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布粥行動持續着,每天依舊有着不同的面孔爲孩子們帶來吃食,當然爲了爭這一風頭每日的吃食也很是不錯。
只是洛虎和時敬天玩了那麼大的手筆,後來爲了抑制這奢侈之風,高憐心馬上出面不準其他人再效仿了
。畢竟是佈施不是宴請,每天那麼多張嘴吃,要是頓頓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那多少銀子也不夠花。
其他大夫立刻順驢下坡,表示不會再與他們攀比,不會助長這種不良之風。
但事實上誰心裡沒數啊,這老陳是躲在背後喊女婿出來立威,這杭州城人家纔是強勁的地頭蛇,在這時候哪肯任由別人大出風頭,自然大家是不必爲了與他們爭這沒必要的風頭而大耗家財。
各家的佈施一下被打回了原形,沒那麼多奢侈的藥材和吃食。只是這樣讓那些流氓的可憐人都鬆了一口大氣,本來有一口活命糧就讓他們感覺無以爲報,這些大夫再繼續鬧下去的話他們真的會心裡不安,每日一口雜粥起碼讓他們心裡好受了一些。
杭州城朝九晚五,早晨的時候攤販們早早的起了市,抗着自己的貨物大街小巷吆喝着。走在路上的不少是走街串巷的貨郎,更多是附近村莊的菜農或者魚農,他們在這一天爲城裡的人家提供着最新鮮的吃食。
往日天剛見亮的時候,街上霧氣朦朧不見多少人。眼下都入了冬,早晨寒意逼人很多人都是不願早起,只是今日情況有所不同,早上聚攏進城的人居然不是這些小販,而是一羣憂心忡忡的乞丐。
這一羣人個個面帶擔憂,浩浩蕩蕩的朝着同一個方向去。不少的小販也是好奇心起,緩了一下討生計的時間,跟在人羣后邊跑去看看熱鬧,也都在詫異這平靜了許久的杭州城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
杭州城外四面八方的乞丐都彙集來了,不少都是抱着孩子的婦人,他們不約而同的來到了城西那權貴人家聚居的地方。遠遠的等在了一座高大的府邸外邊,滿面擔憂的看着那莊嚴厚重的木門。
門外有一輛馬車在等候着,車邊的人明顯戰戰兢兢的,所有人都在來回不安的走動着。
這些乞兒可不敢進入這一帶,只敢遠遠的在一邊等候着,這時已經是人頭聳動,陸續的彙集而來幾乎是人山人海之勢。那等候的小痞子一看頓時滿面驚慌,跑上前去阻止了人羣的繼續前進。
有憂心忡忡的更是忍不住慌張的斥責道:“你們來這幹什麼啊,還不快回去,要是被國公府的人看到的話我們虎爺今兒可就慘了
。”
“我,我們就是擔心虎爺,坐都坐不住。”爲首的人戰戰兢兢的說道。
“那也不能來啊。”小地痞們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幾乎是推搡着他們:“公爺昨兒夜裡知道了已經發火,這不才叫我們虎爺天見亮就滾過來,眼下虎爺進了府肯定沒好果子吃,你們再這圍着被公爺知道的話,不定我們虎爺會被打得多慘。”
“這,這,哎。”一衆可憐人已經說不出話了,不少人眼裡已是噙着淚花,想求情卻又怕害了洛虎。
國公府四周聚集的乞丐越來越多,多到幾乎堵塞了這城角的所有道路。早晨起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緊上報衙門,衙門的捕快一聽敬國公府被圍頓時嚇得混身冷汗,慌忙的帶着人來了。
陳家的人好說歹說,這幫人才退去了七八成,但依舊有數百人在那苦苦的等候着。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一直關閉的府門才嘎吱的一聲打開了。
“不得上前。”衙門的人趕緊阻止了關切的人羣,要知道這一幕被那位主看見的話,恐怕不死都得脫層皮。
所有人都沒法靠近,只能伸長了脖子想看個究竟,陳家的弟子一看門開了趕緊湊上前去,一個個都抱着一副謙虛恭敬的態度,誰也不敢大聲詢問到底情況怎樣了。
走在前頭的是張明遠,揹着雙手苦着個臉,一出門就唏噓道:“還好我把老爺子請出來求情,要不然依着公爺今兒的火氣,洛兄傷筋動骨那是免不了,而且最少得被打個半死。”
“這樣啊,多謝老爺子幫忙。”陳家的人一聽,立刻感恩戴德的說着。
眼下的敬國公府能叫這位爺給面子的人可不多,王動老爺子和陳家沒那麼好的交情,曲老爺子在總兵所深居簡出,也沒什麼交情在。
算來算去。唯有張明遠因爲生意上的糾葛和陳慶雷走得比較近,也就是這樣才請得出老爺子出面講得了情,其他輩分不高的可不敢插半句嘴。
出了周老爺子那擋子事,國公爺更敬重這些府裡忠心耿耿的老人,也就張達老爺子開口才有這個面子可以給
。要是他張明遠自己去求情的話,沒準會被牽連下去一起挨板子。
儘管這對話聲音不高,但圍觀的有心人還是聽得到,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想看看洛虎現在怎麼了。不少人更是紛紛作揖,感謝張老爺子的求情。
“公爺火氣那麼大呢?”陳家的弟子小心翼翼的問着。
這時人羣裡一輛馬車行來,一開車簾子時敬天趕忙跑了過來。
張明遠的身後,幾個張家弟子擡着一副擔架走了出來。擔架上趴着的赫然是暈厥過去的洛虎,他這會披頭散髮的看起來極是狼狽,雖然不醒人事但身上的血跡一看依舊觸目驚心。
一身的粗衣被打得不少地方都破了,那大屁股上更是血肉模糊幾乎被鮮血浸紅了,可以說這時的慘狀讓人可不出到底是死是活。
“可不是嘛,這會還發着火呢。”張明遠一副無奈的口吻,搖着頭說:“要不是老爺子在那的話估計我也得遭殃,時大夫你還是先別進去了,公爺現在還在氣頭上,省得受了牽連挨一頓板子就不值了。”
“這下手。”時敬天慌了,趕緊蹲下來查看着洛虎的傷勢,一臉的悲痛之意。
乞丐羣裡不少人都落了淚,看着洛虎被一頓板子打成這樣,他們辛酸感激。又感覺有內疚。如果不是這些人再三追問的話,洛虎也不至於被打得這樣慘,這一頓板子簡直是爲他們挨的一樣。
“公爺惱的是自己治下不嚴。”張明遠感慨道:“公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很少發這麼大的火,洛兄這次可是撞鐵板上了。按王老爺子的話說,洛虎爲府下之臣卻忤逆犯上,打死都不爲過。”
“哎!”時敬天一邊命陳家的人接過擔架,一邊朝着已經淚流滿面的人羣着急的喝道:“你們還在這呆着幹什麼,要是被公爺看到的話我們會更慘的。”
“時大夫,虎爺,沒事吧。”老人們含着淚,這會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沒傷到筋骨就算不錯了。”時敬天一副急得要跳起來的模樣,火急火撩的朝着他們說:“你們還是快快散去吧,眼下公爺還發着火呢,再惹惱他的話沒準我都得挨一頓板子,還不快點回去。”
“是是,大夥先回去,不能再連累了時大夫
。”
“時大夫,有啥我們能做的你要開口啊,我們窮人別的沒有,力氣倒是有一把子。”
再三的相勸,人羣才一步三回頭,滿面擔憂的離去。大家散開以後各自出了城,城外今兒依舊有高家的人來佈施,只是這會誰心裡都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吃不吃得下。
這洛虎捱了一頓板子,於理而言也是無可厚非,衆人沒辦法指責敬國公。畢竟敬國公是有令在先的要嚴格保密,治下該有那立威之時,洛虎把話透給他們的時候早就做好了挨板子的準備,這是這一頓板子不只打在了洛虎的身上,也打疼了他們的心。
憑心而論,這頓板子打得沒錯,儘管不近人情,但洛虎那夜已經侃侃而言了,讓更多的人憤慨爲什麼敬國公做善事還得害怕揹負罵名,難道官場之黑暗已經將他們視若豬狗了?
捕快和陳家的弟子們將人羣哄趕完也散去了,府門口,洛虎被擡上了陳家的車轎,湊近的話隱約能聽見呼聲和撲臉的酒氣,洛虎睡得幾乎和死豬沒區別。
這時二家剩的弟子都是絕對的心腹,儘管他們有困惑但也不敢多問,但都困惑虎爺這是暈過去了還是喝醉了。
一旁的門前,時敬天和張明遠湊在柱子邊竊竊私語着:
“張兄,我家大姐夫應該沒受傷吧,我看他這戲是做得滿不錯的,就是這酒味難聞了一些。”
張明遠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狡猾的笑道:“這傢伙哪有受傷,早兒來的時候精神飽滿得很。後廚給他弄了幾個好菜,這貨喝得倒是夠爽的,身上的血那都是豬血,放心吧,這傢伙一根汗毛都沒傷到。”
“我說呢,大姐夫皮糙肉厚的,要把他打成這樣那動手的人不得累死。”時敬天鬆了口氣又不禁鄙夷了一眼,感情不是昏厥過去,而是舒服的醉死啊。
“不過嘛,後來會不會挨板子就不知道了。”張明遠這會笑得有些幸災樂禍:“你家大姐夫倒是夠豪邁的,喝得興起跑到了地窖裡去,將公爺珍藏的美酒喝了好幾壇,沒準這會挨板子是假,過段時間真得挨一頓了。”“那也是他自做孽。”時敬天也笑得是同樣的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