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了師父之後,王謝月的心裡也曾有傷心過一段時間。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對師父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直到在師父離開之後的第四天,她與冷夜促膝長談,從後者那裡得知了一個故事之後,她才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當時冷夜跟她說的是在一件,發生在那時的幾十年前的事,距離現在就已經有一百、將近兩百年了。其實那也算不上是什麼事,只是冷夜與王謝月分享了他那段時間以來的心路過程。
在龍倩——王謝月第一次聽到龍倩這個名字的時候有點驚訝,她跟冷夜解釋了這是爲什麼,當時,冷夜已經完全從感情的陰霾裡走了出來,所以,對於龍倩有一個名爲佑尹的戀人這件事,他是一點都不在意。不過,在見過龍倩之後的那幾年裡,這個冰雪一般的男人,確實很難受,他就像是心裡有一團火在燃燒一樣,他彷彿感覺到自己冰封起來的靈魂,正在被某種力量釋放出來。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他非常害怕,他不知道這種莫名的心跳、呼吸的加快以及手心額頭上的汗珠到底意味着什麼。他只能本能地以爲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或者是中了某個惡魔的招數。他擔心了很久,一直想用自己高深的修爲將心境歸正。但是,那激動的情緒就好像是已經出現裂口的大壩,無論他如何努力,在沒有找到那個破口之前,他的內心永遠都不可能安寧下來。而且,他隱隱間還預感到在不久之後,自己就要面對一場史無前例的巨大考驗。這種感覺讓他無比的擔憂。他放棄了師父交給他的通訊員工作,開始一個人躲到了深山裡,他想在這裡尋求安寧。然而,安寧的山水,似乎完全無法將安寧影響到他的內心。
就在這裡,他第一次與王謝月師徒相遇了,也因爲和王謝月的經歷,讓他徹底放開了那些困擾他內心的複雜情緒。
當時,王謝月剛剛經歷完一年的人間歷練,正在向忙碌的師父交代自己的結果時,冷夜就闖了進來。滿腹心事的他根本沒料到在這濃郁的山林里居然還有其他人。而且還是兩個都比他更厲害的人行者。如果是平時,就憑他那敏銳的探知能力,數裡外他都能探知到龍傲他們師徒身上的氣息——至於到底會不會靠近,他必然會深思熟慮一番,而不像那時一樣,冒冒失失地就闖了進去。
龍傲正憂心忡忡的考驗徒弟的身手,突然看到有一個人行者闖進了視野,就暗暗向徒弟示意了一個眼神。王謝月與龍傲雖然是兩類完全不同的人,但是這兩師徒卻總是能心有靈犀。王謝月一見到師父的眼神,頓時會意,揮起一雙鐵拳,一言不發,這個新一代的狂魔就朝着冷夜衝了過去。
滿腹心事的冷夜都沒想到自己會遇見人,自然也不可能會有戰鬥準備,初見有兩個人在自己眼前,而且還有一個女人朝自己衝了過來,他當場就愣住了。但是,他的意識雖然愣住了,但是多年練習的身手卻並未停頓片刻。這個男人的身體,在發現眼前有人的零點零一秒就做出了反應。王謝月的千鈞一拳,緊緊只是擦過他的衣角,就好像他早已預料到會有此一事似的。
“居然是仙門弟子。
”龍傲在一旁看見冷夜的身手,輕聲嘀咕了一句。他的臉上雖然沒有過多的表情,但是在這個狂傲的男人心裡,卻被一縷突然生出的漣漪而擾亂了心神。衆所周知,龍傲的身手是狂放不羈,以威猛強硬而著稱,這樣的武功雖然氣勢強大,但是弱點也非常明顯。在元靈九道之中,仙家的武功就專門剋制龍傲的身手,仙家的道法天然,能將身體與天地萬物合一。修爲精湛的仙家高手,動輒引來水火風雷,將天地萬物之力化爲己用,威力雖然並非最強,但是勝在連綿不絕——隨手便是一個龍捲風,不能殺了你,也能將你困住許久,慢慢消耗你的真元。是以,直爽慣了的龍傲,最煩的就是仙門子弟,若是遇見仙門,他多半都不會去自找麻煩。但是,龍傲也不會否定仙門的雋秀身手,對於王謝月來說,與一個仙門子弟對手,絕對比和自己對練更有益處。所以,龍傲纔會感到唏噓。他唏噓的不是自己,而是王謝月。
王謝月到底有何功德——魔道雖然與佛道相悖,但是兩者都信仰前世今生,功德罪過——才能換得今世的幸運:先是與佑尹、龍倩相遇,得惡魔真元,未曾修行便是煉精化氣境界;後又得一代狂魔憐憫搭救,並收爲弟子;現在又遇見最能磨練身手的仙門子弟。
經驗老道的龍傲一眼就看出了那個仙門子弟心事重重。能夠在瞬間反應過來,他的修爲必定不弱。有他與王謝月對手,必然是最好的。一念到這裡,龍傲忽然覺得自己還有一件事沒做,當即,也未向弟子囑咐什麼,轉身就走了。
龍傲走了之後,王謝月與冷夜又鬥了近一天一夜。冷夜投身戰鬥之後,很快就恢復了清醒。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被這個女人攻擊,但是他知道,要是被這個女人的拳頭擊中,恐怕自己就得殘了。只是看了幾招,他就猜出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所施展的招式,正是一套威猛的魔道拳術。他這一生雖未親眼見過魔道高手,但是他經常聽師父提起過魔道的威猛。而他所修行的仙門功法正好就是魔道的剋星,他本以爲自己很快就能結束戰鬥。沒曾想,這一天一夜下來,他居然也無法制服眼前的這個女人。
“龍傲是你什麼人?”冷夜與王謝月打了許久之後,忽然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力竭的感覺,他一步躍到了空中,乘着一縷風飛到了一塊突兀出的大岩石上,大聲質問道。
“正是家師!”王謝月看見冷夜瀟灑地乘着一縷風飄到了大青石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停手,一拳頭就打在了岩石上,堅硬的岩石當即就爆裂成了四大半,這時,她笑着回答道。她轉頭看向師父的位置,卻發現師父早已不在那兒了。與師父同處了十幾年的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師父會突然消失。看見師父不在,她也沒有感到意外,相反,她的心裡反而唸叨了一聲“果然”,臉上的神色也變得黯然了起來。
“在下只是路過貴地,並未有意冒犯。”冷夜聽王謝月居然自稱是龍傲弟子,心猛地顫了一下,趕緊辯解道。他記得,這裡除了王謝月以外還有一箇中年的魁梧大漢,如果沒有錯,按個魁梧大漢必然就是傳說中的狂魔龍傲了——連師父都不
願意招惹的魔道修行者。龍傲曾在十幾年前的大戰中一展神威,這十幾年來,也一直是他牽制住了隨時能左右戰局的大蛇。如果不是他,在大蛇的幫助下,惡魔早就將地球佔領。說起來,冷夜還得感謝龍傲。然而,一想到龍傲以前那些不太好的名聲,這個道法自然的男人,心裡就禁不住冒寒氣。
他左右尋找那個魁梧男人的蹤跡,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心裡不免有些奇怪。
“家師還有要事,已經離開了。”王謝月見冷夜似乎在找自己師父,就笑着跟他解釋道。她最後的一拳把冷夜所站的巨石擊成了碎片,然而後者就像是風中的落葉一樣,就那麼輕飄飄地從巨石上飄到了王謝月十米外的一塊空地上——附近一百米的樹林都被王謝月的拳頭打成了碎片。
“這樣……”冷夜愣了一下,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但是沒有直說出來,而且,他一個外人貿然闖入別人師徒的地盤,內心裡本來就帶着愧疚,他說,“打攪了你們真是抱歉,我這就離開。”與王謝月的一戰,他雖未盡全力,但是隻消看看周圍這片完全變成了碎片的森林,就能明白王謝月的實力到底有多強大了。就算他出盡全力,他想要戰勝這個女人,必然也要花一番功夫。
“先別走。”見陌生人要走,王謝月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她突然幾步衝了上去,急切地說,“你再陪我打一架吧!我覺得你剛纔沒有出全力。”說完,她便擺出了戰鬥姿勢。
正處於一種奇怪情緒中的冷夜經過一天的戰鬥,內心裡的那些情緒,似乎也消逝了很多。聽到王謝月的邀請,他想也未想就點頭答應了。
這一次,他一上來便用了全力,引動水火風雷,形成了讓龍傲直呼頭痛的四元結界。四元結界的構成比佑尹的絕對聽力之封絕更加複雜,在這個結界之內,會有水火風雷四種力量不停閃現出來。與之對陣之人,必須要承受住這四種力量的不停攻擊。而且,最強的是,施展四元結界的冷夜,非但不會消耗真元,反而會因爲這個神奇的招式而慢慢恢復真元——這就是爲什麼龍傲從不願與仙家對手的原因了。
王謝月勉力支撐了大半天,最後終於還是抵擋不住,敗下陣來。她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又與冷夜打了半天。就這樣,他們日復一日的交手,一連堅持了三年。在這三年的時間裡,他們完全忘記了世界的一切,全身心地都只在與對手的搏鬥當中。在這段時間裡,冷夜忘了龍倩,王謝月也忘了師父。
三年之後,冷夜與王謝月也已經非常熟悉,他們甚至都已經能夠清楚地說出對方的每一個習慣和愛好。然而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兩人其實一句無關招式的話都沒有交流過。三年的搏鬥結束之後,他們纔開口介紹了自己。因爲冷夜比王謝月年長近百歲,所以,後者就戲稱他爲冷大哥——暗暗嘲諷他是個古代人。冷夜雖然聽出了嘲諷的意味,卻也並未拒絕這個稱呼,他稱王謝月爲小月。從那時開始,他們便幾乎什麼都說。然而就是在那個時候,王謝月卻從突然找到她的師父那裡得知了一個讓她無法接受的消息——師父要飛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