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希年的個性,許湘湘多少有點了解。
他跟虞佳人離婚,無非是知道自己做的事太過危險,明着是不要她們母子,實則,是爲了護她們周全。
夠能隱忍的啊……
既然虞佳人沒打掉孩子,那麼,這個孩子,對她來說,至少還有點用處。
慕希年找人殺了她舅舅,她怎麼着……也得血債血償纔是。
更何況,他也曾想要她的命蹂。
這筆賬,她還牢牢的記在心裡呢!
慕希年,最後鹿死誰手,咱們走着瞧!
……
喬辛雅不放心虞佳人,待將她送到她朋友手裡,才折身返回包廂,只是在半路,碰上了霍向風。
多日不見,他似乎……憔悴了很多。
也陰沉了許多。
今晚,似乎所有人都來了這裡消-遣,愛過的,恨過的,傷過的,痛過的,至關重要的,無關緊要的,都在。
長長的迴廊裡。
喬辛雅停下了腳步,在他面無表情的經過她身側時,她叫住了他,“霍向風。”
“……”
身形,微僵。
他頓住了腳步,卻並未回頭。
唯那長長的眼睫,輕輕的垂了下來。
喬辛雅站在他身後,雖是一步之距,在這一刻,卻讓她覺得,她和他,仿似隔了一條永遠也跨不過的溝渠。
陌生。
疏離。
仇恨。
恨?
不知道是因什麼而產生。
喬辛雅沉氣,看着他倨傲的背影,啓脣,輕輕的對他說着,“上次的事,謝謝你,真的……很謝謝。”
“是我自願的,不必說謝。”
聲音,冷冷的。
沒有半點溫情。
霍向風邁步朝前走着,喬辛雅下意識的伸手,頓了幾秒,又訕訕的縮了回來,轉身,緩緩的朝着前面走去。
兩道背影,越離越遠。
……
喬辛雅心裡有些悶,在包廂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推門進去,慕瀾北坐在臺球桌上玩球,而慕子昇,殷牧景,封衍和許凌寒這四人則玩起了牌。
湊齊了四人,怪不得不再坑小北了。
慕子昇見她進來,讓顧惜君幫他摸會兒牌,而自己,則起身朝着喬辛雅走去,“她怎麼樣了?”
問的,自是虞佳人。
喬辛雅勉強擠出一絲寬慰的笑,“沒什麼事,只是情緒低落了點,應該很快會好的。”
“嗯,那就好。”
慕子昇點頭,跟着她的步伐走到檯球桌邊,見她神情不太對勁,滯了滯,才覷着她的臉色斟酌着字詞道,“其實,他們離婚是他們的事,你沒必要感傷,不要覺得不相信愛情了,我們——”
“我分得清,我沒事,你別亂想。”
喬辛雅打斷他的話,見慕瀾北玩球玩的開心,也不去打擾他,只輕靠在臺球桌沿邊跟慕子昇搭着話,“怎麼不問我我的檯球是誰教的?”
“不是我這個老公教的麼?”
慕子昇挑眉,話,回答的一本正經的。
那眸底,卻泛着澄澈的光。
他什麼都知道,只是不問而已。
喬辛雅明白他的用心,他不說破,她卻想將話說的明白,然而,這裡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場合,所以——
“我去外面補個妝,你要一起嗎?”
她挑了下眉,挑-逗味十足,慕子昇奇怪的看着她,心裡猜着她是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以她的性子覺得又不太可能,難得的……傻傻的問了她一句,“你是想……嗯?”
話,含蓄隱-晦極了。
慕子昇憋了那麼久,哪經得起她一絲一毫的挑-逗,見她無辜的眨着眼,他吞嚥了口,見慕瀾北沒向這邊看過來,忙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我把車鑰匙給你,你先出去,我等會兒出來。”
“行,我等你。”
喬辛雅接了車鑰匙扔進包裡,見江小蜜正好奇得瞅着她,她捂嘴虛咳了聲,指了指那稍稍暈染開的眼線,“小蜜,我出去補個妝,你幫我看着點小北,別讓他摔下來了。”
“喔。”
江小蜜迷糊的應了,總感覺她怪的很,等她走後,剛想逮着慕子昇套點話,不曾想,這人也溜得快,帥氣的甩了顧惜君一張卡後,冷着臉摔門出去了,“我去公司加班,什麼事都別喊我!喬辛雅這女人就是不知好歹,等她回來了直接讓她把兒子領走,煩人!”
“……”
“kao!搞什麼鬼?!”
殷牧景訕訕的揉了揉耳根子,不知道這兩人又鬧什麼彆扭了,聽着動靜,慕瀾北茫然的擡頭,見慕子昇和喬辛雅都不見了,癟了癟嘴,孤零零的看向江小蜜,“小蜜阿姨,我爸爸媽媽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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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噓噓了!”
江小蜜隨口扯了個謊,慕瀾北哀怨的看着她,悶悶的將球扔進球袋裡,“那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
“呃,馬上,馬上就回來了,小北乖喔,阿姨陪你玩遊戲好不好?”
江小蜜可喜歡慕瀾北了,這四年裡沒少給他買禮物,見他皺着眉頭,忙變着法兒的逗他開心,慕瀾北見她這般賣力,也就意思意思的笑了幾聲,展開雙臂,對着她,嚅軟着嗓音喚她,“小蜜阿姨,抱抱。”
慕瀾北向來酷帥,鮮少跟人索抱的。
他要她抱抱,惹得江小蜜激動的幾乎要哭出來,忙恭迎太子似的小心的將他抱了起來,“小北,你扮成女孩子性子也乖了好多,我真的是要愛死你了,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
慕瀾北僵臉,頗爲無語。
江小蜜湊近他,見他不動,又厚着臉皮建議了句,“你不親,那我親你好不好?”
“……”
這個色阿姨!
慕瀾北抿脣,江小蜜迅速在他粉雕玉琢的臉上吧唧了口,覺得不夠,又親了口,直到他嫌棄的拿手推開她時,她才戀戀不捨的眸帶愛心的注視着他,“小北,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
“基因好。”
慕瀾北淡定十足的回答她,小手,指了指門口,“你能帶我去找他們嗎?”
“……我們去看叔叔玩牌好不好?”
“我要去找他們。”
“小北不乖喔,爸爸媽媽真的很快就回來了,我們去看叔叔玩牌,誰贏錢了就請你吃很好吃很好吃的冰激凌喔。”
江小蜜二話不說的抱着他就往牌桌那邊走,慕瀾北皺着眉頭,有些不高興,等殷牧景將他從江小蜜懷裡接了過去時,他手一揚,直接打掉了他手裡的牌,“我要媽媽!”
“……”
幾個兄弟中,有孩子的也只有慕子昇。
所以,慕瀾北這小傢伙,一直是兄弟幾個的心頭寶,除了慕子昇,沒人會捨得罰他或罵他。
他不高興了,他們玩牌的也沒了興致。
殷牧景抱着他,偷偷的問向站在她身側的江小蜜,“慕二和辛雅怎麼回事?吵架歸吵架,兒子都不要了?”
“喬姐姐說去補妝了,至於慕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要不我出去找找他們?”
“外面太亂,剛纔在臺上你已經被人認出來了,你一個人出去不安全,再等等看吧。”
“那小北怎麼辦?”
“……”
兩人低語着,慕瀾北耳朵靈,在殷牧景沉思之時,他可憐巴巴的抹了下眼睛,“牧景叔叔,我剛看到爸爸很兇的出去了,我怕他欺負媽媽,你帶我去找他們好不好?”
小孩子的感覺,很靈敏。
慕瀾北覺得該他操心的事兒太多了,弟弟遠在國外,爸爸不懂事,他要保護媽媽,心好累。
他重重的呼了口氣,封衍好笑的看着他,“小北,再等十分鐘,如果你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叔叔就帶你出去找他們,好不好?”
“十分鐘……會不會太久了?”
慕瀾北不太滿意,封衍眉梢輕挑,正要說話,卻被許凌寒截去了話頭,“小北,你是不是男子漢?”
“當然是了!”
“是男子漢的話,就不該每時每秒的都纏着你的爸爸媽媽,他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應該給他們一點自由的空間。”
他的話,是深沉的。
慕瀾北大致聽明白了,小眉頭,緊了舒,舒了又緊,“我沒想着要纏他們,我只是擔心媽媽,我怕她受欺負。”
“你要相信,你爸爸是愛你媽媽的,他不會無緣無故欺負她,小北,你媽媽是成年人,她有能力自保,如果你爸爸真欺負她了,憑你一個四歲小孩的力量,能保護她嗎?”
“……”
許凌寒的話,不無道理。
慕瀾北被說的吭不了聲,他喪氣的垂頭,適時,封衍卻牽脣輕笑出聲,眸光,別有深意的落在許凌寒那張清冷的臉上,“他一個四歲孩子,想媽媽是正常的,你跟他講這麼一番大道理,是不是太苛刻他了?”
第一次,正面交鋒。
空氣中,隱隱有火藥味瀰漫。
許凌寒神色不驚,聽着他的質問,他彎脣,以着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出下面這一番話,“不出意外,他將是未來慕氏集團的接-班人,四歲,夠年紀了,他需要的是歷練,而不是當溫室裡的花朵。”
無盡的溺愛,只會搞垮一個人。
欲帶皇冠,必承其重。
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許凌寒態度淡淡,話鋒,卻是銳利無比,封衍聞言,不由得輕嗤出聲,“慕氏,不是黑-市,三爺,他跟你不一樣,你需要槍林彈雨的洗滌,而他,只需要擁有一個強大的商業頭腦就行。
”
此話,明褒暗貶。
遊走在黑道上的人,是那些書香世家的人所不齒的。
儘管,面上仍維持着恭敬。
封衍反擊,句句帶刃,許凌寒眯了眯眼,並不生氣,只意猶未盡的敲着桌面緩緩道,“若是隻需一個商業頭腦,恐怕如今掌控慕氏的就不是子昇而是慕希年了,大企業,大家族,其中的水有多深……我想你們是最清楚不過了。”
他和慕子昇,相識在訓練營。
從慕榮華將慕子昇送進來時,他就知道,這個人,是慕家選擇的繼承人,這盤棋,其實很早就開始了,只是身爲棋子的他們還不知情而已。
有些事,看似偶然,其實……是必然。
縱使中間出了差錯,最後,還是會回到正軌。
許凌寒靠着椅背,顧惜君感受着他跟封衍之間的火藥味,不自主的摸了摸鼻子,她躲在許凌寒身後當縮頭烏龜,而林清清,此刻,以着封衍正牌女友的身份,出面爲他說話,“三爺這話說重了,出來玩就是爲了圖個開心,封衍的意思也很簡單,他喜歡小北這孩子,就想着多疼他一些,至於家族企業水深什麼的,也是你想複雜了,哪來那麼多的幺蛾子事呢。”
顧惜君本不想摻合,聽林清清說了這些話,她本就性子直,這回怎麼也不想忍了,哼了聲,立馬接了她的話道,“林小姐這話說的也是搞笑,我們家三爺是好心提個醒,要不是封衍說到槍林彈雨的,我們也不會扯到我表哥家的事,何況,我表哥家這水確實深的很,豪門嘛,哪會沒點卑鄙的手段,都正常的,也見怪不怪了,小北的腦袋瓜聰明,要是再加上好的身手,那就是無敵的,我家三爺也是爲他好,怎麼算是想複雜了呢?”
除花錢大手大腳外,顧惜君還有個缺點,就是極其護短!
單獨相處時,她可以跟許凌寒吵個天翻地覆的,但是,在外人面前,誰敢跟她家爺過不去,她是會立馬站出來護駕的!
這點,是非常讓許凌寒滿意的。
顧惜君刀刃相向,林清清被她說的紅了臉,至於封衍,聽着她一口一句“我家三爺”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曾經,她也稱他爲“我家封爺”,如今,聽着那似曾相識的稱呼,竟有種時過境遷的滄桑感。
讓他無力招架。
他怔仲,此時此刻,竟是說不上一句話來反駁,也可以說,是潛意識裡,他認爲,自己早就輸給了許凌寒,她的心裡,不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了。
他還在可笑的爭什麼呢?
封衍輕嘲,林清清見他滿是受傷的模樣,心裡那股爲他出頭的火氣,再也壓制不住的冒了上來,“顧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立場說出這番話的,大家都是朋友,封衍什麼意思想必你心裡最清楚不過了,你爲你男朋友出氣,可有想過你和封衍多年的朋友情誼?”
朋友情誼。
她咬重了這四個字音。
無端的,讓顧惜君的臉爲之一白。
有些情,不提起,便不記得。
如今,被她搬到檯面上來,卻是不得不面對。
林清清提到她和他多年的“朋友”情誼,顧惜君不由得好笑出聲,“他什麼意思我怎麼知道?跟他朋友這麼多年,我好像也沒真正瞭解過他,殷牧景,你瞭解他嗎?你覺得他說的話是他女朋友說的這種意思嗎?”
“……”
包廂裡,前任,現任,爭鋒相對,火焰瀰漫。
而此時,停車場裡,喬辛雅被慕子昇抵在後車座上,在他的吻落下來之前,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雙手,象徵性的抵在他的胸前,“我叫你出來,是想跟你在安靜的地方……好好談談。”
“時間挺緊的,我們可以……邊做邊談。”
嗓音,沙啞。
帶着些微的情-迷-意-亂。
他的眸底,泛着幽光。
亮的似能將她整個人兒吞下。
慕子昇小心的壓着她,儘量不碰痛她的傷口,喬辛雅被這炙熱的氣息攪得臉頰通紅,粉脣,動了動,還是堅持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你不問,不代表你不在乎,阿昇,如果你還覺得霍向風是你心頭的一根刺,那麼,我和你之間,永遠也不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