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李代桃僵（下）
/從做生意的角度來說努爾哈赤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先把女兒嫁過去然後拐回來一大羣人馬牲畜，這樣做非常划算。所以在努爾哈赤的兒子們拿出刀帶人四處砍殺的同時，他的女兒們也沒有閒着，努爾哈赤面向所有有實力的人竭力推銷着自己的女兒，光是在喀爾喀部身上就接連做了兩筆這樣的生意。
宰賽覺得大明使者侯恂的話很有道理，努爾哈赤不是因爲使者和女兒被殺才一怒興兵的，他的主要目的是立威和搶劫，當然其最終目的是要喀爾喀部向科爾沁部學習跟女真人結盟。宰賽不願意跟女真人結盟，因爲他知道結了盟就要受指使，他不願意成天打打殺殺的，他只喜歡帶着部從在富饒的遼河平原上一邊放牧，一邊唱着歌跳着舞快快樂樂過完一生。
對林丹汗一定出兵的保證宰賽也只是半信半疑，這麼多年來面對咄咄逼人的女真人林丹汗都是隻動嘴不動手，現在消他突然雄起估計不大靠譜，還得想辦法自救。
對使者帶回來的據說是明朝皇帝說的讓他把所有軍民融入大明的建議，宰賽想都不去想。宰賽是有着高傲心的蒙古人，對已經被馴化了的原丶哈三衛的蒙古人從心裡是瞧不起的，認爲他們是明朝的看門犬已經不能再算成是真正的蒙古人了，雖然吃喝不愁但勇武已經不再有。宰賽可以讓人冒充原來的福餘衛和泰寧衛跟明朝互市做生意甚至接受賞賜，但要他放下刀槍當順民接受漢人的管理，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不過宰賽對明軍會在努爾哈赤出兵後從後方牽制的承諾很有興趣，加上林丹汗的出兵保證，他立即做了決斷。他先在明朝那裡騙了些金銀吃喝做出一副跟女真人死磕到底的姿態，然後命令手下部從團結一致共抗強敵，當然他私下裡也做了些別的準備留了點後手。所以當努爾哈赤在四月中旬兵分八路一直向北攻殺過來時，喀爾喀部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嚴陣以待。
四月的草原風和日麗，天上是藍天白雲地上是綠草鮮花，再加上四處吃着草撒着歡的膨馬匹，還有在蒙古包旁邊微笑着的婦女和歡叫着的孩童，這簡直就是一副祥和的圖畫。可惜現實總是殘酷的，當頭戴戰盔身穿厚甲手握鋼刀騎着鐵馬的數不清的女真士兵出現時，女人和孩子沒有了笑容個個驚慌失措，膨們也被轟隆隆的馬蹄聲驚得東奔西跑。爲了保護自己的妻子兒女還有牲畜財產，一貫懶散的男人們紛紛拔出馬刀迎了上去，儘管力量對比懸殊但也一往無前，因爲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
當宰賽聽到女真人終於殺過來的消息時他並不驚慌，他問報信的人說：“女真人來了多少人？現在在哪裡？”
報信人說：“來的女真人很多漫山遍野都是，現在正在進攻巴林部，請諾顏早做打算。”
宰賽想了想問道：“林丹汗的人馬呢？他出兵沒有？”
報信人說：“三天前還見到林丹汗的大軍在巴林部牧地之西幾十裡地駐守，但現在已經沒有了蹤跡，估計他跟以往一樣又走了。”
宰賽冷笑了兩聲說：“想當年巴林部強盛時在速巴孩的帶領下爲林丹汗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馬功勞，他現在這樣做就不怕所有蒙古人都心寒嗎？也罷，我有一策可退女真人，你願意去給努爾哈赤送個口信嗎？”
報信人說：“在下對諾顏的忠心天日可鑑。”
宰賽說：“好，我素知你能說會道，此去必定不負使命。”
努爾哈赤現在很高興，高興的不是搶了很多膨，也不是俘虜了很多喀爾喀部的牧人和女子，甚至不是插漢部的林丹汗見死不救的行爲，他高興的是喀爾喀部終於準備向他表明態度。
當見到宰賽的使者時，努爾哈赤問：“宰賽派你來幹什麼？他爲什麼不親自來？放心吧就算他這次來了本汗也不會再要他一萬頭膨，因爲本汗已經搶得夠多了。”說完哈哈大笑了起來，周圍的人也順着他轟然大笑。
宰賽的使者面無表情地說：“聽說巴林部的囊努克臺吉被天命汗砍了腦袋，我們宰賽諾顏認爲他是咎由自取，他的部從被殺膨牲畜被大汗取去也是應有之義，宰賽諾顏遣小人來問問大汗的怒火是否已經平熄，準備多久回去？”
努爾哈赤怒道：“本汗的愛女因你們保護不周才死去，本汗的使者無故被你們殺死，難道能輕易平熄怒火？”
宰賽的使者說：“聽聞大汗從不發無義之兵，當年起兵反明也是發了七大恨的，現在罪魁禍首已經得到了懲罰，大汗再繼續用兵可就是興不義之師了，請大汗三思。”
努爾哈赤冷笑道：“我怎麼聽說是宰賽親手砍死了本汗的使者呢？”
宰賽的使者說：“大汗明鑑那是訛傳，而且此時談論究竟是誰砍死了貴部使者也沒有什麼意義 人知道一件事，也許大汗聽了就會明白我們宰賽諾顏對大汗是沒有惡意的。”
努爾哈赤說：“說來聽聽。”
宰賽的使者說：“小人在三月中旬曾經聽明朝的大臣說過一件事，他們說明軍會在四月初進攻遼東，大汗不信可以派人回去打聽，不過一來一去又得耽誤不少時間，小人認爲大汗現下退兵回去驅趕明軍是最好的選擇。”
兩天後，在草原上喝着小酒坐山觀虎鬥的林丹汗接到了努爾哈赤退兵的消息，他的兄弟土巴亥在旁邊忍不住問道：“兄長，爲什麼不去支援喀爾喀部？他們也是蒙古人啊，也是你曾經忠心耿耿的部從，這是爲什麼？”
林丹汗放下酒杯說：“因爲他們已經不值得本汗去救。”
見土巴亥露出驚奇的樣子林丹汗說：“本汗雖然年輕，但肩負着恢復大元的神聖使命。想我大元敗退長城以北以來，也出現過很多有雄才大略的人物，爲什麼他們沒能夠恢復大元？沒能夠把所有蒙古男兒都團結在一起呢？因爲一個原因，就是蒙古的貴族們都享受慣了，身上已經沒有了敢於跟任何敵人拼殺到底的勇氣了，沒有勇氣的蒙古人還能算真正的蒙古人嗎？”
土巴亥說：“就算沒有勇氣了他們身上也流着成吉思汗的血，再說勇氣可以慢慢培養，無論如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女真人殺害和征服，請兄長三思。”
林丹汗說：“如果不想辦法讓我蒙古人都恢復成吉思汗時代的勇氣，就算能救回和增加再多的人口也是替別人增加順民，再說了長城內的漢人有萬萬之數，光憑人數是沒法跟漢人比的，我的最終目的是要重建大元，重現當年我蒙古人在數萬裡大地上縱馬馳騁無人敢敵的榮光！”
土巴亥問：“兄長準備怎麼做？”
林丹汗說：“要重建大元就必須讓我蒙古人身上有兩個特點，一是要有敢於跟任何人殊死搏鬥的狼，二是要服從。沒有狼就會成爲福餘部和泰寧部那樣替別人守門的看家犬，最後不再適應草原的生活慢慢地被滅掉。不會服從就會讓我蒙古人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到後來成爲一盤散沙被人逐一消滅。爲了讓蒙古人有狼和服從我要兼併所有部落，那些不聽話的人被本汗殺死和被女真人或者漢人殺死沒有分別，又何必去救？”
土巴亥想了想說：“兄長說得看似有道理，不過喀爾喀部也好科爾沁部也好他們的民衆總是有用的，喜歡享受畏懼戰爭的貴族可以不管，婦女孩童總是要管的吧？”
林丹汗說：“這正是本汗找你來的原因，我要做一件大事但別人我信不過，你是我的親兄弟我是信得過的，不知道你願意去替爲兄完成這事嗎？”
土巴亥說：“你我兄弟身上都流着同樣的血，兄長有命儘管吩咐。”
林丹汗說：“好，現在喀爾喀五部中最有戰力的巴林部和巴約特部已經被努爾哈赤打殘了，其他有一戰之力的人已經被派到南部戒備着女真人。趁他後方空虛現在本汗給你五萬人馬，趁其不備從後面進攻滅了烏濟葉特與弘吉拉特兩部，將其婦女膨全搶過來。”
土巴亥說：“兄長放心吧，五萬人做這事那是輕而易舉的事。”說完出帳而去。
看着土巴亥的背影林丹汗心道：“算日子明軍已經動手了，女真人馬上就得回去，看來是跟各部攤牌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