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危

特製瀛洲風冷蕎麥麪。

一疊冷麪條和一碗蘸料擺在了恩里科面前。

漫長的寂靜裡,恩里科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低下頭,端詳着眼前的盤子,擡頭,看了看槐詩,又低頭看了看面前的盤子。

“這啥?”

“特製瀛洲風冷……”

“風冷和水冷都無所謂,但蕎麥麪在哪兒啊?!”

饒是恩里科這樣的無恥之徒,在這樣摻水的料理面前都開始憤怒了:“蕎麥在哪裡!”

“忘了放了。”

槐詩淡定的一如既往。

“那爲什麼還要叫冷蕎麥麪!”

“都說了是特製了,你煩不煩啊。”

懷紙素子擡手彈了彈菸灰,不耐煩的說道:“你要高興的話,叫它開水白菜都無所謂,名字不過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內容纔是精髓。免費給你吃你都不要,難道要我收錢麼?”

“給我聽着,人,是要恰飯才能活下去的!

只有收費的料理,廚師纔會精心去打造。像是這種免費的貨色,不過就是招攬客人來店裡,將消費者變成商品,然後高價兜售會員卡和飲料服務的垃圾而已。”

“垃圾,你知道嗎?就跟你的蛆一樣!給我好好的體會一下免費品的精髓吧!”

懷紙素子小姐掐掉菸捲,雙手按在料理臺上,向前,低頭俯瞰着他,一字一頓的粗暴下令:“給我吃,現在,立刻!”

被那一雙兇暴的眼神看着,幾乎感同身受的能夠理解她的憤怒,同時,也感受到了宛如深淵那樣的恐怖。

就算是恩里科也忍不住愣了一瞬,感覺到刺骨的惡寒。

同時,心中也涌現了恍然。

一定要吃掉這一碗東西,不論是裡面是什麼東西,都必須吃掉……否則,可能真的……會被這個女人殺掉。

艱難的,僵硬頷首。

於是殺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如花一般的笑顏,充滿了欣慰和滿意。

“這就對了嘛。”

一雙方便筷子遞上來,還貼心的爲他掰開,塞進了他的手裡,告訴他:“快嚐嚐看吧,恩里科,這就是你的命運了。”

身不由己的坐在了餐桌的前面。

拿着筷子。

低頭看着面前這一盤還冒着冷氣兒的冷掛麪,還有毫無任何用心的醬料。

嗅着那堪稱慘淡和毫無特色、絲毫無法讓人感覺到愉快的味道,他內心之中所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竟然不是排斥。

而是感同身受的無奈。

“真寒酸啊。”

這樣的話,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口。

“是啊,太寒酸了。”

槐詩說着,抄起湯羹,越俎代庖的代替他攪動着煮鍋裡的通心粉,以避免糊了粘鍋。動作乾脆利落,毫無任何掩飾,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坦蕩姿態,幫恩里科解決了後顧之憂。

根本沒有使用任何下流的手段。

哪怕是恩里科看着那樣鄭重又認真的背影,也不由得說了一聲謝謝。

“不必。”

槐詩背對着他,淡定的迴應:“浪費食物,是可恥的。恩里科,不論是將食物丟棄,還是惡意的將食物踐踏成垃圾,都是不可原諒的行爲。

在你們浪費食物的時候,也有人一日三餐不得不靠着白水煮掛麪爲生……寒酸是正常的,倒不如說寒酸是理所應當的。

因爲要省錢,因爲要將錢放在更值得去購買的東西上,爲了將來能夠更好的活着,所以現在只能無可奈何的去寒酸。

就算是過的那麼屈辱,彷徨的像是野狗一樣,被所有人看不起都無所謂,活着是爲了獲得更好,而不是讓好的東西和腐壞的奶酪攪和成一團。”

懷紙素子敲了敲湯羹,隨手擱在了案板上,回頭看向恩里科。

而恩里科,已經挑起了第一縷掛麪,在蘸水中過了一遍之後,放進了口中——可以預料,根本毫無任何的味道。

掛麪已經煮糊了。

不是火候過頭,而是這種廉價的掛麪也就只是這種程度而已了。

放在口裡黏糊糊的擴散成一團,味如嚼蠟,讓人難以下嚥。恩里科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吃這樣的東西。

不論怎麼咀嚼,都品嚐不出其他的味道。可以苦中作樂去想象,我吃的是牛肉味,羊肉味,筷子下面還有魚丸。

但想象的東西終究不存在。

自己只是坐在這裡吃掛麪而已。

因此而油然從心中浮現的,是一陣恓惶和悲涼。

緊隨其後,便感受到蘸水之中的酸味,醋放的太多了。而且根本沒有加以調和,酸的太過頭了,反衝,反而讓優質的食用醋變得像是廉價的酸水一樣。

鼻尖一陣抽搐。

麪條變得難以下嚥。

緊接着,所感受到的是苦澀,無法忽略的濃厚苦澀。

那些粗暴放進來的作料中鹽分擴散開來,鞭撻着舌尖,生薑和海苔上粗糙的鹽粒融化在口中,變成了揮之不去的苦。

幾乎滲入了靈魂裡。

讓麪條的口感越發的難堪,令人作嘔,完全吃不下去了!

可是卻吐不出來。

就好像有無形的力量在逼迫着他,讓他吃下去,必須吃掉,再難吃也無所謂。否則的話,就活不下去了。

否則的話,就會餓死。

酸楚和苦澀迅速的擴散,隨着麪糊,吞入了喉嚨裡,帶着隱隱的刺痛,令他深吸了一口氣。

是芥末。

芥末將他嗆到了。

雙眼發紅。

瘋狂的吸氣,別過頭,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幾乎流下眼淚來。

有多少年沒有像是這樣狼狽了?

這熟悉的苦澀和酸楚,還有肺腑的痛苦,每吃一口都像是在吃泥土和石頭一樣,身體在抗拒,喉嚨在抗拒。

但還是必須吃……

必須吃下去!

否則的話,一切都結束了。

在恍惚裡,有一個充滿嘲弄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怎麼了?恩里科?之前大言不慚的樣子,就這點本事麼?”那個老人冷酷的嘲弄着,不耐煩的趕人:“如果撐不住的話,就請從我的廚房裡離開吧,不要死在神聖的廚房裡,我這裡也不需要這樣的廢物!”

“不,沒有,請不要停下。”

恩里科咬着牙,忍着眼淚,從地上爬起,艱難的昂起頭,看着那個老人已經模糊的身影:“我還可以繼續吃,我還可以繼續!”

那就繼續。

繼續吞吃苦澀的藥物和地獄的料理,直到無藥可救的程度爲止。

包含着屈辱和苦痛。

可努力和勉強能夠得到結果麼?能夠迎來光輝的未來麼?還是,能夠修改恥辱的過去?那些鄙夷的眼神,還有來自最親近的人的冷漠?

在乾涸和冰冷的口感之中,他低下頭,一口又一口的吃着盤子裡的冷麪。

回憶起曾經那個最親近的人所遺留下的傷痕。

“廢物!我怎麼會有你怎麼丟人的兒子!一道簡單的前菜都能做成這樣?你究竟腦子裡在想什麼……從我的廚房裡滾出去!”

那便滾吧,有多遠走多遠。

費勁苦心的去學習,不知道多少日夜的煎熬和努力,無法得到認可,無法看到希望。反而一次次的推向絕望的深淵裡。

父親,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能夠滿意?

擊敗你麼?我已經做到了啊。

我已經擊敗了無數人。

依靠自己唯一能夠做到的努力。

可你爲何不肯看我一眼呢?就一眼也不可以嗎?

艱難的吞嚥裡,那一份冰冷漸漸擴散開來,吞沒了他的軀殼,佔據了他的意識,甚至凍結了他的靈魂。

好像要將一切熱度都奪走那樣。

這是以曾經漫長時光的苦難和痛苦爲引,所特製而成的冷水掛麪。

看不見希望的向前,麻木的奔走和彷徨的恐懼。那些東西隨着咀嚼一同擴散開來了,糾纏在恩里科的肺腑之中。

這並不是毒素,也不是詛咒,只不過是曾經親身所體會到的……絕望而已!

屬於十七歲的少年槐詩的絕望。

看不見盡頭,沒有邊際,沒有出路,也不存在從天而降的救贖……恩里科已經迷失在這一片泛着酸和苦的冰冷之中,難以自拔。

在劇烈的喘息之中,忍不住顫抖。

吐出的氣息就變成了一道道失去溫度的白霧。

那些嘲弄的聲音,厭惡的眼神,還有敵對的神情環繞在他身邊,就好像一根根累計在駱駝背上的稻草一樣。

越是回憶,就越是能夠感受到深入骨髓的苦痛和絕望。

如今回顧曾經四十年的漫長生涯,所存留下來的並不是什麼美好的時刻,而是數之不盡的傷疤和看不見盡頭的醜陋掙扎。

爲了活下去,爲了成長,爲了變強,他在不斷的捨棄。

捨棄了一切。

可哪怕是成爲了廚魔,哪怕是得到了勝利,可早已經冷透了的內心卻無法得到任何滿足。就算是再多麼精妙的奇蹟和災厄,也無法從中獲得哪怕一絲絲溫暖。

得不到任何幸福。

那一瞬間,他自悲傷之中醒來,低下頭,凝視着蘸水之中的倒影,自己青紫色的面孔,恍然呢喃:

“看啊,快樂都是別人的,而我什麼都沒有……”

“是啊。”槐詩頷首。

“……爲什麼會這樣呢?”恩里科茫然的擡起頭,看向眼前的對手:“爲什麼我就非要如此痛苦不可呢?”

“我也不知道啊。”

槐詩憐憫的看着他,就好像看着曾經的那個少年一樣,想了想,認真的說:“大概就是命中如此吧。”

咔吧。

破碎的聲音響起。

從恩里科的手中。

筷子被捏斷了,碎成了好幾節,那樣巨大的力量,令人感覺他好像要將自己的手指也捏斷了一樣。

從刺骨的冰冷之中,迸發了難以言喻的憤怒。

因爲看到了槐詩的眼神,因爲察覺到那些看臺上的憐憫目光。

所以才感覺到越發的痛苦。

如此的,怒不可遏。

“爲什麼要用那麼可憐的視線看着我啊!”

他的面色漲紅,狂暴的掀翻了面前的餐桌,向着槐詩,向着臺上的人怒吼:“我只不過是想要像你們一樣啊!難道這樣有錯嗎!!”

“沒人說過你有錯啊,恩里科。”槐詩平靜的彈着菸灰,告訴他:“一點艱苦而已,並不是什麼跨不過去的東西,人總要胸懷夢想。”

“可我做夢都在想啊!”

恩里科悲憤的咆哮:“想要像你們一樣天才!像你們一樣強大!難道想就有用嗎!”

“可是我做不到啊,不論怎麼努力都做不到!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和你們一起站在高處而已,爲什麼要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啊。難道是因爲我的心不夠誠麼?還是說,我就一定要成爲一個笑料纔可以!”

“你們,就這麼想要看我出醜嗎!好啊,要我下跪嗎!”

帶着難以言喻的憎恨、怨毒,還有絕望,那個男人失控的嘶吼,唾液幾乎從口中噴出來,奮盡全力的呼喊,可是卻再也剋制不住眼淚。

“我可以啊,不論多麼卑賤的請求我都做到。”

“請你們看看我吧,求求你們了!”

忘記了這裡是哪裡,忘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甚至忘記了面前是自己的敵人。他狼狽的趴在了地上,狼狽的懇請。

“求你們,教教我吧。究竟怎麼才能像你們一樣啊。”

他流着淚,哽咽,低下頭,任由眼淚和鼻涕落在塵埃裡,像是彷徨的野狗那樣,祈求着施捨和憐憫。

渴望着眼前的人解答自己的疑惑。

請教教我吧,懷紙小姐。

請你……救救我吧。

遺憾的是,在漫長的寂靜中,只有來自那個女人的憐憫聲音。

“抱歉,沒有人能夠教你,恩里科先生。”

如此冷酷的宣判,懷紙素子輕聲說:“除了你自己,再沒有其他人能夠救你了。“

她擡起手,抓起湯羹,撈起了鍋裡沸騰的空心粉,放在碗中,瀝水,然後,嫺熟的攪拌着醬料,最後,從自己的料理臺裡翻出了一塊芝士,融化,攪拌醬料,均勻的澆灌在碗中。

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濃厚奶香,還有番茄的新鮮酸味。

令人食慾大開。

“別難過了,先吃碗麪吧。”

重新將桌子擺好,然後,將一碗嶄新的芝士通心粉放在恩里科的面前:“這不是廚魔料理,而是我從長輩那裡學來的技巧,可能不會太好吃,但難過的時候,吃點高熱量的東西總是沒錯的。”

她拿起了叉子,遞過去,燦然一笑:

“畢竟,就算是減肥也要先吃飽的,對吧?”

“……”

吃飽?吃?吃這種隨意炮製出的東西?

沉默裡,呆若木雞的恩里科拿起叉子,低頭,看了一眼眼前的通心粉,感受到了以前未曾感受到的熱意和香甜感。

無聊,這種毫無意義的料理,難道還有什麼價值嗎?

哪怕是這麼想着,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叉起一塊。

放入口中。

粘稠的芝士流淌在舌尖,帶來了濃厚的奶香,屬於番茄醬的酸甜絲絲縷縷的擴散開來,和麪條一起,化作了溫和的熱意,擴散在肺腑之中。

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忘記了自己的狼狽和落魄、

再度叉起一塊,咀嚼,忘記了痛苦和酸澀,沉浸在這美好的濃香之中。寒冷被驅散了,就連內心之中的痛苦都好像得到了救贖和平復一樣。

就這樣,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他低下頭,捧起了手中的大碗。

恨不得直接埋進碗中。

放肆饕餮。

佐着這罕見的溫暖,將一切苦痛和冰冷吞入腹中,完全,停不下來。

直到最後,一鍋通心粉,被兩人吃的一乾二淨。

恩里科習慣性的拿起勺子,可看到空空蕩蕩的鍋底,就愣在原地。許久,肩膀抖動了一下,好像在笑一樣。

嘲笑着自己。

放下了手中的潔淨如新的餐具。

低下頭,向着面前微笑着的女人致以感謝。

“好受一點了?”槐詩問。

恩里科沉默的頷首。

“那麼,有什麼想法了嗎?”

“……沒有,想不出來,因爲這就是我的極限了。”

在漫長的沉默中,他忽然擡頭,開口說道:“而且,我已經不打算繼續做廚魔了。”

宛如石破天驚的發言,打破了賽場之中的寂靜,令觀衆席上的所有人都呆滯的張大了嘴,難以置信。

當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就好像得到了解脫。

告別糾纏了一生的苦海。

恩里科笑了起來,平靜又柔和,再看不到任何的苦痛和彷徨。

“真的這麼決定了?”槐詩好奇的問。

恩里科頷首。

“那不就對了嘛。”

他贊同的點頭,忍不住拍了拍肩膀:“人生是可以有很多選擇的,如果痛苦的話,不做廚魔也無所謂。不過,以後的人生,要多多加油啊……建議先從找個女朋友開始吧。”

“這個就請繞過我吧。”

恩里科無奈的笑了起來,可是不論如何,卻忍不住流淚的衝動。並不是因爲痛苦和絕望,而是在這突如其來的寧靜之中,再忍不住內心之中涌動的感激。

“那麼,就多謝招待!”

懷紙素子緩緩起身,向着他愉快的一笑,揮手道別之後,哼着歌,轉身離去。

就這樣,在死寂之中,第二場廚魔對決,就此結束。

最終的結果,毋庸置疑!

——懷紙素子,勝!

.

此時此刻,會場之上,所有人凝視着那一張漂亮到不像話的面孔時,都由衷的感受到了一陣發自內心的寒意和驚悚。

短短的二十分鐘,兩道菜,其中一道甚至還算不上廚魔料理……

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讓一個身經百戰的廚魔放棄了自己前半生所有的追求,心甘情願的溺死在她所創造出的這一線溫暖之中。

無法理解,又難以置信。

可事實就這樣的擺在所有人的眼前,隨着龐大的恐懼和陰影一起。

整個賽場,都好像被那個嬌小纖細的身影籠罩在其中,令他們難以呼吸。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天魔’了啊。”

漫長的寂靜裡,只有郭守缺的毫無保留的讚美與欣賞,伴隨着古怪又尖銳的笑聲,迴盪在所有人的心間。

沒錯,除了‘魔’之外,還有什麼東西能夠將人的意志玩弄到這種程度呢?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對明日新聞的所發來的情報再無任何懷疑。

斷頭的魔女·懷紙素子!

.

.

那是半個小時之前事情了。

就在比賽剛剛開始的時候,真希聽見身旁傳來的聲音。

似曾相識。

語氣平靜又禮貌,毫無任何不速之客的冒犯。只是問,“我可以坐在這裡麼?”

當她愕然回頭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站在過道中的年輕男人。

確切的說,是佩刀的武士。

那是如今家主候選人之中呼聲最高的男人,上一代當主的養子,裡見久靜。同時,也是真希名義上的堂兄。

下意識的,真希向後縮了一點,而留在她身旁的烏鴉,則擡起猩紅的眼瞳向着久靜看了過去,猙獰又飢渴。

“請放心,我不會做什麼失禮的事情,再怎麼說,真希你也是我的血親。小的時候不是還喊過我哥哥嗎?”

裡見久靜淡然一笑,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我可以坐下來麼?我有些話想要說。”

沉默裡,許久之後,真希頷首。

於是,久靜坐了下來,正襟危坐,態度一絲不苟。毫無任何威壓或者說冷厲,只是好像兄妹之間的談話那樣,平靜的問:

“真希,你的合作者……是琥珀吧?”

“……”

真希渾身僵硬了起來。

不知道如何迴應,應該是應承還是反駁,亦或者說是沉默。

“這並不是什麼多麼隱秘的事情,畢竟你的代理人,那位素子女士,和琥珀之間當衆表露過親密的關係。想要猜到,其實很簡單。”

久靜擺了擺手,直白的說道:“實話說,這一場對決,由我的建議而發起的。”

真希愕然,眼睛自始至終都瞪得很大,沒有任何放鬆的閒暇。

“雖然其中有一部分私心是希望你不要牽扯到這麼骯髒的事情裡,能夠退場再好不過。但更多的,我只是想要創造一個環境,和你好好聊一聊而已。”

裡見久靜想了想,沉默片刻之後,開口告訴她:“雖然這麼說很突兀,但我覺得,最好還是將自己的來意一開始表露出來纔算坦誠。

因此,我不會掩飾什麼。”

他說,“真希,請和琥珀解除盟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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