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空高處俯瞰諾雷星,無疑是一顆非常美麗的宜居行星,表面覆蓋的淡藍色海水和碧綠的青山原野,以及深灰色的城市建築羣,在恆星的光芒映照之下,透出一種油畫般的奇特質感。
不過對於三座主要城市的居民們而言,生存了幾十年的諾雷星,就是一個痛苦的牢籠,雖然沒有高牆,卻無路可逃。
戰爭爆發之後,浩浩蕩蕩的修士大軍殺到,維西帝國看似兵強馬壯的幾十萬國防軍,在強大的敵人面前顯得不堪一擊,短短一個多月就全線潰敗。
諾雷星面臨淪陷,三大主城的高層管理者,以及總督格里高利這樣的一等種姓大貴族,當然不可能堅守到最後,以身殉國,在地方部隊的殘餘戰艦護送下,登上皇家遊輪揚長而去,留下一個無人收拾的爛攤子。
好在修士們對虐殺螻蟻的快感也很快也厭倦了,將三座大城市的可用資源洗劫一空之後,就如蝗蟲過境一般,馬不停蹄殺向下一處目標。
僥倖活命的諾雷星居民,本以爲生活能夠繼續苟延殘喘下去,結果還沒等他們開始慶祝劫後餘生的喜悅,厄運再一次降臨到了他們頭上。
四個月前,一支浩浩蕩蕩的星際海盜艦隊,如同聞到奶酪香味的老鼠,帶着大批人馬哄涌而至,不費一槍一炮就輕鬆佔領了馬裡城市政府大樓,堂而皇之地當起了馬裡城的最高領袖。
消息傳開之後,西面烏瑪城的一批本地黑幫武裝勢力,同樣如法炮製,搖身一變成爲城市管理者,過起了土皇帝一般的優越生活。
諾雷星首府,則落入了被迫滯留在城內的那些底層官員手中,雖然境遇比另外兩座城市要好一些,但同樣公開發表了申明,即日起不再接受維西帝國的任何管轄。
三座城市,也因此而呈現出三種截然不同的管理風格。
比起在太空中四處流竄,安逸的現狀無疑更讓海盜們覺得舒心。
在這裡,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深入太空各處冒着風險打劫那些路過的武裝商船,才能維持生活,只需隨意壓榨三千多萬馬裡城居民,財富便會源源不斷滾滾而來。
準備坐享其成的星際海盜們,制定了一套苛責的稅收制度,馬裡城居民的生活工作,可以一切照舊,不過所有人每月都必須給市政府上繳收入的一半,當做保護費。
理由當然很簡單。
維西帝國明顯已經沒有能力管轄諾雷星,那麼海盜們作爲城市的現任管理者,自然要承擔起全城居民的生命安全,每月一半的收入,相比活命來說,一點也不貴。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什麼狗屁保護費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一旦真有修士再次殺到,這羣披着政府官員外衣大肆斂財的星際海盜,肯定跑得比誰都快,但不交又能怎麼樣,維繫帝國對私人持有武器,一直執行着極爲嚴苛的禁令,面對船堅炮利的海盜艦隊,手無寸鐵的居民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念頭。
戰爭時代,生活都已經壞到這種程度,再壞一點也就這樣,總好過把命丟了。
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星際時代,溫飽問題早就不復存在,哪怕是半廢棄狀態的諾雷星也是如此,銀河幣依舊可以正常流通,公司、超市、生產日用品的工廠都還在正常運轉。
而烏瑪城黑幫勢力們的做法,則和星際海盜的直接強取豪奪有些不一樣,他們控制了城市內的食品生產和飲用水淨化工廠,把城內居民們最基本的生存命脈牢牢抓在自己手中,迫使大家爲其效力,兩千多萬民衆,就這樣成爲了免費的勞動力,所創造出的生產價值,全部被黑幫勢力收入囊中,而得到的報酬,不過是定量的水和食物。
諾雷城的境況,相對來說要好一些,畢竟基層官員們和黑幫海盜相比,吃相顯得不那麼難看,只是諾雷城在三座城市中的規模最爲龐大,常住人口接近兩億,居民們每月收入百分之二十的稅費,累計起來高達五百多億銀河幣,也是一筆足夠驚人財富。
三大主城就這樣各自爲政,互不干涉,沒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
大概他們心裡也有自知之明,想憑藉一己之力獨佔整顆星球,無疑是極不現實的行爲,因此短時間內就達成了默契,彼此之間維持着微妙的和平,打打殺殺毫無意義,守着自己那塊地盤埋頭撈錢纔是正道。
只是這種和平,僅僅侷限於三座城市的管理者,對於他們統治下的居民,就顯得沒這麼客氣了。
在諾雷星,他們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皇帝,掌握着全城人民的生殺大權,無論二等貴族亦或四等賤民都被一視同仁,一旦出現拖欠交納保護費的情況,輕則一頓痛打,嚴重一點連性命都會丟掉。
昨天,就有一名在烏瑪城內頗具聲望的學者,因爲暗地裡吐槽了幾句,大家每個月辛苦勞動所得,全被黑幫分子據爲己有,實在太過分了,結果就被政府大樓裡面派出的小混混爪牙找上門去,衆目睽睽之下,將他處決在大街上。
直到這件事發生,烏瑪城居民才恍然大悟,除了食品和飲水加工廠之外,如今城內的天網控制權,也早就被黑幫成員所掌握,之前設置的種種限制都被解除,兩千多萬居民日常的言行舉止,可以說盡在政府大樓的監控之下。
那位老學者的言論,就這樣一字不差地傳入了黑幫成員的耳朵裡,引來了殺身之禍。
今天一早,數千名憤怒的學子們聽到這個消息,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紛紛走上街頭,開始抗議遊行,要求修改食物和飲水的配給制度,哪怕是效仿諾雷星的稅費制度也行。
只是遊行才進行了不到兩個小時,就遭遇到了當地黑幫勢力的強力鎮壓,大批換上軍警服裝的小混混,手持槍支棍棒衝入人牆,當場就打死了數百人。
實際控制烏瑪城後,這支本地黑幫勢力,就開展了找兵馬買,只要加入其組織,雖然沒有任何金錢報酬,但再也不必和其他人那樣,受到食物和飲水的管制分配,消息一經放出,市政府大樓便被哄涌而至的人羣團團圍住,報名者之中,甚至絕大部分都是幾座名校內的大學生。
現實的逼迫下,這些象牙塔內衣食無憂的莘莘學子,也都搖身一變成了底層小混混,幹起了助紂爲虐的勾當。
今天遊行鎮壓過程中,死在曾經同班好友手中的學生,不在少數。
大學城寬闊的街道上,血水染紅了大理石地面,猶如剛下過一場紅雨。
四千多人的遊行隊伍,早就被衝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幾十個年輕學生,在滿地屍體堆中,尋找可能的倖存者。
一支十人組成的軍警巡邏隊從街道另外一頭走來,爲首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留着寸頭,面容還算英俊的男子,不過臉上殘留的那無數點飛濺血跡,讓他清秀的五官平添了一絲猙獰味道。
軍警小隊還沒靠近,平頭男子就已經開始厲聲喝道:“還不滾回學校去,想和他們一起躺在這裡麼?”
正在翻看屍體的年輕學子們,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紛紛擡起頭來,眼裡閃動着憤怒的火光。
這個寸頭男子,他們當然認識,這傢伙叫做劉文彬,三個月前還和大家一樣,都是烏瑪市國立大學的一名普通大四學生。
後來控制市政府本地黑幫勢力開始招兵買馬,劉文彬便離開學校,加入了社團組織。
今天在鎮壓遊行隊伍的時候,至少有十多名同學,都是死在他的手下。
一名戴着眼鏡,身材瘦小的大四學生,雙目通紅盯着劉文彬,怒聲道:“你連自己同學都不放過,你還是人麼?”
另外一個眉毛濃密,看起來年紀相對大些的學生,悄悄拉住他的袖子,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做意氣之爭,毫無意義。
濃眉學生看着劉文彬,儘量放低姿態,用商量的口吻說道:“我們只是想確認一下,這裡是否還有存在生命跡象同學沒被發現,然後帶回醫院去救治,只要你別趕我們走,我們保證不會再鬧事。”
“不趕你們走?”
劉文彬哈哈一笑,舉起血跡斑斑的高壓警棍,指着衆人說道:“你們這羣連喝水吃飯都要被限量的蠢貨,也配在老子面前談條件?”
劉文彬嘴角露出一抹森然冷笑,高壓電棍冒出滋滋的藍光,冷冷說道:“給你們五秒鐘時間,立刻消失,否則就不用走了,和這羣倒黴鬼一起躺在這裡,等着清掃車來收屍吧!”
幾位年輕學子,頓時面如死灰。
雖然大家都恨不得把劉文彬碎屍萬段,替死去的同學報仇,可他們幾個人手無寸鐵,對上全副武裝的軍警小隊,沒有半點勝算,只有被虐殺的份。
“劉文彬是吧?”
“你也聽好了,老子也給你五秒鐘時間,馬上滾蛋,不然就等着清掃隊來收屍吧。”
一道囂張的聲音,從街區東側傳來。
衆人循聲望去,便看到一個光頭錚亮,面團團宛如富家翁的小胖子,叼着雪茄走了過來。
在他旁邊,還跟着一位紅脣如火,冷豔性感的絕色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