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西風破黑裘,楓葉染山秋。
秋天的金陵有着一股特別的風味,讓人諸多感懷,愁時來一杯酒,樂時唱一曲大江東去,倒也愜意。
夜幕下的城池燈火通明,而冶城山一片寧靜,誦經聲和童唱聲融合於秋風之中,越發顯得這丹道中派祖庭的諧和。
呼隆一道神劍光影從北方破風而來,猶如流星一般,落到了冶城山西山道院外的山路上,謝靈運首先躍下地,張着雙臂,大喊道:“回來嘍,回來嘍
師傅、師叔、大家……快出來看看誰回來了嘍哈哈哈——”
噗噠,玄野帶着兩個孩子跳落地,當雙腳穩穩地站在這片土地上,時隔多年之後再一次站在這一片無比熟悉的土地……
他激動難言,看看前方的道院,又看看東面的道觀殿堂建築羣,彷彿一切都沒有變,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之前的種種只是一場夢,他只是和阿客下山去玩耍,累得睡過去做了場夢,天黑醒了回山,一如以往。
冶城山朝天宮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又彎身去親吻了一下腳下的泥土,遊子歸家了。
“哇,那就是屋子嗎?”、“好漂亮。”夏夏和鼕鼕十分好奇,東張西望的,對什麼都感到非常的驚奇,那是屋子、那是綠色的大樹、那些是……
“回來嘍,回來嘍——”謝靈運雙手託着嘴巴,大喊大叫。
“哎喲,阿客你不是早就回來了嗎,本體回來又嚷嚷的做什麼。”鉛汞師叔從道院裡走了出來,頗是不滿,這小子本體回來又要別人歡迎一通不成?
謝靈運的陽神分身早就隨着衆人一起從蓬萊回來了,不過一直笑眯眯的,沒有跟大家透露這樁喜事,想要給山門一個驚喜。
看來第一個驚喜的人出現了,鉛汞師叔。
“師叔,我也回來了。”一把聲音忽然響起。
鉛汞師叔頓時一皺眉頭,幻聽了嗎?誰在說話,怎麼有些耳熟?當他走出院門,就見到阿客旁邊還有三個身影,兩個熊孩子,一個蓬頭垢面的野人般的傢伙,誰啊?怎麼有些眼熟?
他疑惑地走上前,越看越清楚,那人臉上有一大條刀疤,但那眼睛、鼻子、嘴巴……好像是
一個名字從他心頭涌過——
就像被雷公劈了一下
“你,你,你……”鉛汞師叔倒吸了一口冷氣,卻無法呼出來,憋得滿臉通紅,差點沒咽死,“你,你是……”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大喜事啊
“師叔,還認得我是誰嗎?”那人淡淡地問道。
“你小子……化成灰我都認得,你小子捨得回來啊”鉛汞師叔就好像一萬斤洶涌的沸水傾進了一個雞公碗裡,崩潰了,他立時老淚縱橫,哭得稀里嘩啦的,張手抱去,“阿野,你小子沒死,想死師叔嘍,哎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玄野站在那裡不閃不避,與師叔來了一記熊抱,雙目朦朧,卻是笑道:“師叔,你修爲大進,怎的還這般瘦小。”
“你就愛嫌棄你師叔,呵呵呵呵——”鉛汞師叔生出一串詭異的笑聲,埋在心裡多時的記憶被喚醒了,那時候阿野就這麼惹人討厭的啊,這壞小子
“師叔,哈哈師叔……”謝靈運在一旁看得偷笑,“你太誇張了,鼻涕都哭出來咯,弄髒二師兄的衣服啦。”
“還有你這個臭小子,早就找到阿野的是不是,也不告訴我們,就是想看師叔的笑話”鉛汞師叔又笑又哭地罵了阿客幾句,總歸是笑的,抱着玄野不放,“讓你笑話去,師叔高興”
這時候,他突然仰起了頭,竭力地尖叫:“人來啊,玄野回來啦”
叫聲響徹雲霄,震動着整座冶城山,玄野?在西山道院、在殿堂、在十方院、在後山……南陽子、頑空師叔、玉芝師姑、大師兄、恆寶……紛紛驚容
“咕嚕?”風涼水冷的忠孝泉亭,酣睡之中的長生豬突然驚醒,擡了擡頭,耳朵一扇,繼續睡去。
冶山彷彿發生了一場地震,幾乎所有人都從屋子裡走出來,內門衆人往西山道院這邊趕,是鉛汞師叔失心瘋?還是奇蹟發生了?
第二個驚喜的人很快出現,頑空師叔,然後是第三個,恆寶。
當恆寶來到案發現場的時候,只見兩位師叔死死地抱着疑似二師兄的受害人,鉛汞師叔哭個痛快,而頑空師叔也好不了哪裡去,瘋癲地鬼喊鬼叫,“阿野,哎呦黑了好多,還帶回來兩個孩子?哦你的養子養女,哈哈哈,朝天宮人丁興旺啊——”
恆寶保證,頑空師叔已經語無倫次,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着什麼,不過他很理解,當他見到果真是二師兄,激動地不禁歡呼:“二師兄”
二師兄下山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孩童,不過師兄弟之間的感情已經很深厚,恆寶十分記得二師兄有什麼好吃的東西,都會給他留着,有什麼禍事就在前面擋着,大大的好
玄野轉頭望來,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恆寶,你都牛龜這麼大隻了。”
“哈哈哈,真是二師兄”恆寶歡笑着撲來,也是難以言說心中的喜悅,好師兄失而復得,太好了,“二師兄,你裝死裝得有些久啊,逃不過師傅一頓打了”
看着這個少年撲上去又抱住亞父,四人笑抱成一團,夏夏和鼕鼕大感好玩,也可以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那股濃濃親情,之前因爲來到陌生地方而生的一些警惕悄然地消散。
“那是,師傅不打他,我也要抽他一百大板,豈有此理”謝靈運惡狠狠地說道,這時他的目光瞄到了一道白頭身影,頓時喜道:“師傅來了”
南陽子是從東面大殿那邊過來的,當透着月光看見那個衣衫襤褸的青年,看見那張笑臉,他怔怔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而跟隨着師傅一起來的大師兄,快步奔去,笑喊的道:“阿野”
“哈哈,師兄,你快來看看這是誰”頑空師叔大呼,這才肯得放開玄野,而鉛汞師叔也鬆開雙手,哽咽的道:“師兄,阿野真的回來嘍”恆寶招手地呼道:“師傅,快啊”
只是不管他們怎麼喊,南陽子都走得很慢,他完全聽不見了,澎湃的心緒淹沒了他的神智,眼前忽然出現了那個天寒地凍的傍晚,他正在回城的路上,卻聽見了一陣嬰兒的哇哇哭聲,他隨着聲音走向路邊的一處草叢,就見到了一個襁褓嬰兒……
嬰兒凍得渾身顫抖,還被荊條草枝刺破了臉頰,本就通紅的臉龐流着鮮血,不知道誰那麼狠心把他遺棄在那裡,但當嬰兒看見他,不哭了,一雙圓滾眼睛眨巴眨巴,似乎認得他。
南陽子知道自己和這個棄嬰有緣,而且有沒有緣都不能不管,就把棄嬰帶回冶城山收養,取名玄野,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師傅……”青年喚了一聲,突然噗通的雙膝跪地,垂着腦袋,淚水滴噠地落下,“徒兒不孝,走了這麼多年纔回來,讓你們擔心了。”
謝靈運拉着不知所措的夏夏和鼕鼕,微微搖頭,讓二師兄歸家吧。
“爲師從來沒有責怪過你這一點。”南陽子撫着老須,來到了青年面前,雙手扶起了他,老臉上滿是欣慰的神情,“你能夠平安回來,爲師又有什麼好要求的呢?”
“師傅。”玄野哽咽,看着似乎不曾老去的師傅,但時光確是過去了的,這些年師傅他們默默的爲他付出的,也確是存在。
他突然雙手抱拳,請求的道:“師傅,你罰我吧”
謝靈運、恆寶等人都在微笑,聞言紛紛喊道:“師傅,不能就這麼輕易饒了他,該罰的”、“是的,罰二師兄挑水劈柴一個月,累死他。”頑空師叔喊道:“還有幫我洗衣服”鉛汞師叔也笑道:“我的煉丹房裡還差一個打下手的。”
“好,爲師就罰你從明天起擔當朝天宮的苦工一個月,任人差遣,什麼苦活都要做。”南陽子撫須而笑,“待會就給爲師沏一壺好茶去,老頭兒要與幾個愛徒大飲一場”
“師傅,不是從明天起嗎?”玄野小聲的道。
衆人大笑南陽子擺擺手:“此時生效,此時生效。”
這時候,玉芝師姑、靈鹿兒、豆豆芽芽她們也從後山那邊趕來了,雖然她們對玄野不太熟悉,但是對山門大團聚,自然是歡欣鼓舞。
阿蠻、純兒等謝夫人帶着鳳寶、凰凰、靈芝等也來了,剛在山頂賞景來着,一看這才明白了怎麼謝靈運今天整天裡傻笑不止,不停好像分神和誰說着話,原來如此。
“老爹,這就是二師伯嗎?”鳳寶哇呼,蓬亂的頭髮、唏噓的鬍子,怎麼看都很帥,他長大以後也得弄這麼個造型,“咦,這兩位是?”
他發現了兩個熊耳孩童,老爹笑道:“鳳寶,快來認識新朋友”
很快,老喜、老烏龜、老烏鴉等山中靈獸也紛紛來了,今兒個真高興呀,老喜情不自禁地跳起了舞,老烏龜感嘆的道:“難怪一早就卜到了一支好卦一不小心又顯靈了一把。”
“當康”當康豬仰頭對月嗥叫,喜事連連,天下大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