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窗外陽光如荼,可是兩百平米的總裁辦公室卻冷意嗖嗖,高揚捏緊手中的行程單,加快了彙報速度,“下午兩點半與工商局王局長有半小時的會談,三點二十約了華陽集團總裁打高爾夫,四點半”
嘀嘀——
高揚的彙報再次被短訊聲打斷,這是今天他的彙報第四次被打斷,前三次是電話,只不過只有第一通接聽了,剩下兩通都被BOSS大人無情的摁斷,只是這次發短訊的又是誰?
高揚小心的觀察着商厲霆的表情,很明顯他的冷已經初冬變成了三九。
“誰讓你停的?”商厲霆的聲音響起,聲音冷冽如冰,他沒有去看短訊,甚至眼睛都沒往手機上看一眼。
高揚連忙收回思緒,繼續彙報,“四點半,你要去做傷口複檢”
“這個取消!”商厲霆驟然打斷,臉更加陰駭嚇人。
高揚做了個吞嚥的動作,遲疑了幾秒,終還是回道,“是!”
說完,將手中的行程單合上,“總裁,您下午的行程全部都在這了,您有沒有別的吩咐?”
商厲霆沒有說話,高揚明白了他的意思,轉身往門口走,只是到了門口的他,又回過頭來,終還是忍不住的開了口,不過在開口前已經拉開了房門,“總裁還有件私事,我還沒給您彙報,那就是今天中午談小姐已經做了二次受孕,一週後就能”
咣——
伴着重物飛過來的聲音,高揚飛快的閃出門外,好在他有先見之明,提前打開了房門,否則他又要遭殃了。
高揚在門外拍着胸口,暗暗慶幸自己躲過了一劫,不過卻又十分好奇是誰把總裁大人惹到發毛了呢?
警察局裡,談悅摩挲着手機,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她發出的短訊猶如石沉大海,一邊林浩然眼中的期待之光也在等待中熄滅。
這再明顯不過,商厲霆是不可能幫他們了!
時間一點點的流走,警察局裡的人到了下班時間,也陸陸續續的離開,談悅知道這樣徒等下去,對展色一點幫助也沒有,她站起身來,看向蹲在地上無比沮喪又頹廢的林浩然,“走吧,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林浩然聲音痛楚,眼底全是絕望,“展色這輩子算是完了,我沒用,沒用……”
林浩然懊惱的捶打着自己的頭,看着他這樣,談悅沉默,最終嘆了口氣,“走吧!”
他們就是在這裡等上三天三夜,警察也不會放人的,見林浩然沒有半點動靜,談悅也不再管他,擡步向外走,本就虛弱的她,再加上這半天的折騰,走路的步子十分虛浮。
其實比起林浩然的難受,談悅一點都不比他少,她早在心裡不知罵了自己多少遍,她罵自己怎麼這麼無用?
母親病了,她沒錢沒能力去醫治,給人代孕,也遭遇了失敗,現在看着自己的朋友受罪,卻什麼也做不了。
想着,淚珠順着眼角滾了下來,像是斷線了的珠子,怎麼收都收不住,眼前的一切在談悅的視線裡模糊。
“悅悅……”
“談悅,你等一下!”
身後有熟悉的聲音響起,但談悅沒有回頭,她覺得一定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展色在警察局裡被關着,怎麼可能叫她呢?直到手臂被扯住,直到展色抱住她,談悅才如夢初醒。
“色,色子……你,你……”談悅看看她,又看看身後離自己不遠的警察局大門,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沒事了,警察說我沒事了,”展色激動的抱住她,也流下了劫後重生的喜悅淚水。
林浩然也一臉激動的跑過來,“一定是商先生幫忙了,我就說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聽到這話,談悅先是怔了下,爾後緊咬住嘴脣,林浩然說的沒錯,一定是商厲霆出手相助了,否則警察不會輕易放人的。
爲了慶祝展色逢凶化吉,三個人來到小餐館吃飯,整個過程,林浩然都顯得十分興奮,而且三句話不離商厲霆,可是談悅的心卻疙疙瘩瘩的。
商厲霆是幫了展色,但這說明談悅又欠了他一份情,先是救命之恩,現在又是伸援手,她真不知該如何還欠他的債了。
從餐館離開已經入夜,談悅和展色他們告別,可是回家躺到牀上,她是越想越覺得不安,猶豫了許久,終還是拿起手機,編了‘謝謝’兩個字給商厲霆發過去。
雖然這兩個字很單薄,但這讓談悅心底好受了一些,短訊發完,談悅準備閉上眼睡覺,這時就聽到手機響了,也是短訊的聲音,她打開,也只有兩個字——
下樓!
發信人竟是商厲霆!
談悅捏着手機整整呆怔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她一口氣跑到樓上,只見一輛黑色的卡宴停在那裡,車窗半開,商厲霆坐在裡面,指間夾着一支已經燃掉一半的煙,空氣裡隱隱飄浮着一股淺淡的香菸味道。
他竟然真的在樓下!
可這麼晚,他來找她幹什麼?
談悅的心思開始混亂,呼吸也跟着緊張,但終還是擡步向着車子走過去,透過半開的窗子,談悅小心的開口,“商先生,你找我有事?”
他沒有回答,只是擡眸看向她,如暗夜般幽深的眼睛就像是探照燈一樣,盯着她,那麼犀利,那麼尖銳。
只穿着單薄睡衣的談悅,在他的注視下,掌心開心冒汗,“商先生”
“上車!”他打斷她,聲音低沉,帶着特有的質感。
談悅遲疑了幾秒,拉開車門坐進去,車內的氣壓更低,讓她有種呼吸不過來的窒息感,談悅沒有再開口,她等待着商厲霆,可他什麼也沒說,就那樣坐着。
也不知幾分鐘,談悅終是沉不住,“商先生,今天的事謝謝你。”
他依舊沉默,只是吸了口煙,煙霧在他的周身瀰漫開來,愈發襯的他筆挺的身形挺拔,看着他寬闊的脊背,談悅想到他爲自己受的傷,做了個吞嚥的動作,“你的傷好了嗎?那天謝謝你……”
“……”
他還是不說話,神情也在她提起他的傷時更冷了,談悅有些不知所措,想到與他的官司,她硬着頭皮繼續說,“你讓我賠償的錢,我現在實在是沒有,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慢慢還給你,我……”
“看看這個,”他驟然打斷她,隨手從後座上拿過幾張紙推到了談悅面前。
談悅不解,但也沒有多問,而是低頭去看手裡的紙張,是一份協議,幾分鐘後,她擡眸,眼底有激動的光在閃動,“商先生,這協議上的內容是真的嗎?我只需在你身邊呆一年,那些賠償都不用還了。”
商厲霆手一擡,還未燃盡的煙節被他丟到了窗外,“如果沒意見就簽了它。”
“現在?”談悅看着他遞過來的筆,十分的意外。
“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商厲霆把筆往回收,卻被談悅一把抓住。
“我沒說不願意,可你要讓我想想,”談悅一雙黑眸很認真的看着他。
她的眸子清澈通亮,商厲霆在她的目光下,竟有種無處遁形的不自然,他輕咳了一聲,手一收,拽過合同在背面刷刷寫了行字,然後又塞給她,“如果你同意,明天就拿着這份合同去這裡。”
談悅看了眼那行字,是一個豪華住宅區的地址,那應該是商厲霆住的地方,據說寸土寸金。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想了想,反問。
商厲霆濃郁的劍眉一凜,周身的寒氣更加濃郁,“你朋友今天能出來,明天就還能再進去!”
“你”
“還有,三百多萬也足以讓你在監獄裡呆上十年八載,”商厲霆聲音平靜,可是吐出的字卻字字鋒利如刀。
“你這是威脅我?”談悅捏着紙張的手開始顫抖。
“你要是這樣想,也未嘗不可,”商厲霆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着黑色的方向盤,透着股淡然,“你該知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我也不是什麼善人,我既然做了這麼多,你總該回報我點什麼,不是麼?”
他的說辭讓談悅無從辯駁,可有些事她還是不明白,她也不在顧忌直接問道:“商先生以你的身份,應該是想要什麼樣的女傭都有吧?爲什麼非得是我?”
是的,協議裡說她侍候他生活起居一年,就是讓她做他的專職女傭,是女傭,不是牀伴或什麼情人,他們之間所有的債務兩清。
商厲霆側目,一雙眼睛微微眯着在她身上掃視,眼神犀利而意味深長,片刻才薄脣輕啓,“我想。”
這叫什麼答案?
談悅哼了一聲,心底那個叫做倔強的小怪獸又冒了出來,她脖子一梗,“你想但我未必會想,雖然我欠你的人情,欠你的錢,但我可以用別的方式去還。”
商厲霆沒有說話,只是脣角掠過一抹陰冷,下一秒,手臂一伸,直接扯過談悅手中的紙張,“你可以下車了!”
“我”談悅見他生氣了,想到剛纔他說的話,她神經一凜,“你把協議還給我,我,我再看看,再想想……”
說着,她又把協議搶了過來,然後推開門下車,彷彿害怕他會後悔似的,一溜煙的跑回樓道里,商厲霆望着倉皇而逃的背影,深遂而幽暗的眸子裡,猶如深海靜流一般劃過一道亮光,他忽的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