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謝浪心亂如麻,將穆帖最後送給他的兩罈子酒全都給喝了。穆帖的酒,其烈性可想而知了,所以謝浪醉得是一塌糊塗,幾乎連神識都要被醉得沉睡過去一般,但是就在酒意攀升到極限,如同烈日灼燒全身的神經的時候,謝浪忽地進入了另外一層境界。
整個人,連同整個身體,全身的神經和他的神識,忽然之間沉寂了下來。
如果說謝浪先前清醒的時候,真像是寧彩兒形容的那樣,像是早春茶樹上綻放的嫩芽的話,那麼那個時候的謝浪,就如同是深秋的樹,在樹葉凋零後進入了漫長的冬眠——恍若生命隨着落葉的凋零而死亡了,但是生機卻潛藏在深入地下的根部,等待着新一輪的復甦。
寂,不止是一種感覺,更是一種術法。
不得不說,謝浪還真得感謝穆帖的兩罈子酒,居然讓他昨夜鬼使神差地進入了“寂”的境界,整個身體包括他的甚至在內,都忽地進入了一種很緩慢很沉寂的狀態,就如同冬眠的動物一般。所以,寧彩兒纔會覺得謝浪好像只是一具雕塑一般。
在鄉下,謝浪第一次看到齊恆使用“寂”的術法,覺得他的整個人就好像完全融入到了天地之間一般,但是謝浪一直不知道這種境界是如何做到的,但是謝浪昨天晚上終於體會到了。
寂。作爲一種操控天地本源力量的術法,主要是針對自身。
作爲傳奇匠人,彼此都能夠感應到對方的神識,因爲傳奇匠人的神識原本就比普通人要強大得多。即使是天工,也很不容易掩藏自己的神識,但是領悟到了寂術之後,卻不止是隱藏自身的神識這麼簡單,甚至能夠隱藏自身大部分生命信息,讓別人很難發現你的存在。
同時,寂術的神妙之處,還在於能夠讓自己的身體“緩慢運轉”,真正沉寂下來。
傳奇匠人總是習慣將人當作一個複雜而精密的機關來看待,所以天工總是想盡一切辦法來改進這個“機關”,讓其更加精密、高效並且牢固而持久地來運作。但是,機關總是有休息和檢修的時候,只是人體卻沒有辦法說停止就停止,除非死亡。
而寂術,卻可以讓人的身體無限接近死亡的狀態,或者說就是一種假死狀態,處於這種狀態之下,可以讓人體這個機關得到更好的休息,更容易恢復精力。並且,當人處於“沉寂”狀態,身體運轉十分緩慢的時候,也就可以通過神識來“內視”,仔細檢驗身體的每一個器官甚至到每一個毛細血管的運作狀態,如果發現有什麼細微的損傷,就可以立即以鳳文進行相應的修復。
而當身體高速運作的時候,無疑是沒有辦法精準到這個地步的。
當然,謝浪深知寂術的妙處絕非遠不止於此,不過重要的是他已經摸索到了門道,這就是關鍵所在。
洗過臉之後,謝浪倒是精神煥發,不過看見寧彩兒憔悴的樣子,謝浪倒是有些不忍。
畢竟,寧彩兒這個樣子,都是謝浪給累的。
“哦,對了,叔叔讓我告訴你,他已經離開學校了,還是準備繼續尋找主人的下落,他說他一定要知道一個說法才行。”寧彩兒將謝開的話轉述給了謝浪。
“我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而且已經持續了十多年了,當然不會就這麼放棄的。”謝浪答道,“其實,我並沒有責怪老爹的意思,只是昨天的心情實在是糟透了,纔跟他發生了一點衝突。”
“放心吧,我相信叔叔會理解的。”寧彩兒說道,“對了,我們今天干嘛呢,我想你可能不會去上學吧?”
“是的,今天開始,我要去查詢北冥的事情了。”謝浪沉聲道,“無論是誰,只要他殺了北冥,我都會讓他付出沉重代價的。”
“那讓我跟着你一起行不?”寧彩兒眼巴巴地盯着謝浪,徵詢他的意見。
謝浪原意是讓寧彩兒去賓館休息,但是謝浪看到她的眼神,知道如果他這麼說的話,寧彩兒肯定會很失望,所以只得改變主意,點頭道:“也好,不過我們先去吃點東西,補充一點精力再說。”
“好。”寧彩兒高興地答道,似乎跟着謝浪一塊出去,是一件非常高興的事情一般。
謝浪輕輕搖了搖頭,這個寧彩兒的想法,可真是沒有辦法用其他女生來做參照。
“中國古代的女性,真是品行高尚啊……”
這兩天從寧彩兒的身上,謝浪真的看到了古典女性的優秀品質和閃光點。
※※※
天河街,七寶商鋪。
這是一家買賣古董的店鋪,已經是有着百年曆史的老鋪子了。
謝浪和寧彩兒走進了鋪子,不過兩人都沒有看鋪子裡面的古董,而是直接將目光落在了櫃檯老闆身上。
老闆約莫四十來歲年紀,帶着金絲眼鏡,看起來很斯文。
“兩位,要不要買點什麼東西帶回去?”那老闆向謝浪和寧彩兒道。
“你是天機城的人?”謝浪淡淡地問道。
聽見天機城三個字,老闆的精神一下子就繃緊了,冷冷道:“原來你們是九方樓的人。”
“你不用管我們是誰,我只想通過你做一件事情,讓我見見你們天機城的城主。”謝浪道。
“就憑你?”那人冷笑道,“你以爲自己是誰,九方樓的主人,還是國家元首啊?不自量力。”
話不投機半句多。
謝浪這個時候也不想跟他再說什麼,低喝了一聲:“鎮!”
頓時,一股強大莫匹的氣勢頓時從謝浪身上涌了出來,如同山崩海嘯一般向着那人衝了過去。
雖然只是一股無形的氣勢,但是卻如同實質一般,頃刻之間,那人覺得連呼喘氣都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無可匹敵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根本沒有辦法躲避,只能任憑其宰割。
這個時候,那人連釋放出靈器渾身都辦不到了。
鎮術全力施展開來,想不到竟然已經有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功效。
“我說一次,我要見見你們城主。”謝浪一字一句地對那人說道。
每一個字吐出,就如同一個大錘轟在那人的胸膛,令那人痛苦萬分、苦不堪言。
“我……身份低微,怎麼可能聯繫到城主呢……”那人勉強從口中吐出了一句話。
“那麼,你有事情向誰稟報呢?”謝浪又道。
“我們在成都有一個聯絡部……”那人道。
“什麼地方?”謝浪問道。
那人似乎有些忌憚日後被天機城的人追究責任,一時間竟然不敢回答。
謝浪冷哼了一聲,左手掌五根指頭輕輕捻動,頓時從他五根手指之間傳來風雷之音。
隨即,閃電之光就開始在他的手掌之中閃耀起來,藍色的灼灼電光分外耀眼,如同催命符一般。
“要不要試試?”謝浪冷笑道,“我不會再重複我的問題了。”
“七星街,七百二十八號。”那人終於屈服了。
作爲一個傳奇匠人,那人還算是識貨的,知道謝浪手中的閃電之光代表着什麼。天地本源力量的轟擊,絕對不是他一個地工級別的人物能夠抵禦的,他當然不會用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
“謝了。”謝浪找到了線索,淡淡地說了一聲,走出了店鋪。
原本充斥在四周的巨大壓力頓時消失,那人大口呼吸了幾下,癱軟在地上。
這麼短短的幾分鐘時間之內,那人覺得他自己好像在鬼門關上轉悠了一圈。
謝浪的實力強悍,實在已經到了一個他無法理解的高度了。
在那人看來,謝浪舉手之間,就可以讓他灰飛煙滅了。
冷靜了片刻之後,那人喃喃道:“不行,如果讓聯絡部的人知道是我走漏了消息,恐怕難以善罷甘休的。算了,現在真是多事之秋,我也別想着什麼天機城了,乾脆找個地方躲起來,以後娶妻生子,當一個平凡人就行了。”
見識了謝浪的手段之後,那人胸中的傲氣和雄心全部都沒有了,這時候他只想關掉店門,遠走他鄉躲避起來,過點平凡日子算了。
人比人,氣死人。這人進入傳奇匠人的時候,曾經也是不可一世,發誓要幹成一番大事業的,但是在天機城呆了多年,才發現比他厲害的人實在太多了,現在連一個不認識的少年也比他高出這麼多,這讓他終於萌生退意。
但是,就在那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又有兩個人走進了鋪子裡面。
其中一個人也是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另外一個人,卻是二十五六歲的壯男,起碼有一米九高的個子。
看起來,兩個人並非是來買古董的。
“對不起兩位,我們今天關門了,明日請早吧。”老闆衝着兩人說道。
“沒關係,我們兩個人找你做的生意,關起門來一樣可以做。”那十八九歲的少年笑了笑,不過笑容之中卻有一種邪邪的味道。
老闆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冷光,說道:“你們難道是來找麻煩的?”
“當然,想不到你還不算笨到家。”那少年說道,“你是天機城的地工吧?”
“你們怎麼知道?”老闆疑惑道,這兩人看起來倒不像是什麼傳奇匠人。
“俺們是鬼斧二分部的人,鬼斧,你應該聽說過吧?”那少年笑道,然後衝着旁邊的壯男喝道,“動手!”
老闆不是傻瓜,當然聽過鬼斧兩個字,所以立即就做出了反應。
在謝浪面前,這老闆幾乎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但是並非意味着他這個傳奇匠人就是徒有其表的,所以這時候一見情況不對勁,老闆的保命靈器立即呼嘯而出。
幾點寒光,分別直取對方兩人,當真是疾若風雷,快逾閃電。
“蓬!~”
一團進光自那壯男手中爆了出來,強烈而刺眼的光芒頃刻之間就吞噬了那幾點可憐的寒光,然後向着那老闆撲了過去。
如果謝浪在這裡的話,定然可以認出這東西就是鬼斧捕捉傳奇匠人所用的工具——天網。
不過,這天網似乎又經過了一些改進。
老闆不過是一個地工而已,如何能夠跟這天網抗衡,片刻之間,老爸就已經成了甕中之鱉了,被天網牢牢地困住了全身。
而後,那天網就開始拼命吸收那可憐老闆身體內的能量,讓他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
被天網強行剝奪身體力量的過程,的確是生不如死的一個過程,這比任何刑罰都要讓人痛苦。
因爲這種痛苦不光是身體上的,同時也是精神上的雙重痛苦。
等了一會兒,壯男看着地上顫抖的老闆,對旁邊的少年說道:“大人,再繼續剝離力量的話,他就必死無疑了。”
“那就讓他死了吧,反正這樣的蠢貨留太多了也沒有什麼意思,不過是一個地工而已,留下他也不會有什麼作用,得到他全身力量就行了。”那少年冷冷地說道,一腳踢在了地上的老闆身上,罵了句:“沒用的東西,連能兩瓶的百分之一都沒有充滿,簡直是廢物一個!”
片刻之後,那老闆已經不再抖動了,因爲此刻的他已經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了。
蜷縮着的屍體,臉上殘留着因爲巨大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這時候,那少年說道:“僞裝一下現場,讓天機城的人看到以後,還以爲是謝浪乾的呢。嘿,這個謝浪,真是一個好人,由他來將這些傳奇匠人一個一個找出來,我們再一個一個收割,簡直是一件輕鬆的事情,BOSS真是有先見之明,知道利用謝浪來辦事。處理完之後,跟我繼續去下一個地方,看來今天我們的收穫很大啊!”
“大人英明。”那壯男在一旁獻媚道。
“哈哈!~”少年大笑了幾聲,顯得頗爲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