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軒轅杉輕敲着桌子,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看看輕五。

輕五會意,上前問了一句,“小姐怎麼回答的?”

“呃?”夜擡起頭來,明顯疑惑。

“你笨啊?”輕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就是洛懷禮問小姐,是因爲什麼喜歡王爺,小姐怎麼回答的?”

夜不敢看軒轅杉臉色,重又低下頭去,“小姐沒有回答。”

軒轅杉輕輕吐出一口氣,手揮了揮,夜行禮退下。

“王爺,那個季嫵要怎麼收拾?”輕五擦擦手掌,躍躍欲試的樣子。

“季家!”軒轅杉嘴脣動了動。

屋內歸於無聲。

清晨睜開眼來,淇安被近在咫尺的一張俊臉嚇了一跳。

“軒轅,你怎麼在這裡?”

軒轅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她一眼,又閉上,只順手把她半撐起的身子拉下來擁在懷中。

“軒轅?”淇安動了動身子。

軒轅杉擁着她的手緊了緊,不理,繼續睡。

他下眼斂有淡淡的青色,淇安輕輕撫上,“軒轅,是不是非常辛苦?”

以他的身份,要娶她這樣的女人,是別人的下堂婦,還帶着個孩子,不知道要遇上多少非議。他再是不在乎,身爲皇家人,總有太多身不由已,她一味的信任,是不是也給了他另外一種壓力?

“如果太辛苦的話……”聲音一頓,卻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如果太辛苦的話又能怎麼樣呢?

“我只要正妃之位!”季嫵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手指無意識的撫着他的臉,淇安自言自語,“就算非常辛苦,也不允許動歪腦筋。”

手突然被人抓住,軒轅杉眼睛睜得大大的,哪裡在睡?

他看着淇安,眼裡的溫柔滿得要溢出來,他笑笑,“淇安以爲我在忙什麼?”

不就是在忙着在求那些大人物們同意他們的婚事嗎?淇安瞪他,臉卻紅了紅。

晨光微露,美人在懷,尤其還瞪着一雙美目,欲語還休,是聖人也忍不住了,更何況,軒轅杉還不是聖人。

他俯身過去,吻住了她,不過,卻只是淺嘗輒止。

很快的翻身而起,他低頭整理凌亂的衣裳,只是有些氣息不穩。

他不敢看淇安躺在牀上含羞帶怯的樣子,他怕,會控制不住。

那晚之後,其實他再沒有和她共枕一牀,雖然生了那麼美好的事,他並不後悔,卻總有些遺憾。

他要她名正言順的屬於他,要光明正大的擁着她。

不想她受委屈,即使是因爲他,也不行。

“給你看我近日在忙的事!”軒轅杉拉着她的手,笑容裡有若有若無的期待。

淇安有些疑惑,卻仍是點了點頭。

“閉上眼。”他微笑。

淇安閉上了眼睛,他的手常寬厚溫暖,穩穩的牽着她。

推開了房門,軒轅杉拍了拍她的肩。

她睜開眼來,愣住了。

裝飾精緻的房間裡,掛着一襲火紅的嫁衣。

流雲紋上火鳳花,金線暗繡,完全看不出針腳,無處不細緻,無處不妥貼;

長長的衣襬,拖曳一地,秀雅的奢華;

伸手撫上,極細極柔的質地,宛若情人夜半的情話,醉人的溫柔;

即使只是安靜的看着,也能體會那流光溢彩瀟灑自若的流淌。

“軒轅!”淇安張了張嘴,聲音在舌尖盤旋,也不知道說出來沒有。

可是軒轅杉聽見了,只要她想說的話,他都可以聽見的。

用耳朵,也用心。

他的雙手,放在她的肩上,對上她的視線,他說得認真,

“淇安,不要掉淚,掉了眼淚,就看不清楚我說的話了。”

“這些話,我只說一次,唯一的這一次,以後,無論多久以後,你只要記着我今日所說的,並一直相信,那就夠了。”

“我生爲皇族,見多了後宮的紛爭,看着母親從流淚到漠然,一點點憔悴,直至故去。那時候我就誓,我一定要找到一個人,讓她成爲我的唯一。唯一僅有的妻子,唯一僅有的愛情,唯一不變的心意。不要她掉眼淚,不要她夜夜苦等,不要她對着別的女人舍了夫君還要強笑大度。何其有幸,淇安,我終於找到了你,就算曾經錯過,我也還是等到了你。”

“淇安,我軒轅杉,想娶你爲妻。你可願意?”

他望着她,在她無聲的靜默裡,慢慢的慌亂。

可是他仍然固執的望着她,連眼睛也不捨得眨。

淇安怔怔的看着他,忽地笑了,

“能嫁你爲妻,是我前世今生,遇上的最大幸福!”

軒轅杉眼睛一亮,攔腰抱起了她。

“啊!”淇安驚叫一聲,摟住他的脖子。

軒轅杉笑着,無法用大聲的呼喊來表達他的喜悅,他只能抱着她不停的旋轉。

這一次,淇安果然沒有掉淚,掉淚的,變成了軒轅杉。

不過後來的後來,他也沒承認他掉過眼淚,他只說幸福太滿,不小心溢出了而已。

“我以爲你在忙着和宮中的人鬥法?”過後,淇安不解的問他。卻不想,他居然在忙着她的嫁衣。

軒轅杉漫不經心的扭過頭來,“鬥什麼法?”

“不是說季太妃娘娘反對得厲害麼?”

“關我什麼事?”

萬萬料不到他居然這樣的回答,淇安瞪大了眼睛,“不是說那位太妃娘娘重要的很嗎?”要不然季嫵能有恃無恐的來和她談交易?

軒轅杉不以爲意的笑笑,“季太妃當年曾有恩於母后,父皇在世時,曾許諾永保她西宮之位,爲着這一點,我敬她幾分,所以跪於宮前一夜,已經給足面子。但是我的婚事,與她何干?”

淇安想了想,“可是六哥告訴我,季家是士族之,家族勢力龐大,當朝權貴都與季家有着錯綜複雜的關係。若是季家反對,口水都能把人淹死。”

軒轅杉笑得更開心了,“那就是皇兄的事了。畢竟上疏的摺子,是給皇上看的,不是給王爺看的。”

所以他何必花那麼多心神去管這些閒事,小七的嫁衣要做到盡善盡美,已經夠他想很久的了。

遠在宮中的皇上,此時又打了一個冷顫,不禁大嘆當皇上的人命苦,攤下一個我行我素的胞弟也就罷了,再想想,當事人的另一方,那也是故人之女,打不得罵不得,捧在手心都還得看對方臉色的人。

又嘆,什麼時候,能還他一個清靜啊?

而此時,季太妃正摔落一地的玉器,對着幾位宗室長輩怒道,“蕭煜當年也不過就是皇上身邊一個侍衛,不過皇上錯愛,才賞他一個將軍。武夫之流,怎麼能一而再與皇室結親?”在世家眼中,數代累積的尊貴和家風才能真正算得上大家,蕭煜以軍功而立,就怎麼也擺脫不了武夫的路數。

手一指就向蕭六,“還有你,也不管好你妹妹,婦德禮儀,半點不懂。”

蕭六緩緩站起身來,“蕭家沒有資格與皇室結親麼?”

“一個已是破例,兩個斷然不能。蕭家想幹嘛,軍隊加上皇權,奪位麼?”

蕭六笑了,“既然如此,破例的那一個,就給小七吧。”

轉身便走。

軒轅極臉色一變,靈昭喊道,“小六?”

蕭六回頭望望坐着的幾位,“諸位好像忘了,蕭七是我妹妹,也是蕭家的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