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列韶顏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位於精華地段的豪華公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過玄關,在地板上拖曳出長長陰影,俊美如斯的臉孔在光影下浮掠些許倦意,但分毫未損及那一身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
轉進客廳,隨手點亮室內燈,驀地見到沙發上的一抹嬌小身影。
“怎麼不開燈?”見到嬌顏,他臉色立刻沉下,眼神乍現銳利,語氣盡是凜冽,像只警戒的豹。
在她面前,列韶顏總是格外留意自己的一舉一動,連心境都要調整至最“無情”的狀態,不得有半點放鬆。
“我下午有打電話給你,爲什麼沒回我電話?”她口氣輕緩,覺得自己好像是提起最後一點力氣和他說話,隱忍着滿心沉痛與落寞,全都積壓在發疼的胸口。
結果,他還是沒打電話給她,從白天等到黑夜,一則簡訊也沒有。
“我有義務一定要回你電話嗎?”他冷冷勾脣,俊俏的臉龐彷彿結了一層霜,使得健碩的身形更顯冷酷,充滿距離感。
“沒有,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撥個電話給我有這麼難嗎?”她心寒地問,既然不關心她,爲什麼還要答應她的要求讓她做他的情婦,還一個星期內有三天的時間來這裡過夜,每晚都要抱着她入睡。
他知不知道,當那麼一瞬間知道孩子快要保不住的時候,她有多麼的害怕和恐慌。
他的的迴應卻冰冷如刃。
“什麼事?”他不耐煩地問,那淡漠的神情,像是極度厭倦她的聲音,痛恨聽到有關她的一切。
事實上,他很不喜歡看到自己的心被她控制,腦袋中也是她的身影占據着。這些東西,這一個多月來一直在努力迴避。
嬌顏眸光幽怨地望着丈他冷峻的面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孤獨……
還能做什麼?
她恍恍惚惚地思索,指甲掐入掌心,應該要覺得痛的她卻沒感覺,只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黔驢技窮,拿這個男人沒轍了。
冗長的沉默,她纔在快要令人窒息的靜謐中開口:“現在沒事了。”
“你在耍我嗎?”他被她反反覆覆、要說不說的態度惹怒。
其實小屋秘書告訴她有來電,只是沒有說有很重要的事情,於是她想,她不過是想要問他晚餐吃什麼之類的東西吧,或者是哪家的嬰兒用品比較好,也
沒有在意,一忙就將此事拋諸腦後,沒再想起。
但她現在的表情好像受到天大委屈,叫他看了就不痛快,問她又說沒事。
“沒有。”她沉着地否認,覺得被耍的人應該是自己纔對。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在欺騙自己,以爲自己做得到,只要持之以恆,他會拋開戒心,真心的接納她,接納孩子,看來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罷了,他對她好,只在牀上,她真的成了她的情婦。
他的善意遙遙無期,對待她的態度也始終僵持在零度以下,凍傷她無數次,將她的真心鞭笞得遍體鱗傷。
“你到底有什麼對我說。”他丟下西裝,聲色俱厲地質問。
“差點被人綁架就是了。”
“什麼?”他錯愕地一愣。
“下午出門時,會一羣人圍堵,說是要找白磊報仇,本來想找你,後來還好有好心人救了我,還幫我報了警,做了筆錄,之後就回來了,已經沒事了。”她真是慶幸,懷着這麼大的肚子還能和幾個男人打一架,實屬不易。
“你……沒事吧?”他打量她的外表,一股懊惱油然而生,口氣不自覺地放輕。
“我現在在這坐着,不就代表我沒事了嗎。”她悽楚地微笑着。
他訝異她竟然能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彷彿那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
直到她起身往回走,他纔看見她膝、肘上的擦傷和瘀情,以及微跛的步伐。
“你的腳……”他下意識脫口,心口倏地揪緊。
“輕微扭傷,沒什麼大礙。”她停了下,沒回頭,繼續往房間裡走,每一步都很痛……不是腳,是心。
她坐在牀沿,標緻的臉蛋滿布憂傷,從皮箱裡拿出他們的結婚照,看着照片中的男人,眼淚一顆顆地落在那張英俊的臉上。
“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淚水逐漸模糊了那對新人的影像,嬌顏覺得心力交瘁。這段時間,她實在用了太多力氣,做了太多掙扎。
結果,日復一日,她想努力的彌補,一個人滿懷希望的傻等……所有的情況還是一樣,只有她的精神和感情被消耗得筋疲力竭,像迷失在一座荒涼的迷宮裡,怎麼都走不出去,看不到一線生機。
她該怎麼做,寶寶,媽媽到底該怎麼做。
她癱倒在牀,眼淚流不停,因爲她的心一直好痛好痛……
寶寶,你也很累,很痛心吧,媽媽對不起你,始終給不了你一個完整的家。
另一頭,列韶顏走進書房。
他疲憊地靠在門邊,仰頭閉上眼,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因爲那個女人的傷勢而感到滿腔鬱悶。
他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對她產生任何一點感情,也經常提醒自己他還有一個嬌妻在家中等着自己,可……
爲什麼他的心靜不下來?腦海裡不斷浮現她那張悲悵的臉孔,那抹太無所謂的淺笑……
爲什麼!可惡……
前一晚,嬌顏哭得太兇,直到天色泛白才疲倦閉眼,糊里糊塗地睡着。
她累得連呼吸都沉重,閤眼後便陷入極深的睡眠狀態,因此不知道就在她入睡後的幾個小時,那個傷透她心的男人曾經悄悄來到牀邊,擔心地查探她的情況。
早上九點半,‘宋嬌玉’這已經超過以往的七點起牀,爲他準備早餐,八點出門的作息時間。平常應該會坐在餐桌旁陪他吃早餐的那個女人遲遲沒出現,害得從昨夜就沒睡好的他更加心神不寧,怕她是睡過頭還是昏倒了沒人知道。
列韶顏明明警告自己,要放心,卻依然放不下心,所以在客房前探頭探腦了幾分鐘後,終於舉手敲門。
門內沒有半點動靜,他更是憂心忡忡,直接推門而入,走向側臥在牀的嬌顏……
她雙眼紅腫,秀麗臉蛋淚痕斑斑,身下還壓着一張什麼照片似的,但卻看不清楚,看來是哭了一整夜。
他輕觸摸她憔悴的臉頰,發現她只是沉睡,鬆了口氣,但積鬱在胸口的情緒不消反漲,因爲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彷彿無聲的控訴,再一次提醒他的殘忍,牽動他不想有的心疼。
自從她搬進來這裡當她的情婦,她察覺到這女人越來越影響了他的心,很有可能造成失控的局面,於是爲了避免她進一步動搖自己的想法,他刻意將兩人間的距離拉得更遠。
他一直催眠自己對她沒感覺,無意間意識到想她的時間竟然比想起‘嬌顏’還多,他就說服自己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可偏偏一旦定睛看她一眼,也會使他加倍感到罪惡與沉痛。她的淚、她的傷,全都指證着他冷漠造成的傷害,撻伐他的良心。
他皺着眉,輕輕地爲她拉好被子,掩蓋那些令人不捨的傷痕,拖着千斤重的腳步離開牀邊,安靜帶上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