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靈!吸靈!!放必殺技!旋刃斬!旋刃斬——啊!竟然MISS了!我說你動作快點嘛!反應這麼慢……”
半夜, 驛站裡的某間客房內傳出嬌脆少女毫無形像的大叫聲……聞者不知所謂。
“是我在玩,你激動個什麼勁?”離華翻着白眼,耳鼓給震得嗡嗡作響, 這人真不是普通的煩!放下手裡的PSP, “不玩了, 睡覺。”
寒焰……咳, 現在是月焰美眉, 似乎這才注意到自己興奮過頭了,嘿嘿乾笑了兩聲:“我看你玩得爛,爲你着急嘛!”
“多謝。”離華翻身上了左邊的一張牀, 縮進被子裡淡淡敷衍了一句,閉目。
月焰看看他, 撇嘴, 不錯了, 好歹今天這人還開口說話了,難得啊!
睡覺就睡覺, 月焰爬上右邊的一張牀榻開始脫衣服……
聽着衣袂翻動的聲音,離華忍不住眼微開了一條縫,看着少女脫了小褂,解開羅裙,露出貼身的褻褲和紅黑相間的小肚兜, 皺了皺眉:“你就不能轉了本相睡麼?”
月焰斜眼瞪他:“天知道魔後會不會派人跟蹤我們, 要是讓她發現屋裡住了兩個寒焰, 肯定立馬就抓你回去了。”
離華嘆了口氣:“那爲何當初訂房的時候不直接訂兩個房間?男女授受不親……”
月焰象是發現什麼奇異的怪物似的看他兄長:“都說魔族性開放過美國佬, 沒想到居然還有你這種道學人士!哎, 你表跟我說你還是處男哦~~那可真算得上是萬年老處男啦!”她脫了衣服覺得冷,一邊說一邊鑽進被子。
離華倒也沒激動, 淡淡道:“男女之事,成年之後母后便爲我安排了侍寢女官,我怎麼可能不知?只是,現在,你又不是我的侍寢,與我同寢一室就是失禮。”
月焰眨眨眼,忽然睡意全無,側着身子向對面笑道:“哇!侍寢啊!做太子果然就是不一樣,MM都不用泡的,自己送上門,哎,你有幾個侍寢?”
離華本已在培養睡意,但被月焰問得又不好不回答,說道:“二十一個,不過不是每個都被我召侍過。”
月焰誇張的張着她那本來挺可愛的櫻桃小嘴做了個花癡般尖叫的嘴形,呵呵笑:“看來你的生活還是充滿着□□的嘛!”
跟這個傢伙相處久了,也漸漸知道這人經常會說些奇怪的詞,而且這些詞多半沒有什麼好含意,於是離華沒有理會他,閉眼睡覺。
沒有搭理了,月焰總算消停下來,瞪着牀頂發了一陣子呆,漸漸有些睡意……
又做夢了!他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蒼翠竹林,生出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不過他已經習慣了,最近老是做夢,每次夢到一點關於過去的事,有時是自己參與其中的,有時是自己站在上帝角度旁觀的,這次又會看到些什麼?
視線越過竹林看到深處的一座別緻的竹樓小院,他靠近,進門,而後看到屋裡的兩人。顯然這一次又是上帝視角,因爲屋裡的人完全沒有發現他的進入,他們只關注的看着對方……
這兩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夢中,他知道躺在竹榻上形容憔悴的青年名叫明採玉,是個舞師,而在榻旁的男人叫莫羽——他是天孤星君在人間受罰的轉世,他還知道他們是一對戀人,而且明採玉由於常年勞累患上的心疼病這些日子來日益嚴重,已將這具曾經充滿活力和朝氣的身軀折磨得幾近枯萎……
“採玉,吃藥好不好?把這碗藥喝了,明日了再去問鬱言開幾付方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莫羽端着盛滿黑褐色藥汁的碗遞到明採玉嘴邊,柔聲勸道。
皺了皺眉,但還是順從的將苦膽似的藥喝下,然後看着莫羽再次遞過來的冰糖,他輕輕的嘆了一聲:“莫羽,我們從相識到現在多久了?”
莫羽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強笑了一下道:“十一年了吧……”
明採玉笑着搖頭:“十年七個月一十二天。”
莫羽呆了呆,笑道:“怎麼突然想起來算這個?”
明採玉看着莫羽,深深的凝視着,似乎想將他的一切都刻印在心中似的,良久,輕笑:“這十年多的日子裡,我每時每刻都想着你,所以,我們不算真的分開過,是吧?”
莫羽心裡一沉,有種不詳的預感襲上來,連聲道:“是,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你睡一會兒好麼?明日我讓鬱言……”
“莫羽!”打斷他的話,明採玉顯得很平靜,“別這樣,我們說好了的……”
說好了的,這一次我們要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直到最後的最後,莫羽,我們說好了的,爲什麼還要難過?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莫羽低了頭,說不出話來,是的,他們都明白,採玉的病已經無藥可醫,鬱言近日來開的藥方也大多是些鎮痛的方子,爲的只是讓採玉能走得不要太痛苦……這些他都明白,可是當真要面對至愛在眼前逝去,卻是無論如何忍受不了。
明採玉伸出手,瘦得皮包骨頭般的手輕輕握住莫羽的手,他笑得滿足:“莫羽,記得我們曾經掉進鎮國陵,看到烈帝和那位鎮國的金棺麼?”
“記得。”
“我還記得那兩個棺面上的兩隻鳳凰……一隻追着另一隻,莫羽,我猜,我就這麼癡癡的追了你千年,終於在今生追到你了……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把我一個人丟在世上了……”他輕輕的訴說着,似乎不是說給牀邊的人聽,而是在向千年前的愛人訴說着,笑了笑,小小的得意,你再也不能丟下我了吧!
“嗯,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我發誓!”莫羽定定地看着他,紅着眼眶說道。
心好疼……爲什麼?!爲什麼?!
他驚訝的按着胸口,這傷心欲絕的痛楚,是爲了誰?眼前是那兩個強作歡顏有低語輕笑,看着明採玉微笑着閉上雙眼,嚥下最後一口氣,突然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迫使他叫出聲來:“不——”
然而他的聲音在這個世界似乎是虛無的,他眼睜睜的看着莫羽低頭親吻着明採玉灰白的雙脣,輕輕說了一句:“等等我……”隨後便靜靜的伏在牀畔伴着他至愛的情侶就此長眠……
他走近,看着他們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他記得……他記得!第二天方鬱言來到這裡才發現他們雙雙逝去,當要收斂兩人的屍體時,卻發現他們的手就是如此緊緊的握在一起,無論如何也分不開,最後,還是新登基的同蒼帝命人訂製了一口雙人金棺將兩人放在一起下葬……
然而……這壓抑的心疼是爲了誰?他記得自己在靈前哭得死去活來,他記得那些日子方鬱言看着他的眼神是那麼的落拓和失望……他記得同蒼帝紅天香將莫羽和明採玉葬在了鎮國陵,而他執意在那裡守了一年的孝……方鬱言沒有阻攔他,只是有些難過的送他到守陵的行館,然後離去。
他記得自己一年後回到方宅,家僕說南方發生了瘟疫,方國醫親自請願帶了一隻醫師小隊去了疫區……他記得自己跑到疫區,一邊爲百姓治病一邊尋找方鬱言的行蹤。
他以爲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自己找到方鬱言時,那人欣喜若狂的神色,他猜當時自己的神情也差不多,後來他們一起在疫區治醫救人,將朝廷下發的救濟物資分給百姓過冬,爲了給付不起錢看病的窮人治病,他們一起上山採藥……那段日子過得緊張忙碌,但卻也充滿幸福和快樂,刻骨銘心!他以爲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發現方鬱言有些發熱,提醒他小心些時,那人笑着說只是小小的風寒,不要緊,說完又揹着診具去病人家一家一家的出診……
他記得方鬱言宣佈完疫情被控制住,令醫師們開始給所有的病人分發他們辛苦研究出來的藥方藥材後,自己一個人悄悄離開了醫師隊,直到這時他才知道那個所謂小小的風寒竟是那可怕的瘟疫,由於他沒日沒夜的尋訪病人,研究藥物,上山採藥,他救了幾座城的瘟疫災民,自己卻錯過了最佳救治時機……
他記得自己在深山裡找到方鬱言,那人看着他笑着說:“好在找來的是你,這病傳染起來厲害,若是再傳了人,就不好了……”
他說:“等我死了以後,把這皮囊燒了吧,免得禍害了山裡的動物,它們也是生靈。”
他還說:“寒焰,對不住,我就只能陪你到這裡了……往後的日子又要讓你一個人孤伶伶的過了,真是對不住。”
他記得自己說:“鬱言,我不怕,我是地仙,你是天星,要是你歸位了,我就去天上找你,要是你轉世了,我就在人間找你,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
他記得方鬱言苦笑了一下,說道:“焰,你自己心裡到底喜歡的是誰,直到現在還不明白麼?”
當時自己正傷心,被他這麼說着莫名的搖頭,哭得跟小娘們兒一樣……
最後方鬱言忽然放棄了似的說:“你連自己喜歡的是誰都不知道,還是不要再來找我了罷……”
於是方鬱言也死去了,他再次哭得死去活來,卻還是依着那人的遺言將他的屍體火化成灰,火化之前,他剪了一束頭髮收藏在一隻小錦囊裡從此隨身攜帶……
“喂!寒焰!寒焰!醒醒!”有人用力在搖他。
“啊!”他驚醒,只見離華一臉古怪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問,“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我纔要問你怎麼了?半夜裡一個人在那兒哭得真磣人!你做惡夢了麼?”離華皺眉道。
寒焰一驚,伸手抹了一把臉,果然一手溼溽,竟然在睡夢中哭了……突然想到什麼,伸手在脖子裡摸索,果然摸到一根細鏈,拉出來一看,卻並不是錦囊,而是一個歐式的雞心吊墜!
吊墜是中空的,顯然可以打開,他心裡一動,小心的打開,然後定定的看着裡面的一撮黑髮,一眨眼,淚又止不住的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