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酒液的吞嚥,商厲霆的喉結一上一下的滑動,就像是談悅那顆藏在胸腔裡七上八下的心。
他不是不想搭理她嗎?
他現在出來湊什麼熱鬧?
可他就是來了,而且不光喝杯裡的酒,還喝的一滴不剩,他喝完看了眼談悅,只看了一眼,便將杯子直接往旁邊的桌上一擲,擡步離開。
“老商你發什麼神經,喝我的酒幹嘛?”秦筱正也回過神來,望着他離開的方向發出抗議。
“那酒不會真有問題吧,”旁邊有人又開始議論。
談悅如被石化了,就那樣站在那裡,身體僵着,頭腦思維也僵着,直到秦筱正叫了她兩聲,“悅悅,悅悅,那酒到底有沒有問題?”
那酒有沒有問題?
別人質疑她就算了,現在連她最喜歡的人也發出同樣的質疑,而且還是在酒被商厲霆喝光了之後。
呵——
真是可笑!
不過她不想回答,她也沒必要回答了。
如果相信,根本不需要這麼一問,既然問了,那就是不信,所以再完美的回答也沒有意義。
“我親眼看到她把一包藥粉倒進酒裡的,”羅曼妮指着她,眼神裡滿滿都是不友好的敵意。
這雖然是她和談悅的第一次見面,但似乎就註定了她們之間的敵對,這大概就是別人常說的天生敵人。
談悅所有的僵硬,在這一刻都鬆懈下來,她看向秦筱正微微一笑,那笑像是盛開的茉莉花般明豔,可是這明豔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寒意。
“秦所長,再見!”她轉身向外走,那脊背挺的直直的。
“悅悅,”秦筱正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什麼,慌亂的叫了她一聲,但她頭也沒回。
羅曼妮沒有說謊,她的確往酒裡下了藥,可是剛纔在來的路上,她突然之間想明白了,愛是需要光明正大的爭取,而不是用那種下三濫的伎倆得到,所以她將那杯帶藥的酒倒掉,又重新拿了一杯。
在羅曼妮指責她時,她慌不是因爲害怕,而是想所有的人都可以不信她,只要秦筱正相信就好,可他沒有,他和所有的人一樣不相信她。
偏偏商厲霆那個對她處處嘲諷,甚至整天冷着一張臉的男人,居然用行動證明了對她的信任。
談悅跑出宴會廳,就看到商厲霆剛用鑰匙打車開門,她加快步子跑了過去,氣喘吁吁,“商先生。”
商厲霆開門的動作一滯,但沒有回頭,談悅喘的上氣不接下氣,“你要回去嗎?”
他仍舊沒有迴應,談悅又說道,“帶我一起走。”
這次商厲霆直接拉開了車門,並啓動了車子,只是沒等他踩下油門,談悅就一把拉開了副駕駛那邊的門,騰的坐了進去,動作之快好像怕他丟下她似的。
嗖——
還沒等談悅繫上安全帶,車子便如離弦的箭駛離,速度那麼快,差點把她甩了出去。
商厲霆生氣了!
陰鬱的氣息將整個車廂完全籠罩,讓人幾乎都呼吸不過來。
可是他在氣什麼?
氣她來參加秦筱正的宴會,還是氣她扮演了秦筱正的假女友,亦或是氣她最後的那杯酒?
談悅小心的偷看着商厲霆,可是除了冷鬱就是冷鬱,她什麼也看不出來。
可這麼一個看似冰冷到無情的男人,卻在關鍵時刻挺身護她,那次被母親打是,今晚也是,還有高冷的他竟然帶人給她收拾了那破落的家。
說起來他們真的沒有什麼交情,只是最常見契約的雙方,可是他有時給予她的,是連親人朋友都做不到的。
想到這些,談悅深吸了口氣,薄脣微啓,“剛纔謝謝你,還有,謝謝你幫我把家收拾好。”
後面的這個感謝,上次給他送藥時,她就想說了,可是他沒給她機會。
談悅輕聲說完,又看了商厲霆一眼,可是他仍然一臉陰鬱,沒有任何改變,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
她有些尷尬,吐了下舌頭,自我解嘲,“你開車不能分心,呵呵——”
車子駛過流光溢彩的街道,才駛入他們居住的公寓地下停車場,他下車往前走,步伐很大,完全沒有等她的意思。
此刻已經入夜,停車場靜謐的連呼吸都帶着迴音,談悅有些害怕,快速的下車,緊緊的追着他,可腳上的鞋跟太高,她幾次都險些摔倒。
“等等我!”
看着他打開電梯門,談悅急呼了一聲,提起裙襬往前衝,終於趕在電梯門關上前,她衝了進去,可是慣性太大,她一頭扎進電梯的時候,腳下失了重,她險些摔倒,而出於本能,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下一瞬,一股冷意襲遍全身,談悅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鬆開他,緊貼着電梯壁喘着粗氣,卻不忘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他突然轉身,直直的瞪着她,視線犀利,帶着股狠絕,彷彿恨不得將她用目光給射穿了。
“商,商先生,”談悅被他看的全身發毛,整個人緊緊的摳着電梯內的扶手,“你能不能別這樣?你想罵想吼都說出來,你這樣,我,我很緊張。”
緊張?
她如只蝴蝶跟在秦筱正身邊飛來飛去的時候怎麼不緊張?她和秦筱正和交杯酒時怎麼不緊張?
爲什麼面對他就緊張了?
商厲霆擡手扯了下領口,終於張嘴,“一會你收拾下東西走吧,我們的合約到此爲止。”
“什麼?”談悅意外的眸子驟然放大。
商厲霆轉過身不去看她,可是通透如鏡子的電梯壁還是讓他輕易的就把她的每一份怯懦都收在了眼底,他擰了擰眉,心口的煩躁再次升級。
談悅顧不得自己呼吸還沒順暢,一把抓住他,“商先生你爲什麼要終止合約?”
爲什麼?
她還來問他?
商厲霆擡眸,那雙眼睛就像是探照燈一樣,盯着她,那麼犀利,那麼尖銳,“我不需要一個三天兩頭違反合約的合作對象。”
聽完這話,談悅瞬間就懂了,“那個你誤會了,我沒有違約合約,今晚只是個意外,我只是幫秦所長個忙而已,下不例,還不行嗎?”
她說完,如同黑琉璃的眸子撲閃的看着他,那樣子竟有幾分呆萌,商厲霆的心一動,他別開臉不去看她。
談悅不死心又移向他轉過去的方向,“商先生,你也知道現在我又回到研究所上班了,秦所長是我的BOSS,他安排任務我也不能不做,是不是?”
聽到這句話,商厲霆更加不悅,這個女人還想騙他?
以前他也不理解她爲什麼非要去秦筱正那個會被揩油的地方上班,可那晚之後她醉後的表白讓他明白了,她是爲了秦筱正這個人而去的。
一想到這個,商厲霆就莫明的各種不舒服,他擰了下眉,一雙眼睛微微眯着在她身上掃視,“不想終止合約也可以,那就辭掉你現在的工作。”
談悅直接搖頭,還沒等她開口,電梯發出叮的到達聲,商厲霆邁開大步向外走,她趕緊跟上去,“商先生,現在工作那麼難找,你讓我辭掉工作,我吃什麼喝什麼啊?我母親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不僅要養活自己,而且還要養活我的母親。”
商厲霆走到房門口,手指落在密碼鎖上,顫抖的輸完了一串數字,門鎖的指示燈閃出綠光,但他並沒有推門,而是看着她,“那就終止合約。”
說完,他推開了門,只是沒等他進去,談悅就先他一步嗖的鑽了進去,黑眸亮光灼灼,“那你單方面終止合約,是不是我也就不用再賠償那些你的什麼損失了。”
“當然,”商厲霆剛吐出兩個字,談悅便竊喜開來,只是那笑容還沒在臉上綻放,就聽到他又說道,“當然不可能,扣掉這段時間你的勞務費,剩下的在一週內賠給我。”
一週?
真是當代的黃世仁!
隨着商厲霆前進,擋在他面前的談悅只得一步步後退,“其實你這樣說很沒道理,我沒想終止合約,現在是你要單方面毀約,按理說你應該給我違約金纔對,可我呢這個人比較講究,所以違約金就不要了,你呢也別要賠償款,我們倆兩清了,怎麼樣?”
談悅看着他,剛纔在車內光線比較暗,她沒看清他的臉,現在在燈光下,她發現他的臉有些紅,她想大概是剛纔那一杯喝的太猛的原因。
商厲霆沉默不語,談悅以爲他是默認了,興奮立即飛上眉梢,“商先生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
可是剛一轉身,手臂就被拽住,一股熱燙在肌膚上暈開,談悅沉浸在即將又恢復自由的喜悅中,並沒有在意,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商厲霆,“商先生,還有什麼事?”
“你就這麼想離開?”他的聲音有些沉,一字一字說的很緩慢,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深遂的眼眸裡都是她的影子,那雙眼,就像一個黑色漩渦,讓人不斷沉淪。
談悅的心剎那慌跳了一拍,“我——”
她只說了一個字,就感覺面前的氣息驟然一熱,還沒反應過來,商厲霆高大的身子就直直壓了下來,重重的壓在了談悅身上,她向後跌跌撞撞的後退兩步,“商厲霆你,你怎麼了?你起來啊,好重!”
可是他沒有任何迴應,身軀高大的他全部的重量都壓在談悅的身上,如同死人一般,只有濃郁的酒氣在談悅鼻息間纏繞。
完蛋了,那杯酒出問題了!
談悅第一反應就是如此,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那杯帶藥的酒明明被她倒掉了,商厲霆喝的那杯酒是沒有問題的,就算有問題,他也應該是因爲情藥作祟而獸性大發,而不是昏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