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繞的光幕都已被撕扯成千瘡百孔的碎片,葉信感覺自己與其他星魂的聯繫逐漸變得清晰了,只是,他暫時沒有精力去想別的,懸空盤坐,釋放出自己的冥府,這一戰他的損耗極大,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必須要立即汲取周圍逸散的元力。
不同之處在於,以前葉信每次動用冥府,他的雙瞳都會或深或淺的顯露出一種死灰色,而現在他的眼睛卻異常的清澈。
前者代表着葉信是在極力追求力量,力量纔是中心,他的一切都在圍繞着力量而旋轉,後者昭示着葉信已凝聚出真我,力量只是他的翅膀、他的基石。
在今天之前,他會順應力量改變自己,在今天以後,力量將按照他的意志而衍化。
大衍之光、天極之光與誅邪之光的光之種已飄入冥府,落在了寂滅之花的花叢中,那是三位天族大能在世間留下的最後痕跡,也是他們僅存的生命烙印。
良久,周圍的光幕終於褪盡,天地恢復了原本的形貌,不過,下方的天盤山是永遠消失了,剩下的是一片又一片蔓延幾十裡的亂石堆,還有一個巨大的地洞。
葉信緩緩張開了雙眼,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右臂上,接着又擡起了左手,他的兩隻手已經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右手顯得非常白皙柔滑,散發出一種類似銀質的金屬光澤,他用右手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左手有感覺,右手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而且,一點點絢麗的細小光斑印在了他的右手上,有些象彩繪,還有些象從肌膚深處閃現出的光影,既真實又虛幻。
莫非這就是淬骨所要付出的代價?葉信有些不太適應,雖然他的指尖可以象正常人那樣做出任何精密細微的動作,但沒有了感覺,總歸是不舒服的。
這時,身後出現了兩道虛空裂隙,計星爵和丁劍白同時從虛空裂隙中飄了出來。
“剛纔找不到你的星魂了。”計星爵說道,接着他看到了連綿的廢墟:“這是……明佛心懷不軌,要害你?!我就說讓你小心一些,讓我們陪你過來,可你就是不聽!”
“明佛還好說。”葉信說道:“是大天劫。”
“大天劫……”計星爵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呢?”
“我還活着,大天劫自然是敗了。”葉信說道。
“……”計星爵和丁劍白雙眼發直的看着葉信,畢竟他們做了千年的虛空行走,而大天劫一直是他們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天長日久,他們早已習慣了把大天劫視作神祇的象徵,聽到連大天劫都敗給葉信了,內心受到的衝擊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大天劫……走了?”丁劍白吃力的說道。
“嗯,他們逃得快,如果慢了一點,以我那種發瘋的狀態,肯定能把他們留下來。”葉信笑了笑:“說真的,我瘋起來連我自己都怕。”
回想起天罪營,再想到現在,葉信心中充滿了唏噓,他感覺好像經歷得多了,銳氣便會一點點喪失,最後剩下的全是理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置之死地而後生,這類事情他不會再去嘗試了,偶爾要幹掉一隻大老虎,總會在事前經過種種分析判斷,推算出老虎的力氣遠沒有自己大,纔會欣然出手。
這種欣然出手和以前的向死而生屬於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也是兩種心境,換句話說,他總在避免自己承受考驗,只做有足夠把握的事。
是自己老了呢,還是變得怯懦了?
有意思的地方在於,現在天路那些大能,包括大天劫,還有天域諸神,是不是心態都和現在的自己差不多?完全都是理智,而極度缺乏銳氣?
如果沒錯的話,那麼所有的大能都有着同一個致命缺陷,完全可以利用。
這是葉信的本性,他擅於自省,不過在自省的同時,也沒忘記去算計別人。
“他們?除了大天劫還有誰?“計星爵又一次大吃一驚。
“不認得,都是天域大能。”葉信說道:“有滅道之光,絕法之光,鎮世之光,誅邪之光,天極之光和大衍之光。”
“極道六主?神誅法界?!”計星爵唬得跳了起來:“這你都沒死?”
“計大哥,你好像很希望我被幹掉?”葉信苦笑道。
“不是不是……”計星爵連連擺手:“但……沒可能的?!”
計星爵當然知道神誅級的法界是多麼恐怖,就算是黃老在巔峰時期,也無法與神誅級的法界相抗衡,葉信?葉信修行纔多久?
計星爵肯定不會希望葉信落敗,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對他來說,葉信實力越強他越高興,問題是,這太違背常理了!
“其實神誅法界很容易對付。”葉信說道:“不過,大天劫也出了手,我看到他們的法身凝聚在一起,然後發出的那一劍……太厲害了,幸虧我的冥府自成一界,給了我躲藏的餘地,否則就算我有十條命,也擋不住那一劍。”
“化神……”計星爵和丁劍白只感覺自己眼前陣陣發黑,他們並沒有遭受攻擊,卻有要昏厥過去的衝動。
全怪葉信沒有一次性把事情都說出來,知道葉信與大天劫交過手,他們感到異常震駭,接着知道大天劫還帶着幾位天族大能,他們已經是沒辦法相信葉信的話了,然後又知道來的是極道六主,這是神誅法界,內心遭受到無比強烈的衝擊。
最後,連化神都出來了?而葉信竟沒死?不但沒死,還把大天劫等天域大能打跑了?!
計星爵和丁劍白修煉了這麼久,今天聽到的是他們所有經歷中最最荒謬的事情。
葉信露出深思之色,他頓了頓,開口說道:“計大哥,天域中最厲害的神祇,可以擁有幾個法身?”
在鍾馗傳授給他的常識裡,好像所有的神祇都只能擁有一個法身,他爲什麼出現了兩個?而且兩個法身之間並不相互干擾,在他發起攻擊時,卻又可以做到同心協力?
沒有回答,葉信側頭,看到計星爵和丁劍白都在發呆,他叫道:“計大哥?”
計星爵和丁劍白還是沒有反應,葉信只得揮手,釋放出一道淡淡的掌勁,拍在計星爵和丁劍白身上。
計星爵和丁劍白恍若從夢中驚醒,眼睛恢復了焦點,都看向了葉信。
“問你話呢。”葉信說道。
“什……什麼?”計星爵吃力的說道。
“天域諸神,可以擁有多少法身?”葉信說道。
“什麼多少?只能有一個。”計星爵的神智總算恢復過來了。
“爲什麼?”葉信問道,這個問題他一定要問明白,就算他沒有領悟要保持真我才能完成超越,現在也不可能按照過去的方式修煉了,必須要找到自己的路,真元兩界所有的修士,包括天域和神庭諸神,都只有一個法身,他有兩個,這該怎麼玩?
“哪裡有那麼多爲什麼?”計星爵說道:“法身是諸神以自己爲本,締造出的新生靈,承載了神祇的意志與力量,這是唯一的,你懂麼?世間怎麼可能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葉信?“
“你可以確定?”葉信說道。
“我當然可以確定了。”計星爵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那……”葉信猶豫了片刻:“如果有一個修士,他淬鍊出了兩個法身,意味着什麼?”
“根本沒有討論的必要。”計星爵說道:“打個比方說,就像那溫小姐給你生了只猴子一樣,完全沒可能的,第一,你們過了圓滿境,已經失去了繁衍之力,第二,就算她生了,也不可能生出猴子來,除非是你猴妖。”
“你這叫什麼比方?!”葉信有些惱了。
“就是說沒有討論的必要。”計星爵說道。
“如果我能給你找來這樣的修士呢?”葉信說道。
“呵呵……你能找來這種不可能存在的怪物,我吃屎!”計星爵說道。
葉信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豐富起來了,但一時間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丁劍白突然退開幾步,站在了葉信這一邊。
丁劍白的突然遠離,讓計星爵感到莫名其妙,他看向丁劍白,丁劍白卻不停擺手,更避開了計星爵的視線:“別看我,你別看我!”
“你怎麼了?”計星爵說道。
“我怕你把我也弄髒了,離我遠一點!”丁劍白說道。
“什麼意思?”計星爵皺起眉頭。
“你們可能認識太久了,相互比較熟悉,所以有些事情你忽略了。”丁劍白嘆道:“在我眼中,星主絕對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也不會去做無的放矢的事,星主會有這樣一問,不管怎麼無法相信,我都知道其中必有緣由,或許……星主真的能找來擁有兩大法身的修士……”
“你……”計星爵的眼神又一次發直了,隨後慢慢轉向葉信:“你……真的遇到了……”
“嗯。”葉信點點頭。
“哪……哪一個?”計星爵叫道。
“這裡。”葉信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此刻計星爵如遭雷擊,換成任何人,他都絕對無法相信,但葉信說是自己,根本不用演示,他便已經信了大半。
葉信能在大天劫與數位天族大能的圍攻中脫身而出,更撐過了化神一擊,這些都是無法相信的事,與擁有兩大法身同樣荒謬不堪,但前兩者是事實,最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