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聽竹樓亦何爲,
同根相逢笑可悲。
千年萬載殊途路,
湖心亭中一斷碑。
邱風停下腳步,緩緩望向湖心島的竹樓,樓中一名青衫男子正在烹茶頌歌,似乎與此景融爲一體。
青衫男子眼神始終未曾離開過面前的茶壺,他淡淡的說道:“朋友,既然來了,何不坐下吃杯茶?”
邱風深深地望了男子一眼,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他踏空走去,緩緩說道:“先生高雅,邱風粗鄙的人,不興這個。”
“哦,那你興什麼?”男子撥弄茶壺底下的炭火依然沒有擡頭。
“這個如何。”邱風自儲物空間中取出一罈封密完好的醉仙釀,啪地一下拍開泥封,登時酒香四溢。
男子聳聳鼻子,讚不絕口:“好,酒是飲中仙,男兒當此道,確實比我這茶更上了一層。”
青衫男子直起腰板竟是大手一揮,將茶壺一掃在地,轉過頭來看了眼這個不算陌生的面孔說了句:“酒來!”
邱風亦是豪爽一笑,將手中醉仙釀拋出,隨即又取出一罈拍開泥封,“幹!”
“幹!”
二人仰頭對酌。
酒閉,他們同時扔開酒罈,相互對視,邱風眯着眼睛微笑着道:“這就是第七層難關?”
對面青衫男子露出個跟他一模一樣的笑容,說道:“怎麼?這不算難?”
邱風發自肺腑點頭說了句:“難,比登天還難,怪不得傳聞非萬年不遇的奇才才能渡過此關。”
“你這就害怕了?”
“怕,當然怕,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自己更難對付?”
“慫!”
邱風搖頭苦笑,實在不知該怎麼說下去,要是面對同級的自己,他尚且還有一拼之力,但對方竟比他還要高出一層,更絕望的不是這個,而是他如今這一身遁空境頂峰的麻煩修爲,這簡直就是將自己推向死路啊。
望着眼前那位與自己長得一般無二連笑起來嘴角的褶子都絲毫不差的人,邱風沉默了。
打還是要打的,可怎麼打呢,人家可是比自己高一級的通玄境強者,各方面條件只高不低,想了半晌邱風也沒想出個解決辦法,和“自己”戰鬥,而且這個“自己”還修爲高一層,要他說這根本沒法打。
“好了。”那個青衫男子出言道:“有些事情想多了那是累贅,還不如當機立斷以身試法。”
他踏步走出竹樓,站在距離邱風十丈之地,沉聲說道:“給你提個醒,多想想自己不足之處。”
邱風低頭思忖了一番,回答道:“想不出來。”不過他緊接着又問了一句:“在此之前有沒有遁空境頂峰修爲的人在這裡勝出過?”
“沒有。”青衣男子不假思索的說道。
從古至今遁空境頂峰修爲闖上第七層大有人在,可是能以這個尷尬修爲勝出的,卻沒有一人,這委實是玲瓏塔的一個漏洞。
邱風面露苦色,這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
“行了,廢話不多說,開始吧。”青衣男子說話的同時已然出手。
空間剎那間熾熱起來,只見天空上赫然出現一隻巨型火掌,宛若在焚燒天際,猛烈的熱浪將四周水汽都蒸騰成了白色煙霞,湖水更是如燒開了般咕嚕咕嚕翻滾着,這副景象可是邱風做不到的。
焚天造化掌!
一出手便是絕招,連個前奏都沒有,邱風不免爲自己感到悲涼,如今這也只能化悲憤爲力量了。
如出一轍的焚天造化掌,只不過體型稍小一些,兩掌轟然對接,一時間狂風四起,波濤叢生,連蒸騰起來的白色煙霞都吹得一乾二淨,四周登時清明起來,湖水更是猶如海嘯一般往岸邊層層推去,一浪高過一浪,將岸邊幾棵一人合抱的大樹都衝的東倒西歪,聲勢實在驚人。
不過在狂風浪濤肆虐的中心之地,那座看似不算堅固的高腳竹樓卻是屹立不倒,穩穩地聳立在那裡,甚至就連它旁邊的幾朵嬌嫩的鮮花都安然無恙。
邱風顯然敵不過擁有通玄境的“自己”,他吃力抵擋卻也是被壓入湖底,兩隻火掌都收了起來,風平浪歇,湖面又平靜起來,只是遠處岸邊那幾棵搖搖欲墜的大樹昭示着剛纔戰鬥的激烈。
突然,湖底一陣翻涌,青衣男子一隻腳後撤半步,身體前弓如一支順勢待發的箭矢,他手中光芒一閃卻是出現一柄閃着七星光彩的鋒利寶劍。
“噗嗤!”
湖面一聲巨響,邱風破水而出,手中提着自假李星雲身上搶過來的仿製七星劍,他勢如破竹目不轉睛的盯着對手,特別是對方手中拿了柄和他一樣的兵器顯得尤爲醒目,二人瞬間戰至一起。
強風又生波濤再起,這次連遠處那通天瀑布都不能倖免,出現瀑水倒流直飛天穹的奇景。
邱風皺着眉頭,眸子深處似是在解一道打了死結的繩子。
怎樣才能打敗更高境界的“自己”?
青衫男子望着邱風,嘆了口氣說道:“真假豈能憑心辨,勝負何須境高低,你若還想着我便是你,那就真的沒一絲勝算了。”
邱風怔了一下,又與青衫對拼一記手刀後飛退而去,但對方卻穩穩地站在原地絲毫未動,此時的青衫依然神色輕鬆,自然的與景色融爲一體,似乎他本就是這其中一景。
反觀邱風卻是大汗淋漓呼吸大如鬥,雙方差了一個大境界,太難跨越,若不是肉身與玄力都得到提升,估計撐不下這些回合。
他望向青衣思索着對方剛纔說的話,青衫男子也不急,彷彿他的目的並非是打敗來到此地的人,未及,邱風疑惑道:“這麼說你不是我?而且我有機會打敗你?”
青衫不置可否的一笑:“我何時說過自己是你了?又何時說過你贏不了?”
邱風不知爲何腦海中閃過剛纔青衣頌的那首詩:“同根相逢笑可悲”,他算是徹底明白了,可不就是在笑話他這種愚昧無知的可悲之人麼。
“好了,你也休息夠了,我們繼續,這次,不能停。”
青衫又欺身上前,劍法更加凌厲,這儼然就是有獨門的劍招,豈是邱風這種半吊子只會胡亂劈砍的人能比得上的。
邱風心思急轉,若是這樣下去,不出半柱香時間,他必輸無疑,略微思量之後他豁出去了,自體內取出幻滅老人的香爐拿在手上。
香爐出現的一剎那,整座玲瓏塔無意識的晃動了下,邱風和塔內的人倒是沒怎麼在意,以爲是戰鬥引起的,但那羣站在塔外仔細看着玲瓏塔的人,尤其是最前面視線最好的恆齊玉和賀如仙二人,皆是身體大震,無數年來從未聽過玲瓏塔輕震過。
“恆……恆老,這……您可有遇過這種事?”任憑賀如仙白髮童顏,仙風道骨的模樣,此時也被震驚的無以復加,險些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恆齊玉滾動了下喉結搖搖頭,瞠目結舌的表情在聖院這四千八百多年裡只出現過兩次,一次是邱風渡大龍劫,一次便是如今,他喃喃道:“怪事年年有,今年呦,特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