮膚呢。”
圓臉雀斑女孩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飛一般的跑掉了。
霍克和唐恩兩個傷者很快就被擡上了擔架。陳道臨卻依然站在原地,看了看這個,看了看那個,忍不住苦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那個……請問,我做什麼?”
石頭夫人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沒好氣道:“蠢小子,你當然是過來攙扶我老人家了。我老婆子老的牙齒都快掉光,路都走不穩了,難道不需要人扶麼?”
陳道臨臉色一白,這老婆子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毫不客氣的擡起胳膊架子了他的手臂上,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搭在了陳道臨的身體上。
陳道臨一咧嘴……別看這老婆子乾瘦乾瘦的,分量可着實不輕!石頭夫人冷笑一聲,嘟囔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懂得尊老愛幼了。還愣着做什麼,走吧!”
這一行人就這麼重新上路,雖然沒有了馬車代步,而且隊伍裡還有兩個擔架擡着傷員。
但是幸好,每個人都是實力不俗,甚至就連巴羅莎也是武技出色,雖然是女精靈,但是身體素質卻遠遠勝過常人。
所以隊伍行走的速度倒並不慢。
說起來,倒是沒有擡擔架,負責攙扶石頭夫人這個老婆子的陳道臨,卻是體質最差的一個,走了不過小半天的功夫嗎,擡擔架的女孩子都面色如常,陳道臨卻已經累的氣喘吁吁。
而讓陳道臨有些疑惑的是,隨着這路越走越長,他察覺到了身邊的這位石頭夫人,壓在自己身上的分量,彷彿也是越來越沉重。
這個變化原本只是很細微,陳道臨開始也只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但是不經意之間,他彷彿感覺到了石頭夫人的呼吸——雖然她看上去神色如常,但是隻有近距離的自己才能聽出她呼吸的節奏分明是有些紊亂的。
最關鍵的是,這位老婆子一直挽着陳道臨的手臂,陳道臨分明的感覺到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指,越來越用力,抓的越來愈緊,甚至自己都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那手指如鉤,幾乎就要嵌進自己的小臂皮肉裡了!
在旁人看來,陳道臨和石頭夫人並肩走在一起,陳道臨累的如同死狗一般氣喘吁吁,這位老婆子卻是神色自若,就連臉色都不曾變化半分。可只有陳道臨自己才察覺到這個老婆子的那些細微的變化。
終於,就在陳道臨忍不住朝着這老婆子投去疑惑的眼神的時候……
“小子,莫要亂瞧,也莫要亂說話。”石頭夫人並不擡頭,卻嘴脣微動,這一句低微的話語清清楚楚的落在陳道臨的耳朵裡:“管住你自己的嘴巴和眼睛,只要你乖乖聽話,婆婆會給你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