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人是不過七夕的,所以薄荷沒有節日假期,而且下個月她就要畢業了,最近正忙着準備畢業論文,所以時間很緊。
關守恆也不比她好多少,三天後全球財富論壇峰會要在溪海舉行,作爲主辦方特別聘請的同聲傳譯員,他必須得趕回去,可從巴黎到溪海,光是飛機上就需要20多個小時了,會前還得做一些準備,所以他今晚就必須得啓程了。
如同過去的三年一樣,每一次的離別都是萬分難捨,但這一次,惆悵的思緒略減少了幾分,希望的曙光更多了一些。
“我的畢業典禮一完,就立即回國。”薄荷承諾着說道。
關守恆情不自禁地抱了抱她,望着她的黑眸裡充滿了期待,“我等你。”
“我也等你,媽媽要快點回來哦!”貝貝也不甘示弱,張開短短的小胳膊,肉肉的小身子直往上跳。
安安彎腰將妹妹給抱起,貝貝立即給了他一記憨憨的笑容,哥哥最好了!
薄荷將女兒接過,摟在懷裡親了又親,弄得小丫頭咯咯笑個不停,直到時間到了,關守恆纔不得不把女兒給抱回來,父女倆依依不捨地前往機場。
經過20多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他們回到溪海,又經過幾十分鐘的車程,終於返回了家中。
關守恆在飛機上將女兒照顧得很好,貝貝一路又吃又睡的,所以下了飛機後精神還好得很,又因爲時差的關係,小丫頭這會兒完全不困,而且還十分有活力,一到家,她就立即像只小彩蝶一般,快樂地飛進去,大聲喊道,“多多!我回來了!多多……多多……”
別墅裡很快就走出一個小男孩,眉清目秀,斯文俊逸,年紀跟安安差不多大,氣質也很像,卻比安安更沉靜了許多,整個人不經意間就透着一股冷漠疏離的氣息。
可是,當他看到貝貝的小身影時,陰鬱的眼底卻立即浮現出了一抹溫柔之色。
她今天穿着一件粉紅色的娃娃裙,圓圓的腦袋上梳着兩個可愛的小辮子,粉嫩嫩的小臉蛋上掛着比太陽還要燦爛的笑容,原本烏黑的大眼睛也笑成了彎彎的月牙。
夏亦寒的腳步忽然一頓,因爲他的雙腿忽然被撲來的小人兒給緊緊抱住了,他下意識地低頭望去。
貝貝也揚起小腦袋,在看到他也正看着自己後,頓時又高興了幾分,“多多!”
她身後,因提着行李而動作稍慢的關守恆忍不住失笑,又是多多!
很顯然,多多和夏亦寒三個字一點關係都沒有,全家也只有貝貝會這麼叫他而已。
三年前薄荷和安安出國後,他爲了能更好地照顧貝貝,所以請了個管家回來,李嬸並非專業的傭人,也沒什麼技能,頂多會打掃衛生和管理庭院的花花草草,可是在家政公司介紹過來的一堆人選裡,他還是一眼就決定了僱傭她。
比起那些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他覺得還是像李嬸這樣的人更穩妥一些,因爲她在面試的時候,眼睛始終盯着貝貝看,而不是像其他那些年輕女孩一樣只顧盯着他看。
雖然李嬸沒有廚師執照,也沒有駕照,更沒有家庭護士執照,但是她有一顆淳樸的心,他覺得有這樣慈祥的長輩幫他照顧貝貝,對貝貝而言是最好的。
所以,他當機立斷地就決定讓李嬸留下,包吃包住,月薪四千。因爲李嬸是家政公司介紹來的,所以家政公司那邊還要抽成,他看李嬸上了年紀,很不容易,所以就額外又多給了她一千。
可李嬸卻怎麼都不肯要,她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想把自己唯一的孫子也帶過來一起住。
這顯然不符合規矩,可他想李嬸一定有苦衷,細問之下才知道了夏亦寒的存在。
夏亦寒是李嬸的孫子,也是她唯一的親人了,父母在他一歲的時候就因車禍意外去世了,之後他一直跟着爺爺奶奶生活,幾年前夏爺爺也因病去世了,家裡沒有了經濟來源,年邁的李嬸只好出來打工,唯有如此她才能養活唯一的孫子,當時夏亦寒只有六歲。
在來這應聘之前,李嬸帶着孫子顛沛流離,日子過得一直很辛苦,先後換了十幾家僱主,可沒有一家做得長的,不是嫌李嬸幹活不行,就是嫌夏亦寒累贅。
他看他們祖孫倆實在是可憐,便同意了李嬸的請求,就這樣,夏亦寒跟着李嬸住了進來。
當時薄荷和安安剛剛出國,年幼的貝貝自然很不習慣,雖然他每天都給貝貝看薄荷和安安的照片,他們一家人還經常在網上互動,經常視頻之類的,但貝貝那時候太小了,不懂事,只覺得看得見摸不着的感覺很不爽。
那時候幸好有夏亦寒在,可能小孩子跟小孩子之間更容易溝通吧,每次貝貝嘟起小嘴生氣的時候,夏亦寒一鬨,她就好了。
貝貝當時很小,只認識家裡的人,她又不經常見到安安,而夏亦寒跟安安年紀差不多,所以她有點搞不清楚哪個是哥哥,剛剛學說話的時候,就一直朝着夏亦寒喊哥哥,可是小丫頭吐字不清,把哥哥叫成了多多。
後來,等到她稍微長大一點了,能分得清了,卻也改不過來了,所以就一直管夏亦寒叫多多,搞得所有人都啼笑皆非。
夏亦寒倒也不介意,由着她叫,一會兒多多這個,一會兒多多那個,多多長,多多短,整天多個不停。
“先生,我來幫您……”夏亦寒想要幫忙拎行李,可是掛在他腿上的小肉團怎麼都不肯鬆開。
“不用了,東西不多。”關守恆微微淡笑,隨即又糾正他說道,“亦寒,叫我叔叔就行了。”
夏亦寒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做聲。
“多多!媽媽給我買了新的芭比娃娃,我們一起來玩!”貝貝超級興奮地說道,扯着夏亦寒的褲腿就不鬆手。
夏亦寒爲難地盯着小肉團,有點沒轍。
關守恆不由得失笑,“亦寒,你和貝貝一起去玩吧。”
“嗯!”夏亦寒慎重地點了點頭。
“多多!你快來啦!我有巧克力給你哦!是法國的大胖哥哥送給我的,我特意給你留了一塊耶!”貝貝從她的卡通揹包裡翻出巧克力,獻寶似的送給夏亦寒。
“多多!你怎麼都不說話?這幾天你有沒有想我啊?”
“多多!你好厲害啊,又考100分啦?”
“多多你不要再看書了,陪我玩嘛!”
“對了,多多!我這次又拍了很多照片,媽媽已經放到電腦裡去了,你去看看!看我拍得漂不漂亮?”
“多多!”
“多多——”
“多多……”
這一晚,直到睡覺之前,貝貝還一直多個不停,開心得不得了。
事實上,這種情況並非第一次,只是一次更比一次嚴重。
一個月後,薄荷終於畢業了。
她以三年全部a+的成績,轟動整個巴黎三大。
她的畢業論文更是得到校長的親口讚譽。
畢業典禮上,她作爲畢業生代表發言,溫柔的外表,優雅的談吐,成爲校園裡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已經快十年了,終於又有一個亞洲學生可以登上這個獎臺!”校長對着下面的幾名教授微笑着感慨。
“沒錯,真的很久了,上一個也是中國人,不過是個男生。”
“我還記得他的名字,姓關!”
“關守恆?”
“對,沒錯!”
薄荷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粲然一笑。
她知道他今天沒有來,雖然他很想,可是今天是全球財富論壇峰會閉幕的日子,他是不能缺席的。
可是,她並不會覺得遺憾。
人生哪能所有的事情都盡善盡美呢?
像是現在這樣,她已經覺得很好很好了。
而且,後面還有更大的幸福在等着她呢!
兩日後,薄荷終於學成歸國。
關守恆抱着貝貝一起去接機,隨後一家四口驅車離開機場。
雖然旅途勞頓,但是薄荷卻沒有立即回家休息,而是迫不及待地前往監獄醫院。
“媽媽……我回來了……”一走進病房,她的眼淚就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
沈眉又蒼老了一些,也消瘦了許多,但眉眼之間的厲色,已經消褪了不少,整個人難得的平靜。
她點點頭,“婚禮什麼時候?”
“月底。”薄荷含淚說道,她多希望媽媽能親眼看着她穿着婚紗出嫁。
沈眉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我不能去現場了,不過……祝你們幸福!”
薄荷的眼淚一下子就滑落下來,她捂着嘴,重重地點頭,“謝謝媽媽!我一定會的!”
薄荷在回國之前,就已經提交了簡歷,日後她將進入高翻局工作。
而關守恆,也回覆了外交部很早之前就對他提出的邀請,未來他將成爲外交部長的專屬翻譯。
其實他早應該去報道了,但爲了能多照顧貝貝,他用多積累一下會議經驗的藉口一直拖着。
因爲兩個人都工作在即,所以婚禮的事情,也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這場遲到的婚禮,對於關守恆和薄荷而言,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所以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高不高興的事情了,這次更像是一種迴歸,一種圓滿。
而最開心的人,當屬貝貝,因爲她在這場婚禮中將要擔任小花童的重要角色。
至於安安,擔任的不是兒子的角色,而是像是新娘的父親一樣,牽着新娘的手出場。
這樣的安排雖然不合規矩,但是沒有人反對,就連關守恆也不覺得這樣錯了,因爲他特別感謝安安,在他缺席的那十年裡,是安安陪着薄荷,與她相依爲命。
如果說之前的那十年,安安年紀還小,饒是他再怎麼懂事,也都還是薄荷照顧他更多一些,但在巴黎的那三年,卻實實在在是安安在照顧薄荷的,這當然不是說洗衣做飯什麼的,而是心靈上的慰藉。
而且,還不光是讓薄荷不那麼孤單想家,更是能夠讓在國內的他寬心。
他知道有安安在,她就不會那麼寂寞、那麼難受了,至少不會當着兒子的面哭。
他最擔心、最害怕的就是她的眼淚了。
所以,多虧了安安!
婚禮的前一天,關守恆特意讓薄荷帶他去祭拜外婆。
雖然外婆已經去世了,沒有辦法再目睹他們的婚禮,可是他對老人家的尊敬與感激,永遠銘記在心。
當年外婆爲了幫薄荷還債,賣掉了畢生的畫作,其中最最重要的一幅是薄荷外公的肖像,那幅畫他幾經周折,終於託人重新買了回來,讓那幅畫重歸外婆的身邊。
“外婆,您安息吧!我們一定會幸福的!”薄荷和關守恆雙雙鞠躬。
婚禮的當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儀式選在郊區的一間小教堂裡舉行。
這間教堂雖然不大,但卻神聖非凡,因爲它的對面就是監獄。
很多囚犯的家屬都會來這裡祈禱,爲他們獄中的親人來懺悔,來祈福。
監獄裡的那些人們,也日日都能聽到這教堂裡的鐘聲,以及看到那些整日在教堂頂端飛來飛去的鴿子。
薄荷知道關守恆之所以選這間教堂,是別有一番苦心的。
她在步入教堂之前,扭頭望了望對面的那座小白樓,那是監獄醫院的位置。
她想,媽媽此時此刻,一定會坐在窗前,微笑地看着她出嫁的。
婚禮進行曲緩緩奏響……
安安穿着一套整齊的西裝,脖子上還繫着一個精緻的領結,素來平靜的俊容上,今日卻浮現出一層掩不住的笑意。
薄荷身着一襲美麗的白紗禮服,在安安的帶領下,一步步踏上紅毯。
她長長的裙襬後面,是一身粉紅色蓬蓬裙的貝貝,小丫頭手裡拎着一個小花籃,笑眯眯地把玫瑰花瓣撒向空中。
關守恆穿着隆重的燕尾服,站在紅地毯的盡頭,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因爲他親眼看着自己生命裡最重要的三個人,一起朝着他走來。
薄荷在一雙兒女的陪同下,站在了指定的位置上,她透過眼前的頭紗,看向對面的關守恆。
兩人四目相對,眼睛裡都是甜蜜得化不開的幸福。
老牧師身着黑袍,一臉莊嚴地站在臺上,手裡捧着一本聖經,開始宣讀誓詞。
“關守恆,你是否願意娶薄荷爲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爲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我願意!”關守恆堅定不移地說道。
老牧師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轉向薄荷,“薄荷,你是否願意嫁關守恆爲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爲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
“我願意!”她的回答同樣是堅定有力。
他們的愛情之路走得很辛苦,這些年來,那麼久的離別,那麼多的痛苦,那麼沉重的折磨與思念,終於在這一刻,修成了正果。
因爲這一刻,過去的所有苦難,都不值一提了。
過去的所有艱難困苦,只不過是他們愛情的試金石罷了。
風風雨雨之後,他們的愛情之樹,開花結果。
“下面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老牧師說道。
還是那枚10歐元的戒指,可是它所綻放出來的愛情之光,比世界上任何一顆鑽石都還要璀璨。
“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老牧師推了推黑框眼鏡,全場都笑了。
關守恆輕輕地掀起薄荷頭上的白紗,低頭吻住她芳香的脣瓣,兩人甜蜜地擁吻着,親友席上的人們紛紛起身鼓掌。
最後一排,卓溪也緩緩地起身,給予祝福的掌聲。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他悄悄地離開了座位,來到貝貝跟前。
“貝貝,等一下你幫卓溪叔叔把這幅畫交給你媽媽,好不好?”
貝貝看了看那幅畫,忍不住欣喜,“卓溪叔叔,這個是你剛剛畫的嗎?好漂亮哦,好像是爸爸媽媽的結婚照呢!”
卓溪笑着撫了撫她的小腦袋,“謝謝貝貝!”
“好漂亮哦!多多,你也來看!”貝貝忍不住想要跟夏亦寒分享。
卓溪在小丫頭轉身的時候,快步離開。爲她畫一幅婚禮的場景,祝願她一生一世都像是今天這樣幸福。
“多多!你看這個好漂亮哦!爸爸媽媽都那麼好看!結婚可真好哇,我們以後也結婚好不好?”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