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少爺有請
張燕見下人們有條不紊的做着這些事，忽然問道：“有富病成這樣，平日裡都吃些什麼？”
秀英答道：“忌生冷辛辣，大夫讓多吃蔬果。除了這些，每日裡我都讓廚房給有富熬蔘湯，怕他氣力不夠。我聽人說病人吃香菇好，便常用香菇燉湯給有富吃。”
張燕點頭讚許。
這時忽然見給有富換藥的藥童出來說，“大少奶奶，大少爺讓在他屋裡薰上檀香，過一會兒想請老夫人過去說話。”
秀英便讓下人去取檀香交給藥童，藥童拿走給有富點上，然後推開了門窗。乍見陽光的有富趕緊閉上了眼睛，藥童見狀，忙用布條給有富蒙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有富問道：“房間裡的腥臭味好些了嗎？”
藥童答：“好多了！”
“快請老夫人進來！”
張燕進來後見有富怕光，便關上了門窗，“兒啊，娘來了，你解下布條吧？”
有富取下布條，看着母親羞慚不已，“娘，兒不孝，讓爹孃掛心了！”
張燕嗚咽不語。
有富道：“兒能再見娘一面也就甘心了！先生說兒的病沒治了，雖然能苟延殘喘幾年，可是兒不願這樣活着，最後爛成一堆臭肉！娘沒來，兒不敢擅自了斷。如今娘來了，我把秀英、柳絮託付給娘，我就是走了也安心了。”
張燕痛哭不已。
有富自己也留下了眼淚，“爹把我抱養出去讀書，實指望我能光耀門楣，沒想到兒子一時不查，犯下大錯！是兒的不檢點害了兒子！不知秀英和柳絮腹中之物，是男是女，倘若是男，請母親代立家規：凡我子孫者不得嫖娼狎妓，如若違反，逐出家門！上天垂憐，讓我死前有了血脈。”
張燕大哭道：“兒啊，你千萬不要尋短！這個大夫治不好，我們再去找其他大夫，娘不信找不來大夫救你！”
有富也大哭了起來，“娘！你不要再哭了！你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今年有仁要參加武科的考試，沒有意外必會金榜題名！只是娘一定要叮囑他不要在花花世界裡亂了心智，毀了德行。”
“起初我也就是喝喝花酒，聽聽曲兒。沒想到一日酒後無德留宿在天香閣，從此眠花宿柳成了尋常事，這才染上讓人難以啓齒的髒病。”
“如今聖上明令不準官員狎妓，雖無法完全禁止，可是若知道兒子死於花柳必將遭到皇上的申斥，若到了那一步，我就是想體面了斷也不能夠了！”
張燕聽至此，擦乾眼淚道：“你想如何做？”
有富哽咽道：“我這屋子是獨門獨戶的一間，我用毒自裁後，請母親在我房子周圍澆上明油，一把火燒了！”
“到時候就說我死於火患，我死後請母親帶秀英、柳絮回家守節，安心帶大我的孩子。”
“對爹不要多說，爹若知道我的事會活活氣死的。請母親代爲隱瞞。”
張燕聽完兒子的話，知道兒子死志已定，看看兒子不堪入目的容顏，張燕狠心道：“不幾日就要中秋了，咱們吃了團圓飯再說吧？！”
有富道：“也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和妻妾道別
張燕在有富處揉碎了心兒，痛斷了肝腸，自己強撐着走出屋外，早有下人扶住。張燕氣若游絲的說：“扶我回房！”
張燕來到房中，待下人退下哭倒在牀上，“天青，我怎麼辦呀？！我真要看着兒子自尋死路嗎？！！天青，天青，我的有富活不了了啊！！！”
秀英見張燕出來憔悴不堪的模樣，趕緊去廚房倒了碗蔘湯送來，沒想到一進門看到的卻是張燕捶胸頓足，哀嚎不已的模樣。
“娘，娘，娘！”張燕聽到秀英的叫聲，自己收束住無邊的悲傷，慢慢恢復到常態。
張燕不能把事情跟天青商量，只好看着這個兒媳問道：“兒啊，有富看着是不中用了，你有什麼打算？”
秀英道：“從他全身潰爛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有富不長久了。幸好我們都有了孩子，若有富有什麼不測，我就帶着柳絮隨着娘回家，好好生下孩子帶大，若是男孩，就送他去讀書，將來也能入朝爲官，光耀門楣！若是女兒，我也好好教導，將來給她找一個稱心的夫婿。”
張燕聽她如此冷靜的安排着自己以後的生活，不由得對這個兒媳婦刮目相看，於是便把有富的話告訴了她，沒想到她倒一臉的決絕，“娘，有富這病也就是一天一天的熬日子，與其爛死，不如早走了乾淨，有富也少受些折磨。只是有富這樣死法，仵作來驗屍必能瞧出端倪，若到時指責我們殺人縱火怎麼辦？”
張燕愣住了，她真沒有想到這一點，“那你說要如何？”
“咱們得請別人來做見證，證明有富是生無可戀才自行了斷。這些人不能是其他人，否則有富得髒病一事也就瞞不住了。我看不如就讓給有富看病的大夫和藥童來做見證，再讓有富寫下絕命書，拿在咱們手上，到時候仵作驗不出便罷，若驗出疑點，我們把這人這書往官府一交，我們也就脫身了。”
張燕想了想倒是可行，便說：“沒幾天就是中秋了，我們好好過個節再送有富上路。”說完眼淚又流了下來。
“兒啊，我看你倒是冷靜決絕，你去和柳絮說一下，我受不了了！”
秀英答應着去了，才趕到柳絮處就見大少爺着人來讓她們過去，秀英還沒來及說，妻妾二人就來到有富處。
柳絮看着有富哭道：“爺，我們來了，今天可好些？”
有富眷戀的看了看她們道：“你們站得遠些！”
看着二人顯山露水的腹部，有富忽然覺得有點幸福。“我這病是好不了了，中秋後，我就準備先行一步了，自己了斷好過讓這病折磨死。”
柳絮聽了這話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秀英早有準備，紅着眼眶說：“爺，您這一走可得安排好我們啊？！”
有富道：“我已經和娘說好，讓她帶你們回家，我死後你們安排好我的後事，散了家僕就跟着我娘回家吧？！”
秀英道：“爺，您得給我們一封絕命書？！否則無憑無據的您死了，我們豈不是要吃官司？”
有富盯着秀英看了很久，秀英給他看得心裡發毛，撲通一聲跪下道：“爺，不是秀英心狠，是這些事不能不防啊？！”
有富收回眼神閉上眼睛說：“好，取紙筆來！”
秀英出去拿有富的印章。
柳絮跪下哭着道：“爺，您能不能再忍忍，我們再去尋大夫，您忍着點疼，好不好？”
有富嘆氣道：“若是能有大夫治好我的病，這點疼算什麼？我難道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長大嗎？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啊！是我負了你們，你們不要怪我!我就是死了，也會在天上看着你們的，只是我這樣死了只怕上不了天啊？！只怕要落在閻王的地火裡燒，才能除卻我這一身的罪孽啊？！”
柳絮嚇得縮成一團，“爺，您別嚇我，您是好人，對父母也孝順，對大少奶奶和我也好，就是對下人也很和氣，你這樣的人上不了天就沒有天理了！”
有富聽了柳絮的話，撇了撇嘴，艱難的笑了。
秀英出去後到張燕處回稟有富要寫絕命書一事，張燕整肅衣襟道：“又不是就要走，現在寫他作甚？！不要去拿紙筆，這幾天我們多陪陪有富，我聽說藥鋪裡有一種藥叫鴉片止疼是最有效的，只是容易上癮，輕易是不用的。如今有富既然落得這步田地，也沒有其他念頭了，索性我去開些來，讓有富用了，舒服幾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