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的關守恆
溪海是沿海城市,盛產海鮮,所以當晚,一行領導就在一間海鮮餐廳裡用餐。
這間餐廳並不算很高級,但遠近馳名,因爲餐廳的位置就靠近海港,天時地利,物美價廉。
這次用餐,由組委會的主席做東,市委的領導也出席,路易斯先生無疑是貴賓,關守恆親自相陪,薄荷也受邀參加。
一行十餘人,要了一個可以看海景的包廂。
雖然已經是晚上了,外面的景色已經看不到,但聽着海浪的聲音,感受着海風吹襲的氣息,仍舊是令人感覺心曠神怡。
圓形的餐桌上,擺滿了各種海鮮,蒸煮烹炸,應有盡有,圓桌中間還附帶烤盤,用餐的人可以自己動手,享受diy的樂趣。
路易斯先生熱情地拉着薄荷坐到自己身邊,像個慈愛的父親似的,薄荷心裡感覺特別溫暖。
關守恆則坐在他的另一側,耳中聽着路易斯喋喋不休地對她說着他兒子的事情,越聽心裡越不舒服。
“路易斯先生,您的燒烤好了。”關守恆表面上是提醒,實則是打斷。
“哦?這麼快!”路易斯先生驚喜連連,用小鐵鉗夾起一隻螃蟹,卻是放入薄荷的餐盤中。
“路易斯先生……”薄荷受寵若驚,連忙要推拒,可對方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熱情地說道,“薄小姐,你先吃,我兒子說了,無論是在何時何地,都要展示法國男人的紳士風度!”
路易斯先生仍舊是三句話不離他的兒子——亨利。
薄荷靦腆地笑笑,“那就謝謝路易斯先生了。”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我今天這隻能算是……呃,你們中國有個成語叫……借什麼佛的……”
“借花獻佛?”有人提示說道。
“對對對!借花獻佛!”路易斯先生總算想起來了,笑容滿面地又繼續說道,“薄小姐,我這頓就當做是借花獻佛,等以後你有機會去法國的,我一定再好好招待你!我在巴黎郊區有一座莊園,到時候我們去那野餐!你放心,亨利的廚藝非常好,你想吃什麼都行!”
關守恆暗暗地磨牙。
其他衆人卻都笑了,調侃說道,“咳,路易斯先生,您是不是太着急了?這麼快就想把我們中國姑娘拐到你們法國當媳婦啊?”
“就是啊,這也太心急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衆人一頓說笑。
“豆腐?”路易斯先生又是很好奇,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薄荷只好充當解說,“豆腐是一種中國傳統食品,在漢代的時候就有了,時至今日,已經有2100多年的歷史,用黑豆、黃豆、白豆、豌豆、花生豆和綠豆等,都可以用來製作。”
路易斯先生聽得一愣一愣,感覺十分神奇。
“薄小姐,聽你的意思,豆腐是一種美食對嗎?那等有機會的,等亨利來中國的時候,你請他吃一頓豆腐,可以嗎?”路易斯先生期待地問道。
薄荷簡直是啼笑皆非,吃一頓豆腐?哪有這麼說話的啊?
雖然她知道路易斯先生完全沒有唐突的意思,可是這種話還是令人感覺不太自在的啊!
“呃……”她尷尬不已,支吾着。
“咳……”關守恆不悅地清了下嗓子,說道,“路易斯先生,除了豆腐之外,中國還有很多美食的,比如豬頭肉!”
薄荷的嘴角一抽,他在說什麼啊?
關守恆恍若無事一般,興致勃勃地爲路易斯講解起豬頭肉來。
路易斯一個老外,哪裡懂得那麼多,竟然還真的聽得認認真真。
薄荷偷偷覷了一眼關守恆,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腹黑?
關守恆餘光一瞥,正好瞥見她偷看的視線,俊眉微微一揚。
薄荷連忙收回視線,低頭跟餐盤裡的螃蟹奮戰。
可是天知道她最不會弄這種東西了,以前吃蝦都不願意自己剝,何況是螃蟹了。
好麻煩!
“薄小姐,怎麼不吃?”路易斯先生髮現她的異樣。
薄荷連忙搖頭,“沒什麼,我只是等稍微涼一下。”
路易斯先生琢磨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她的爲難,可是他也不會弄這種東西啊,在法國人們經常吃的食物是鵝醬肝而已。
“哎,如果亨利在就好了,他手很巧的,而且特別樂於助人!”路易斯又開始大力稱讚自己的兒子。
“那他一定是繼承了路易斯先生您的優點。”薄荷禮貌地迴應。
“他可比我強多了!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做……什麼青什麼藍的?”
“青出於藍!”旁邊又有人提示。
“哦,對,就是這個!”路易斯先生雙眼放亮,又轉過頭來對薄荷說道,“薄小姐,亨利就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薄荷靦腆地點頭微笑。
“路易斯先生……”關守恆又忍不住插話,“中國還有一句古話,叫做長江後浪推前浪!”
後浪將前浪拍死在沙灘上!
這一句,他當然只能在心裡暗暗地說。
“哦?那是什麼意思?”路易斯先生很好奇地問道。
“意思就是……”關守恆微笑着解釋一番。
薄荷卻微微眯眸,覺得他嘴角的那抹笑意怎麼看怎麼是不懷好意。
關守恆忽然一個擡眸,又抓到她偷看的一幕。
薄荷的臉騰地一紅,連忙拿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飲料。
包廂的一側牆壁上,掛着液晶電視,裡面播放着流行音樂的vcr,她假裝去看,卻越看越覺得有趣,好半天都沒收回視線。
路易斯則是不時地與關守恆交談,關守恆平時雖然話不多,也不喜歡應酬,但今天卻很有耐心,對於路易斯提出的疑惑都一一詳盡地解答。
薄荷默默地看着屏幕,唯美的電視畫面讓她情不自禁地微笑,嘴角淡淡的笑容,那麼安靜,卻又那麼美麗。
歲月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年齡、容貌、經歷等等,但一個人骨子裡的東西卻不會輕易改變,薄荷就是這樣,哪怕她的境遇不如從前,哪怕她這十年來一直生活得很艱辛,但她身上那股由內而外的氣質卻沒有消失,仍舊是那麼的安靜,卻又那麼的耀眼。
終於,一首歌的vcr放完,薄荷慢慢地回神,將注意力轉回餐桌上。
可是一低頭,卻發現自己餐盤裡的那隻螃蟹,已經完完全全地被處理好了!
誰做的?
她狐疑地擡眸,竟瞧見關守恆正在用紙巾擦手的動作,而他左手邊裝垃圾的小碟子裡堆了一堆螃蟹殼。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還一邊跟路易斯先生交談,無害地說道,“路易斯先生,日後若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見見亨利,看看我們倆誰的手藝更好?在一起切磋切磋!”
路易斯先生不知細情,爽朗地答應了,“好好好,沒問題!”
薄荷在內心裡深深地同情。
“薄小姐,請快吃吧,趁熱!”
“……好,謝謝路易斯先生,謝謝……關先生。”薄荷窘迫地說道。
他的舉動,讓她不禁想起了從前,以前他們一起吃東西的時候,他也是會這樣照顧着她,蝦子什麼的都幫她剝得乾乾淨淨。
雖然她也會弄,但是覺得麻煩,而他做得又快又好,她就總是忍不住想要依賴他。
其實,再貴的牛排、再好的海鮮,她都吃過,但是在認識他之前,沒有人那麼寵過她。
六星級飯店的大廚和家裡的傭人都可以做出山珍海味,可是沒有人會對她那麼貼心。
“味道怎麼樣?”路易斯急切地問道。
薄荷感覺舌尖上的東西鮮鮮的、嫩嫩的,螃蟹肯定是頂級的,而那滋味兒……卻是有些複雜。
“很好吃!”她感覺自己的嘴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薄荷連忙垂下眸,掩飾自己的情緒,生怕失控。
關守恆的黑眸裡也是閃過一絲難耐的情緒。
“好吃就多吃點,我再幫你烤一隻!”路易斯先生熱情地說道。
“咚咚——”服務生敲門,送來冰鎮的啤酒。
其實,吃海鮮的時候不宜喝啤酒,因爲海鮮中含有嘌呤類物質,啤酒中豐富的維生素b1又是嘌呤類代謝的重要催化劑,二者一遇,會產生過多的尿酸,從而引發痛風。尿酸過多會沉積在關節或軟組織中,從而引關節和軟組織發炎等。
可是路易斯先生覺得沒所謂,因爲剛剛在他們來餐廳的路上,路過一些海邊的大排檔,大排檔裡很多百姓都是這樣做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路易斯感覺大開眼界,於是又叫了服務生添加。
“各位請用。”服務生開了幾瓶啤酒,而後禮貌地離開。
“薄小姐,來,我敬你一杯!”路易斯先生對於吃海鮮喝啤酒的搭配,感覺很妙。
薄荷真是哭笑不得,路易斯先生是生活在葡萄酒王國的人,對於啤酒其實也沒那麼愛,所以他只是圖新鮮而已,也因此不會喝太多,而且這樣的場合,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舉杯。
“路易斯先生,您客氣了,這杯應該是我敬您纔對。”她禮貌地舉起酒杯,將啤酒飲下。
路易斯欣賞她的豪爽,讚道,“薄小姐,好酒量!來來來,我們再乾一杯!”
薄荷無奈,只好又喝一杯。
哪知道路易斯先生興致越來越高,一杯接着一杯地來,“來,薄小姐,再來一杯!今天媒體見面會的時候,真是多虧有你!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你才行!”
薄荷簡直欲哭無淚,路易斯現在這也太熱情了,吃不消啊!
“路易斯先生,我陪您喝一杯。”關守恆挺身而出。
“哦,也好,我們一起喝!”
薄荷和關守恆同時黑線。
路易斯先生卻仍舊是微笑。
事實證明,中國人和法國人的思維果然是不一樣的。
所以,薄荷仍舊是不好意思放下酒杯,因爲路易斯先生是善意的,她也確實很感激他對自己的欣賞,所以只能讓他盡興了。
不過,有關守恆陪喝,路易斯先生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不少,她偷偷地能不喝就不喝。
路易斯先生雖然是法國人,但很喜歡中國文化,對溪海的美味海鮮更是讚不絕口,興致一起,還學說幾句陰陽怪調的中文,弄得衆人忍俊不禁。
一時間,包廂內觥籌交錯,氣氛甚佳。
整體來說,這頓飯還是非常愉快的,只不過是結束的時候,薄荷還是忍不住有點頭暈。
喝醉倒不至於,但可能真的是海鮮和啤酒起反應了,她感覺渾身都不太舒服。
一行人出了包廂,她的腳步稍慢。
這一頓算作是公費,組委會的主席買了單,餐廳老闆給開了發票,還好,並不是很貴,但吃得很愉快。
酒足飯飽後,聚餐也該結束了,來的時候,是大家一起,可回的時候自然是要分開走的,於是薄荷就落了單。
“薄小姐,你坐我的車吧?”路易斯主動說道。
“不用了,不順路的,您先走吧。”薄荷連忙婉拒,路易斯先生住在某飯店,飯店雖然有提供給車子和司機,但是那飯店的位置跟小閣樓完全是南轅北轍,她怎麼好意思麻煩人家。
“這樣啊?那我叫司機先送你好了!”路易斯不怕麻煩地說道。
“真的不用了……”
“薄小姐住哪裡?”關守恆明知故問。
“……大溪路。”薄荷一頓,才說了地址。
“那跟我是順路,我送你回去好了。”關守恆擅自決定。
薄荷連忙拒絕,“不用了,關先生,你也喝了酒,我坐計程車回去就好了。”
“那怎麼行?天都這麼黑了,你一個人打車太不安全了。而且你也說了,我也喝了酒,沒辦法開車,那不如我們一起打車,這樣還能節省車費。”關守恆說得比唱得還要好聽。
薄荷的額頭隱隱作痛,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被他給氣的。
“好了好了,就這樣吧,關譯,你送薄小姐回去,不然我們也不放心。”組委會的領導說道,保護職員的安全也是他們的責任。
“好。”關守恆微笑着點頭。
薄荷卻是懊惱地咬脣。
但是沒辦法,最後她還是隻能跟他一起上了計程車。
兩人一起坐進後座,因爲有他的加入,空間立即變得狹小起來,她不自在地往窗邊挪了挪。
“到大溪路。”關守恆沉聲對司機說道。
司機隨即發動引擎,車子徐徐前行。
距離很遠,即便是計程車也要走很久,薄荷途中感覺越來越不舒服。
從小就跟着父母出席各種宴會,所以她的酒量還可以,今晚只喝了幾杯啤酒,還不至於醉掉,但整個人的感覺就是難受,說不出的難受。
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下就會好了。
車子漸行漸遠,她的睏意也越來越濃,不知不覺中,漸漸睡去。
頭沒有意識地倒向了他的一側。
關守恆偏頭低看,一陣淡淡的洗髮水的味道竄入鼻息,味道很好聞,很清新,很舒爽。
在巴黎呆了那麼久,他對於聞名於世的香奈兒五號自然也是知曉,可是他覺得,她身上的味道,勝過所有的香水。
結實有力的手臂,將身旁的女人緊緊摟在懷裡。
薄荷迷迷糊糊間,感覺到腰間一緊,發出一聲抗議,但隨即又覺得有一個大抱枕似的,好舒服!
她無意識地貼近他溫暖的懷抱。
計程車不知道開了多久,車後座上的一對男女相擁在一起,他們的身影倒映在車窗上,伴着窗外的霓虹,是那樣的流光溢彩。
許久之後,車子終於抵達大溪路,司機不得不開口問道,“先生,到了。”
關守恆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的女人,她還在睡。
英挺的眉微微皺起,叫她?還是不叫?
就在他爲難之際,薄荷卻迷迷糊糊地醒了,醒來後發現自己倒在他肩頭,頓時一陣窘迫,她連忙坐直了身子。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用力過猛,她感覺自己渾身一陣痠痛。
“你怎麼了?”關守恆察覺到她的不妥。
“……沒事。”薄荷逞強說道,可表情卻極爲痛苦。
關守恆果斷作出決定,對司機說道,“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