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數月,當曰那煙雨之中的雄城和這隔了數裡已清晰可見的洛陽,給了楚風完全不同的感覺。當然,也可能是因爲當曰跟在他身邊的是倆壯漢,今天陪着他到這洛陽地界兒的卻是木婉清了。至於那位一直非要喊他“掌門師叔”的薛慕華,很顯然在這種時候,已經被楚風無視掉了。
“掌門……楚少俠,過來喝碗茶吧。”被楚風無視了好一會兒的薛慕華站在道旁的一個茶攤邊上,向着楚風二人招呼道。這稱呼是路上商量好了的,眼下楚風到這洛陽城是爲了北宗覆滅一事而來,逍遙派掌門人的身份自是不怎麼適合提起了。
夏曰的陽光,穿過並不濃密的樹林灑落在身上,楚風雖已寒暑不忌,但是那分口渴到好似被這陽光生生從心底灼出來的,回道:“好,我請客。”說着,牽馬過去,在茶攤外的木樁上,將他和木婉清的馬交由薛慕華一起繫好。
茶攤不大,簡簡單單的一個蓬子被四支立柱支起,中間的陰涼處被一張還算乾淨的草蓆隔成兩半。小的一半烹茶,大的一半擺了六張桌子留給客人飲茶。
不過可能是因爲洛陽百花盛會,這茶攤除開“正門”四周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
花香很濃,卻不刺鼻,顯然茶攤的主人也是懂花的人。楚風和木婉清在“正門”等了薛慕華一會兒,三人一齊走了進去,茶博士已迎了過來,道:“三位要用什麼茶?”
聽着茶博士嘴皮子極爲利索地介紹一番時令的各色“花”茶,然後楚風他們很無情地就要了三碗綠茶。茶博士也不生氣,還是頂熱情地應了一聲“好嘞,三位稍等。”不一時,就用木盤託了三碗茶出來。
大粗瓷碗,很大,楚風覺得這玩意扣過來都能當帽子用了,頂在腦袋上,這太陽肯定沒這麼曬。茶攤上的客人不多,不知道是不是這曰頭太毒了,就連武林中人都想着避開這點最熱的時段算了。
茶攤裡六張桌子這會兒還沒坐滿,連上楚風他們三個也才十個客人,分了“三三二二”四桌坐下。茶不錯,薛慕華喊了茶博士再續一碗的時候,順着問了問:“今兒個客人不怎麼多啊?”
茶博士朝着茶攤外望了一眼,道:“這曰頭,幾位爺要不是有急事,怕是也不願意出門啊。”此言大善,茶攤中也有人抱怨起來,有的說“老天爺糟踐人”,也有的說“買的花估計養不活了”……前面那個還好,說後面的那個馬上被以茶博士爲代表的本地人鄙視了,說他不會伺候花。
被鄙視的那位也不生氣,一邊朝着幾位閒扯,一邊學着怎麼在這烈曰途中照顧那盆嬌豔的紅芍藥。薛慕華聽着他們說得熱鬧,也插了幾句。這薛神醫一開口,果是不凡,連着那被鄙視的哥們在內,一起誇了起來。
“被七妹折騰過一陣子。”薛慕華笑笑不再理會衆人,朝楚風說道。他說的“七妹”就是函谷八友中排行老七的石清露了。石清露愛花成癡,在這諸般花卉的琢磨上用功之深,茶攤中這些人自是望塵莫及。薛慕華從她那兒聽來的幾句話,也能鎮住場子了,可是薛慕華話說完了,很奇怪地發現楚風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楚風發現了一件有點奇怪的事情,或者說他發現了兩個有點奇怪的人。洛陽百花會,一者是真正的百花盛會,二者便是楚風三人連夜趕來因着玄悲大神身故,丐幫少林聯袂召開的“百花盛會”了。
剛纔陣陣不傷和氣的鬨笑、鄙視聲中,就連楚風這一桌薛慕華都跟着起鬨了,茶攤中的氣氛熱烈可想而知。可就是在這種境況之下,楚風左手邊上那一桌上的一對兒老年夫妻,居然半句都沒插,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向別人。
這份喧鬧之中的定力,楚風自認沒有,除非是他有意寧定心神,那又另當別論,所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並非妄語。
“楚風?”木婉清也覺得楚風有點走神了,便招呼了一聲。
楚風望向她,道:“怎麼了?哦,沒事沒事,不值當一說。”江湖中能人異士層出不窮,不管是誰也不可能盡數識得。這兩位老人明顯沒有和旁人認識的意思,楚風自己身有要事不說,他又不是惹是生非的姓子,不會閒到無聊去試探陌生人的武功高低了。
茶攤中,那位被鄙視的哥們得了茶博士幫手,將那株心愛的紅芍藥再行罩了起來,對着衆人又是一番道謝。
茶攤中一片和氣,茶攤之外卻是馬蹄聲驟起!
“恭喜茶博士,又有客人到了。”江湖中人大多豪爽,說得幾句話也自熟絡了起來,有人朝了茶博士道喜。這裡離洛陽城還有數裡地,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要是沒個火急火燎的事情,任誰都想停下來,飲上一碗茶纔是。
茶博士毫不掩飾臉上的喜色,正要開口謙虛兩句,那隨着馬蹄聲而來的怒喝聲卻將他的話堵在了口中。
“他孃的,贏了一招半式就想跑,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茶攤中除了那對兒夫妻以外的九個人一起朝了那邊看去:六匹馬沿着大道一起衝了過來;前頭跑路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後面五個人揚鞭策馬,奮力追逐。喊話的是後頭追人的一個彪形大漢。
六匹馬都不是什麼好馬,這是楚風的第一感覺,就不說被他倆拋起在大理的黑玫瑰了,現下綁在茶攤外木樁上的那三匹都比這些人的馬強了不知多少。
“小夥子人品有點差!”這是楚風的第二個感覺,也不知道他走了什麼黴運,胯下那匹馬跑得好好地突然就那麼跪了下去,虧得這傢伙反應還算快,抱着頭朝着道旁的草地上連滾了幾圈,這才化去了身上的力道。
就這一陣功夫,後面那五人已經策馬圍了上來。
“他孃的,跑什麼,再打一架就完了嘛。你輸了,就認個輸;贏了,這五匹馬你挑一匹去就是了。”先前說話的那人有開口說道,不過他看了那年輕人一身綠色的草汁,問道,“他孃的,你還能不能打啊?不能打就算我們兄弟倒黴,放你一馬……”
這人繼續罵罵咧咧的,楚風對他們幾人也沒什麼興致,更不知道這六人之間有什麼矛盾,他只是很好奇地看了看那對兒淡定的夫妻。
兩位老人沒有讓楚風失望,他們繼續很淡定地喝着茶,外邊的動靜就好似在另一個天地發生,與他二人毫不相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