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是水落石出,眼下誰在背後插刀子已經不緊要了。重要的是世子此時的安全,他在西南受到了龍池鋪天蓋地的追殺,倘若是苗家的好手暗地裡傾巢而出,哪怕趙沁宏再厲害也是凶多吉少。
劉品陽和陸昂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向淡定自若的他們少有的露出了驚慌的不安。
這一夜二人慌忙的商定對策,可思來想去眼下的境況是處步難行,眼下的西南暴民橫行各族爲權,根本不可能像往常那樣用順天府的權勢來解決。
次日大早,二人天不見亮就將張百林叫了起來,這一夜他們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入睡。
張百林帶着他們朝城外的一個小鎮趕去,大批的漢人,而且還是青壯一起行動的話很容易就引起猜疑,所以隨行的只有左右二令和不到十數的高手,其他的全在小村裡聚集等候。
小鎮上有些蕭瑟,因爲民衆暴亂的緣故很多商家都是關門歇業。一處地處比較偏僻的客棧還有幾個客人在,不過和若大的店面一比生意還是很冷清。張百林帶着人進了店,悄悄的說了一聲店小二就趕緊帶着一行人上樓去。
樓上的雅間門前,兩個苗人打扮的青年很是警惕的守在門口,這二人的打扮都比較樸素,不過眼神銳利呼吸有序,從那沉穩的吐息來聽就知是苗家中少有的練家子。
張百林上前和他們說了幾句,那兩個苗人青年雖然滿面警惕但還是禮貌的讓開一邊,陸昂和劉品陽命下人在原地等待,這才隨着張百林一起進了房間。
雅間窗戶緊閉,正中的桌子上坐着一位鬢髮皆白的老人。老人滿面的滄桑但卻有一種沉穩的莊嚴,原本面色猶豫間還有幾分的疑惑,但一聽見有人進來立刻把這份遲疑全都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古井無波的深沉。
張百林將門一關,趕緊介紹道:“古叔,這兩位就是順天府的大人。”
“兩位好。”老人倒也客氣,站起身拱了拱手算是行禮,不過那架勢可沒那麼恭敬。
尋常時候,別說是這種苗家長老,就是敘洲知府到了順天府的人面前不是見面矮三分。但眼下形勢比人強,處在人家的地盤上自然是不能拿這種架子,也沒辦法去計較老人客氣態度裡的不敬。
“古長老好。”劉品陽坐下後很是客氣的抱了抱拳,畢竟眼下是有求於人,心裡一焦急也沒辦法去計較。
陸昂坐於一旁,拱了拱手算是打了個招呼,不過他太喜形於色了,一臉的不快幾乎都寫在臉上。這次西南之行處處受氣,也難怪他此刻面色黝黑如墨。
“二位,明說了吧。”古叔一上來就單刀直入:“眼下這敘洲乃至西南,漢人受排斥,漢官那更是見一個殺一個。你們在這當口來敘洲,該不會是爲了朝廷的什麼鎮壓大計吧,找人這個理由實在有些可笑。”
“古長老誤會了,我們順天府西下確實是爲了找人,勞煩你們掌一下眼。”劉品陽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張畫像來,那是昨夜連夜趕工畫好的趙沁宏的畫像。
“哦,我看看。”古叔接過來一看,皺着眉頭露出一副似是熟悉的模樣。
“您見過。”劉品陽和陸昂那是何等的人精,一看他的表情立刻捕捉到了那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
“你們找他?”古叔一副爲難的樣子,顯得有幾分遲疑。
“是,還請古長老指點。”劉品陽說着話,趕緊把一大沓的銀票放在了他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說:“這是事前說好的,長老請放心,只要能找到這人,日後我們定當萬兩白銀敬上,絕不食言。”
“人我是見過,只是……”古叔欲言又止,猶豫再三後才嘆息道:“不瞞你們說,我們寨子前段時間也收到過一副這樣的畫像,當時寨子裡的好手全都傾巢而出去找這個人了,帶來畫像的人給的話是:不要活口,但必須見屍。”
“什麼?”陸昂和劉品陽儘管已經有心理準備,但一聽之下還是驚訝失聲。
“古某恐怕幫不了你們。”古叔將畫像一推,一副肅然的模樣說:“下令是我們苗家眼下的頭人龍池,好像這人已經落在了他的手裡,二位就不必費心再找了,此人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古某告辭了。”古叔說着,一副見了瘟神避之不及的模樣就要走,起身的時候還一副責怪的模樣瞪了張百林一眼。
“慢着。”陸昂起身一呼,大手緊緊的抓住了古叔的袖子。
這一聲大喝驚到了其他人,門嘩的一下開了,一直守在門手的苗家青年和順天府的人立刻衝了進來,一看這架勢那兩個青年用苗語不知道喊叫了什麼,立刻是滿面猙獰的拔出了腰刀對準了陸昂。
順天府的人一看還以爲是打上了,立刻是抽出刀來與他們對峙着。
“大家別動手,別動手啊。”張百林臉都嚇綠了,趕緊的在中間周旋着。
這些苗家的青年可不是善茬,真動起手來絕對不會怯退。哪怕是他們的身手弱於順天府打小苦練的高手,可一但見紅的話,這些山裡的青壯沒一個是怕死的。
“張百林,你什麼意思。”古叔胳膊上被抓得生疼,當下也是惱怒的吼道:“老夫念在從小看着你長大的份上才冒險來這和他們相見,眼下你們官府想拿人是不是,我告訴你,一但我少了半根豪毛,我擔保你們一個都跑不出敘洲。”
“蠻老頭,你說什麼?”陸昂性子火爆,一聽這要挾的話頓時急了,手上的力道雖然還拿捏着,但已經氣得是滿面通紅青筋暴起。
“就說你們,怎麼了。”古叔也是惡向膽邊生,怒斥道:“要我做苗家的叛徒不可能,我告訴你們。事關我苗家頭人的發令,無論你們怎麼遊說都沒用,你們這些漢官的走狗。”
“呀,陸大人,別鹵莽。”張百林慌忙的勸着,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可千萬別傷了古叔啊,否則的話我們就慘了。”
“陸昂,不得無禮。”劉品陽趕緊阻止了氣急敗壞的陸昂,一把將他推開後,慌忙的朝古叔抱着拳說:“古長老莫要誤會,我這位兄弟也是一時性急,我們並不是爲了這西南暴事而來的,還請您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陸昂忍着心裡的焦急和怒氣,慢慢的把手鬆開,哼了一聲就轉過身去。順天府的高手們一看也不敢造次,看了看那兩個惡氣相向的苗家青年後就退了出去。
那兩個苗家青年還不放鬆,立刻就拿着刀護到了古叔的身前。古叔捏了捏發皺的衣袖,沒好氣的說:“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來路,不過你們要找這人的話古某無能爲力,你們還是從哪來的就打哪回去得了,是不是朝廷派來的老夫也不過問了。”
“古長老,我們只想知道這個人的下落。”劉品陽的面色陰沉,強忍着猙獰已有幾分的扭曲:“這人對我們很重要,生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我若幫了你們,那就會被苗家的人視爲叛逆。”古叔眼一瞪,依舊沒好氣的說:“況且不是老夫託大,除非朝廷派大軍來,否則的話你們能奈何得了龍池?眼下他可是我們的頭人,只要發一句話十萬苗民下山,到時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古叔,這事自然不能連累到您。”劉品陽抱着拳,滿面肅色道:“我們只需知道此人的下落即可,其他的事自然與您無關,哪怕是死我們也不會泄露半句和您有關的話。”
古叔猶豫了一下,突然拿起桌上的銀票,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有消息的話我會託百林帶給你們。”
“走好。”劉品陽一看他肯收銀票頓時鬆了口大氣,相送時的語氣也輕鬆了一些。
古叔一走,包間內靜悄悄的,三人面面相覷氣氛空前的壓抑。沉吟了半晌,張百林這才小心翼翼的問:“兩位大人,有些話本來不是我該問的,只是這世子若到了龍池的手裡那是必死無疑,二位莫不是想進山搶屍不成。”
“生要見人,死我們也得把世子的全屍帶回去。”陸昂雙眼發紅,說話的時候聲音低沉而又嘶啞。
門口的那些高手都是他們的心腹,一聽這話個個面色空前的凝重。若論起身手,別說是這種練過幾下的苗家青年,哪怕是龍池這個惡賊來了他們也不怕,可搶屍的話,面對苗家的十萬大山順天府傾巢而出也是奈何不得。
“張大人。”劉品陽多少沉穩了一些,思索了一陣後問道:“我們雖知眼下龍池在西南幾乎是一地之王,但說到底他追殺世子乃是因爲背後有小人矇蔽,倘若將世子真正的身份告訴他,可不可以在不動刀戈的情況下取回世子的屍身?”
這話一說,陸劉二人已是無奈的苦笑,眼下到了這一步的境地,即使心裡還抱有幻想但恐怕世子已是凶多吉少了。被整個苗家的好手追殺,更有龍池這種成名多年的惡賊,想逃出生天那簡直是癡人說夢話。
張百林皺起了眉頭,琢磨了一陣後搖了搖頭,嘆息道:“不太可能,哪怕是龍池知道自己殺錯了人。畢竟世子乃是容王之子,是皇親國戚,殺了一個王爺世子他也可以在族裡立威,哪怕這個人不是定王的兒子也行,他根本沒必要賣朝廷任何人的面子。”
“看來這次,九死一生了。”劉品陽握緊了拳頭,神色全所未有的凝重。
“二位大人,難道真的要強闖苗寨?”張百林可他們不似說笑,頓時是驚訝失聲:“不是張某小看了諸位,雖順天府有一千多的好手在此,可那大山裡的苗民數十萬之多,憑這區區一千多人想去搶屍那是不可能的。”
陸昂和劉品陽互視了一眼,默契的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感覺有些遲疑。好一陣後,劉品陽這才鬆開了緊握的拳頭,嘆息了一聲從懷內掏出了自己的腰牌還有一封密信,留戀而又決絕的交到了張百林的面前。
“大人,這是何意?”張百林看着上邊順天府設令的字樣,心裡就是一突。
陸昂性子梗直,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張大人,按理說這麼大的事情,以我們順天府的做風爲免走露風聲這會該將你滅口了。只是大人忠君愛國,這段時日的鞍前馬後我們也是心有所感,此次去恐怕是有去無回,所以我們也不想枉造殺孽了。”
“張大人。”劉品陽說道:“這是我的腰牌,還有我給王爺的密信。有消息的話你就帶着他直上京城吧,你是本土人士,又與苗家的人有些交情,隻身一人離開敘洲比我們容易得多,持着我的腰牌一路上你可調動一個千人衛爲你所用一路保駕護航。這封信請您務必交到王爺的手上。”
“兩位大人,哎。”張百林拿着腰牌和密信,猶豫了一下嘆息說:“看樣子張某想勸也沒用了,二人既然要動手,那張某也沒辦法再留在敘洲了。”
“你放心。”劉品陽溫和的笑了笑:“張大人的能力,睿智,乃至是對朝廷的忠誠我們都有目共睹。信裡我已和王爺秉明,不管能不能搶回屍首你都是至高之功,王爺會報你一個錦繡前程。”
“下官擔心的不是這個。”張百林猶豫再三,這才徐徐說道:“二位若是光明正大的搶屍,那絕是有去無回,莫不如,聽聽張某一計。”
“哦,張大人有何高見。”劉品陽頓時是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