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的無恨天,突然出現了一抹陰雲,陰雲下方,一個身形足有數百米高的大漢在緩步行走着,他的動作放得很輕,但每跨出一步,都能讓方圓十幾裡的地面產生動盪,恍若發生了地震一樣,接着,他停下腳步,視線居高臨下,掃視着四周,身形猛地躍起,射向高空。
轟轟轟轟……在那大漢彈起的地方,大地竟深深陷了進去,接着產生了一道高達數十米、由泥土岩層構成的漣漪,以極快的速度卷向四面八方。
那大漢的身形越來越高、速度也越來越快,轉眼變成了一小黑點,隨後消失不見。
那大漢一直在看着遠方,高空中瘋狂捲動的足以讓大聖級修士瞬間粉身碎骨的罡風,還有使得所有生命氣息瞬間變得僵硬的極度冰寒,都無法對他構成任何影響。
升得越高,看得也越遠,他的視野範圍變成了幾萬裡、幾十萬裡,最後達到百萬裡、千萬裡,片刻,他已飛到了常識範圍內的天地之外。
無恨天的盡頭,有一點極爲微渺的霞光,那就是劫宮的位置,霞光中延伸出一條更爲細小的光線,連着上空的一片巨大的雲團。
不止於此,他還看到了其他天路,視線躍過被罡風打磨得如鏡面般光滑的綿連山嶽,後方就是另外一條天路了。
三十三天都可通往劫宮,在三十三天修行的強者們雖然擁有移山填海的能力,但從某種角度說,他們亦不過是受到天然束縛的二維渺小生命,跳不出來,便永遠無法看明白。
三十三天的修士們以爲,每條天路的盡頭都通往劫宮,正是天域神祇大法力的證明,卻不知道,所謂三十三天,就是一塊巨大無比、懸停在無盡黑色蒼穹中的圓盤。
那大漢凝視着遠方的雲團,那是天域,他眼中露出些許貪婪之色,接着身形突然開始向下墜落。
轟轟轟……那大漢已變成了一顆龐大的火球,裹挾着無法形容的力量,向着無恨天砸了下來。
龐大的火球距離地面還有數萬米之遙,地面上已經出現了陣陣狂風,到處飛沙走石。
轟……火球猛地陷入地面深處,消失不見,方圓五、六千米的大地也同時被拽了下去。
就像一大塊被繃緊的絲綢,中央突然出現了重物,使得絲綢向中央傾斜,變成倒圓錐體的形狀。
轟轟……地下噴涌出萬丈火光,震耳欲聾的炸響聲,沖天而起的塵暴,彙集成一道又一道恍若山嶽般的衝擊波,卷向四面八方。
片刻,無數神庭修士的身影從煙塵中出現,他們滿眼都是狂熱與興奮,追逐着前方的衝擊波,全力飛掠。
吉祥天,一個高大的古怪身影正向前滑動着,她的臉乃至上半身都是人形,腰部以下卻拖着一條魚尾,穿着大紅色的衣衫,按理說,這是神庭諸神衍化出的法身,擁有足夠的力量就可以了,沒必要穿什麼衣服,讓人有些費解。
但,不管是天域,還是神庭,所有的神祇都是從原本弱小的生命一點點進化而來的,他們站到最頂巔之後,便拒絕分享,再不允許其他同類走上來,以至強者愈強、弱者愈弱,不過,他們並沒有遺忘生命初始的烙印,多多少少有些羞恥之心,何況他們是神祇,光着屁股見人總不大好。
更關鍵的地方在於,他們的衣衫都是由超級法器淬鍊而成的,大幅增強了自己的力量,法身受傷或者被毀,將直接讓他們重創,當然要儘可能的保護好自己的法身。
那怪物行走的姿態無法形容,每滑行一步,身形都要扭動一圈,縱使是天下最擅長賣弄風情的女子,也無法扭得那麼厲害。
而她走過之處,瀰漫出一縷縷黑色煙氣,時間不大,一個個神庭修士的身影從煙氣中掠出來,還夾雜着無計其數的異獸,體型龐大的有身高達到近千米的修羅神象,體型小的有尺許長、帶有翅膀的飛魚。
淨垢天,出現了一張巨大無比的金色靠椅,一個身形同樣高大的人影端坐在靠椅上,一手拄着腮,好像在思考着什麼,隨後他恍若感應到了某種波動,視線向着左右方看了看,猛然站起身,甩開了自己身後的黑的披風。
嗡嗡嗡……披風捲過之處,大片大片的神庭修士如雨點般落下,咆哮着向前衝去。
不止是明界,玄黃天、大羅天、清霄天與量聖天也都出現了神庭的法身,人界七天,幾乎是同時遭受了毀滅性的攻擊。
劫宮早已得到了消息,這裡是三十三天的核心,劫宮始終能掌控各方,這麼大的動靜當然會在第一時間感應到。
劫宮排序內的所有修士,都已到場,有妖界的大劫者百丈懈情,兩位虛空行走東宮獵與箭臺無業,有人界的大劫者明佛,兩位虛空行走青佛與紅佛,有魔界的大劫者御無極,兩位虛空行走羅紋與闢卷,有海界的大劫者霄太,兩位虛空行走黑滔與冰璃。
此番,人、魔、妖、海四族的主宰並列,面對大天劫,隱隱有問責的態度。
其他族大劫者原本對明佛是看不順眼的,因爲黃老無端被害,使得他們有兔死狐悲之感,但神庭的全面入侵,使得他們不得不放下嫌隙,這個時候必須要聯手,保住了明界,也就算保住了自己。
“大天劫,諸神的法身都到什麼地方去了?”明佛一字一句的說道:“莫名離開劫宮,是不再管我們的生死存亡了麼?”
“明佛,稍安勿躁。”坐在上首,周圍蒙在一片片霞光中的大天劫緩緩說道:“天域對邪庭的圖謀早有防備,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諸神法身已經過了化界塔,深入神庭。”
“去了神庭?!”明佛倒吸一口涼氣,神庭來進攻天路,天域諸神以攻對攻,深入神庭,這個結果他無言以對,也沒有資格說三道四,問題在於,三十三天怎麼辦?
如果沒有法身肆虐,他一點都不怕,可是,以他當下的修爲,實在無力與法身抗衡。
“可我們三十三天呢?任由生靈塗炭麼?”妖族大劫者百丈懈情替明佛發問了:“當下人界諸天至少出現了七具大法身,接下來還有可能更多,我們如何相抗?!”
“唯死戰而已。”大天劫的聲音很柔和,但又異常堅定:“天域各族已經分成兩部,一部隨同諸神進入神庭,一部即將下界參戰。”
明佛等人相互交換着眼色,大天劫的回答讓他們稍感心安,他們最怕的,是天域明哲保身,不願意耗損自己的力量,面對邪庭的攻勢,當了縮頭烏龜,那三十三天就慘了,如果天族即將傾巢而出,入界參戰,代表着天域一定會死保各族生靈。
“七具大法身,已經足以讓明界天翻地覆了,如果以後出現更多,我們……”明佛的聲音顯得很吃力。
“連天域諸神的力量亦不是無窮無盡的,更何況法身?!”大天劫發出輕笑聲:“只要你們能做到衆志成城、決一死戰,料那邪庭必定會大敗虧輸!”
明佛等人再次交換着眼色,大天劫的話有道理,讓他們無從反駁,但就是感覺什麼地方不對頭。
譬如說,兩個尋常人在街頭打架,各自拿着刀,你扎我一刀,我也捅你一刀,固然能表達出雙方不共戴天的仇恨,但……爲什麼一定要這樣?
如果天域諸神的法身都在劫宮,以逸待勞,再加上各族拼死力戰,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問題在於,他們只是劫宮的大劫者、虛空行走,哪裡有資格去幹涉天域諸神的決定?就像一個巡捕,非要跑到軍隊中去指揮戰鬥,那就是逾越了,肯定會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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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界吉祥天,葉信與神夜並肩站在一座山巔上,他們的神色幾乎一樣,興奮中帶着些許緊張。
神夜前方有一團由黑色煙氣凝成的大幕,從裡面可以清楚的看到無數神庭修士圍攻一座佛城的畫面。
佛城的山門法陣已全力開啓,而神庭修士們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上,一道道佛光從空中掃落,這種受到山門法陣加持的攻擊擁有恐怕的殺傷力,遠超過巔峰大能的全力一擊,否則山門法陣也就沒有意義了,每一道佛光都能讓十幾個、甚至幾十個神庭修士化作飛灰,但神庭修士的總量太大,這種效率的殺傷只是在撓癢癢。
“如果讓神庭法身親自出手,這種佛城恐怕連一擊都扛不住吧?爲什麼要在這裡浪費時間?”葉信說道。
“他們是來收割的,不是來賣力氣的,如果躺着也有人餵食,何必親自爬起來做飯呢?”神夜笑了笑,隨後好像發現了什麼,喃喃的說道:“奇怪了……我怎麼沒感應到天域的氣息?”
“按照你說的,神庭來收割,天域也需要收割,但勺子難免碰鍋沿,都在同一個地方混,難免會發生衝突,這種神級的爭端一旦爆發,恐怕就沒辦法控制了。”葉信說道。
“你是說……”神夜皺起眉。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去了神庭,這樣才能避免自相殘殺的危險。”葉信嘆了口氣:“唉……神庭與天域也能算自相殘殺……聽起來好古怪。”
神夜大吃一驚,眼神開始閃爍起來。
葉信與神夜天生就應該做盟友,兩個人擅長的領域不同,見識範圍亦不同,葉信有疑問,神夜馬上能給出解答,神夜有了不懂的地方,葉信也能給神夜點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