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恩奇都靜靜地盤坐調息,消化着這次戰役之後身體的脫胎換骨、滄桑鉅變。
眼前忽然現出一片迷離的神光,他站起身來,不由自主地邁了進去。
只見恩基和寧瑪赫並肩站在那片聖潔的光線中,恩奇都喊了一聲“老師”,向祂們拜去。
恩基趕緊扶起他說:“不必多禮。”
恩奇都誠懇地說:“感謝二位老師。雖然與你們接觸得不多,但老師們的言行無形中給了我深刻的教益。”
恩基與寧瑪赫相視微笑。
恩基問道:“孩子,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恩奇都想了想說:“父神恩利爾將我視爲其子,封地、賞賜樣樣不少。
我心滿意足、別無它求,今後只想浪跡天涯,去發現一些更有趣、更有意義的事情。”
恩基笑着說:“哦?你有如此實力,不想成爲一方主宰,甚至稱霸整個神界嗎?”
恩奇都不禁莞爾:“老師說笑了。巴爾與其他兄弟的爭奪讓我徹底看清了,沒有永遠的王者,只有永無止境的鬥爭。
所謂的主宰、稱霸,都是過眼雲煙的事!”
恩基點頭說:“你確實不是那種野心勃勃、功利心重的人,這一點我沒有看錯。
恩奇都,你還記得當初我要你立下的誓言嗎?”
“記得。”恩奇都不假思索的說,“你希望我即使擁有強大的力量,也不會淪爲他人的工具,不會爲任何勢力所左右。”
寧瑪赫微笑點頭:“是的,在此基礎上,我們對你還有更進一步的期望。”
恩奇都對祂們一一躬身說:“但請二位老師吩咐。”
恩基卻沒有直說,而是負着手,身體前傾,笑咪咪地問道:
“恩奇都,以你現在的認知來看,你如何理解諸神和整個世界的關係?”
恩奇都略一沉吟,斟字酌句地說道:
“在我看來,神界是一個穩定的金字塔結構。神王之下有各大主神,其下又有配偶神、神使,以及各司其職的其他神明……
神就像人類的父母,祂們創造了人類,是人類世界的引導者。”
恩奇都頓了頓,又說了一些其他的感受:
“雖然我對其他神明的職責還不太清楚,但一些主要的神明,如神王、太陽神、月神、風雨神、地母神、海神等,祂們似乎關聯着相應的宇宙天體或自然現象,神力也會隨之運行變化、潮漲潮落……”
他看着恩基,流露出等待求證的眼神。
恩基點頭說:“確實如此。就像烏圖和涅伽爾那樣,主神的力量與星辰的起落、自然的運行是息息相關的。
對了,你現在也成了主神中的一員,對自己的神職有什麼設想?”
恩奇都莞爾一笑說:“我剛剛加入,只是名義上達到了主神級別。
據我所知,經過上百萬年的演化,各大主神序位已定,並沒有給我這個新加入者預留位置。”
恩基笑着說:“話雖如此,但是有新的需求,就會產生新的神職。
你可以發現這個世界所缺失的,從而確立你今後發展的目標。”
恩奇都老實地回答:“我確實需要設立一個目標,但目前還沒有什麼成熟的想法。”
“關於這個,我倒有一個建議,或者說對你的一些期盼吧。”
恩奇都連忙說:“老師但說無妨!”
恩基用深邃的眼神遙望着宇宙星河,緩緩地說:
“你說神界是穩定的金字塔結構,目前確實是這樣,但是也不盡然。
神的孩子們都長大了,沒有人能阻止新神的上升。
就像涅伽爾的上升絕非偶然,也不是今後唯一一個。
從現在開始,歷史將悄然改變方向……”
恩奇都心頭一驚:“您的意思是說,年輕一代的神明中會有更多傑出者出現,改變整個世界的格局?”
“正是如此。”恩基用充滿智慧的雙眼看着他,認真地說,“如果你懂得看星象的話,就會了解這一趨勢無法逆轉。
也許在不算久遠的將來,神界會慢慢進入分裂、割據的時代!”
恩奇都悚然震驚。
吉爾伽美什也說過類似的話——隨着恩利爾掌權的公牛時代接近尾聲,太陽會切換星宮,世界將進入未知的公羊時代!
恩基的用慈祥的語調說:“恩奇都,人類是我和寧瑪赫一起創造的,就像我們當初創造你那樣。
在我們看來,你和人類是一樣,都是我們的孩子。
而且我們知道,是你的心是屬於人類的,和其他神不一樣!”
恩奇都的心悸動起來,無言地點了點頭,眼眶有些發紅。
這是深愛人類者之間的對話。在關係複雜的羣神中,這是同志之間的相認,帶着無比的赤誠和真情。
他略帶哽咽地說:“兩位老師對人類的關懷與愛護,恩奇都感佩於心。”
無論是女媧煉石補天、拯救蒼生,還是恩基在大洪水中用諾亞方舟保留人類的種子,兩位大神是他心目中的楷模,祂們的事蹟也將永遠被人類感恩銘記!
恩基與寧瑪赫對視一眼,感嘆說:
“唉,今後如果神界動盪,人類世界也將遭遇空前的危機。
人們也許會遭遇滅頂之災,也許會爲了各自的信仰互相廝殺,永無寧日……
但是我夫婦倆也會慢慢老去,我們希望有新生的力量能接替我們,和我們一起去守護人類!”
“這我可以的,我也一定會這樣做!”恩奇都毫不猶豫地回答。
恩基凝望着他,深邃的眼中流動着複雜的光:
“可是,這樣做也許要與整個神界爲敵,也不能跟你帶來任何好處。”
恩奇都笑笑說:“能保護人類就是最大的好處,我心裡舒服!”
恩基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說得好!”
寧瑪赫也非常高興,指着頭頂的夜空說:
“你看,天上星漢燦爛,運行不止。雖然許多星星都比地球耀眼,但從地球來看,它們都是環繞大地的星空的一部分。
如果說衆神就像天上的星星,我們希望你成爲‘羣星的牧者’。在即將到來的大時代中,你將是衆神的協調者、時光的守護神!
只有你能跳脫出庸俗的神權鬥爭,在歷史的長河中維護人類世界萬年永繼!”
恩奇都聽得熱血上涌,應聲回答說:
“二位老師必定青春不老,我也將盡我的綿薄之力去守護人類!”
“太好了。”恩基和寧瑪赫高興地點頭。
“老師,我還有一個小問題。”
恩奇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想要協調衆神之間的關係,總要有勝過祂們的力量吧。有什麼提高實力的方法嗎?”
恩基笑了:“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神力你都可以運用自如,這意味着你已經立於衆生之巔,還需要什麼額外的東西呢?”
“可是那樣的前提是——其他神願意將神力借給我。”恩奇都疑惑地問,“如果祂們不將神力給我,我也只是個普通的神明啊?”
恩基指着他的心口笑着說:“答案你已經猜到了,只是不太確定而已。
那些你曾經支配過的力量,都在你的身體血脈中留下了相應的感覺和記憶,你所需要的只是將它們‘回想’起來。”
恩奇都吃驚地問:“我只要能回想起來,就能擁有某種神力嗎?”
“也不是這個意思。”恩基解釋道,“即使將各種神力生生擺在你的眼前,也需要你自己去領悟那一個個境界。
只有真正地領悟了,他人的神力才能變成你自己的力量!
而那些曾經留在你身體裡的記憶痕跡,能幫助你去辨識、揀選它們,也能幫助你更快地領悟,這纔是‘回想’真正的意義。”
“噢,我明白了。”恩奇都恍然大悟,心底暗暗竊喜。
對抗冥王的封魔大戰使他獲得了諸多神力的“刻痕”,實在獲益匪淺,爲今後整個修煉道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恩奇都興奮地點頭,心潮澎湃地想:今後能做的有意義的事情可太多了……
就像那誰說的,我是一個在海灘上撿貝殼的孩子,還有更多的貝殼、甚至真理的大海等着我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