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宋嬌玉沉重的眼皮終於緩緩的睜開,漸漸的睜開,視線由朦朧逐漸變得清晰。
她,作夢了。
她夢見了當年,爸爸媽媽帶着她和姐姐最好一次去遊樂場,那個時候她好快樂啊!快樂得無法停下她脣上的笑容。當時她真的以爲,一輩子都這樣的幸福了……
記憶的片段交疊着,忘卻的曾經幕幕翻轉,人是不是在難過的時候,記憶力就會忽然變好了?許許多多的傷痛,一時間都跑了回來,壓得宋嬌玉的胸口有些難以呼吸。
她深吸口氣,眨了眨眼,才發現自己在一個不認識的環境裡。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連飄動的窗簾都是白色的。
鼻間探入一股藥水的味道……她……是在醫院嗎?
努力的想了想。是啊,她想起來了,昨晚她在酒吧喝的很醉,白磊來找她,他們大吵了一架,後來,她隨隨便便的找了一個男人去開房,在後來,似乎白磊出現救了她。
夜晚,她聽到了很多話,一些知道的還有不知道的。她的意識不是很清楚,隱約中,她甚至看到了宋嬌玉,而那些話,似乎也都是她說的。
小玉,你一定要活下來,姐姐不能沒有你。
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只剩有你一個妹妹。
你一定活下去,報復我,現在的還沒有受到懲罰。
求你,不要放開我,不要只扔下我一個人。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那命嘗給你。
嬌顏的聲音驀地涌現,宋嬌玉困惑的皺起了眉,她看見嬌顏在哭,哭的傷心欲絕,眼神中充滿了悲慼。
她……在爲誰難過?
隱隱約約,幾個畫面,都是她在哭。
熟悉感隨着畫面逐漸擴大,忽然間,笑容消失了,她面帶愁容凝望着,語氣沙啞。
爸媽是愛你的,他是愛你的。
他是你爸爸。
你恨我,可以報復我,爲什麼要那樣子對爸爸。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你,太可怕了。
心有些疼。
急速的痛楚猛然侵襲,宋嬌玉難受的抓住胸口,突地從牀上坐起,感覺到左手有股力量牽住她。喘息間,她看見宋嬌顏趴睡在病牀邊,趴在牀邊的女人長長的秀髮蓋住了半面臉,眉頭死死的皺着,她的手被她臉頰下,像是
什麼保護什麼貴重物品似的,很珍惜。
是她一整晚都守着自己嗎?一整晚都保持這一個姿勢嗎?不會痠麻嗎,爲什麼,對她那麼好。
宋嬌玉吸了吸鼻子,她不該對她產生任何的憐憫的。
硬生生的把手抽回來,驚醒了趴在牀邊的嬌顏。
“你……你醒了,會不會哪裡不舒服。”
嬌顏一臉的擔憂,昨夜,她在發燒,很熱很燙,整個人也迷迷糊糊的,像個孩子一樣惹人憐愛,嘴裡還不停的叫着媽媽,爸爸。姐姐!
有她,她好感動好感動,原來那句話說的是真的,有多恨就有多愛。
“沒有。”只是頭很痛,渾身也黏黏的,像是出了很多汗似的,但絕對不會很她說。
冰涼的小手摸上她的額頭,溫度真的退了下去,她的一顆心在放了下來,長出一口氣“還好,已經不燒了。”
“昨夜……我發燒了嗎?”
嬌顏點點頭,“對啊,快要四十度了呢,簡直是嚇壞我了。真擔心你會出什麼事情。”
她眼神的擔憂不像假的,只是,爲什麼,她應該恨她的啊。
“我死了豈不是更好,沒人在報復你了。”
她的聲音,有這她自己都不曉得的委屈,其實,在她心底是很想要姐姐的吧,從小,就希望姐姐會疼愛,很疼愛她。
“與其那樣,倒不如死的人是我。”
她溫柔的說着,可宋嬌玉卻僵了一下,冷然的坐在牀上。
良久,她發出一聲冷笑,很淒涼“你這麼說,我就會原諒你了嗎?太天真。”
嬌顏只是搖搖頭,走過去窗前把白色的紗簾拉開,燦爛的陽光,就那麼一瞬間的照射進來,滿屋子的暖陽,卻沒有一點的暖意。
她的心是冷的,無論眼前的女人想要怎樣的彌補,也全都是冷的,她不能原諒嬌顏,同時也不能原諒自己害死了爸爸,如果,如果當時沒有那麼瘋狂,或許今天就不一樣了。
“我並沒有祈求你原諒我,只是想,能不能不要懲罰自己了。”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撇開臉,不想去看她瞬也不瞬的表情。
“聽得懂也罷,聽不懂也罷,總之,你是我妹妹,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她頓了頓,接着說“你知道媽媽死在我面前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
不等她去回答,
嬌顏徑直說着“她滿目的恨意,恨我把一個好好地家拆成了這樣子,當時她只差說了一句,死的是你該有多好啊。”說着一行清淚緩緩的留下,卻沒有阻止她接着說下去“媽媽愛爸爸,是我們兩個加起來都比不過的,爸爸的死,她恨你,更恨我,她不願一個人苟活,選擇和爸爸一起離開,她總說,爸怕孤獨,可她又何嘗不是呢。”
“你想說什麼?”眼眶泛紅,宋嬌玉揪着被單,嚴重的顫抖一直沒有停止的傾向。
“她最後一句,一定要和妹妹很幸福,很幸福。”
“小玉,”嬌顏凝着臉,伸出另一隻手扣住瘦小的肩膀。
“不要叫我!”溫柔的嗓音這麼一喚,喚出了宋嬌玉無法剋制的淚水。
“幸福,你覺得可能嗎?現在我已經變成一個魔鬼了,害死了爸,害死了媽,扼殺了我的愛,害死你未出生的孩子,還要你的愛。我還能幸福嗎?”
嬌顏臉色痛楚,宋嬌玉的話鞭笞着她的良知,她伸手,一把將宋嬌玉拉進了自己的懷裡。“對不起。”
一句話,停住了宋嬌玉的掙扎,她呆在她懷裡,小臉貼在胸膛上,不停的流着淚。
“對不起,能讓一切回到原點嗎?”她好想爸爸,還想媽媽,還想坐在爸爸的肩頭上,騎在爸爸的背上,然後受着媽媽的責罵,好想,好想。
“對不起。”
胸口抽痛了起來,待在嬌顏懷裡的宋嬌玉聽得有些恍惚。
“已經沒用了,不是嗎?”
如果很多年前聽到,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太晚了,會不了頭了。
嬌顏不再說話,只是拿出一張光盤放在牀上,走進門旁“聽聽吧,這是爸爸爲你做的。”
宋嬌玉縮在牀上看着手上的cd光盤,耳朵裡優雅的鋼琴曲透着淡淡的悲傷,黑白鍵的交錯是滿腔的悲涼,雖然宋嬌玉不懂音樂,卻還可以聽的出父親在彈這首曲子的時候的悲傷。
他是愛你的,從來都很愛。
她記得,宋嬌顏這麼對她說過。
當時的她不相信,只是覺得那是個嘲諷,對她是莫大的諷刺,但現在,她知道,父親是愛她的,他對她,像宋嬌顏那麼愛,只多不少,可,她卻做了什麼,親手打死了自己的父親,那麼血淋淋的,可她偏偏還覺得暢快。
她是個惡魔,是魔鬼,不該繼續活着的,真的不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