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月圓月缺,月盈月餘。月球是圓的,可是月亮卻不是常圓,至少在地球上看去,不是。
月圓之夜,香山不再發光。月缺之夜,香山也不發光。自七夕之後,山中那舉世無雙的奇光再也不現。沒有了奇光,此山不再是奇山。可月仍在,所謂的人月兩團圓,人又在何處?
手掠過古琴,拔出石縫中長出來的‘亂’草,手指不自覺編了起來,沒幾下功夫還真編了個麻‘花’。很簡單,不難呀,爲什麼她卻說不會?
“以後我天天幫你梳辮子可好。”
七夕那晚的情景再現心頭,凌天恆苦笑了下,還天天呢,結果一天都沒有,是自己多想了。
草繩自指間滑下,落在琴絃上,卻未能擦出個音。他一把推開古琴‘欲’站起來,可坐了那麼久,腳都麻了,一個踉蹌險些向前撲去。
老了,真的是老了,連站也站不穩了。他自嘲了一下,手一伸,奪過一旁的酒葫蘆,咬開瓶嘴,就着瓶口往嘴裡灌去。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每念一句,右手的樹枝便劃出一下,再念一句,左手的酒葫蘆便往嘴裡倒去。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只見凌天恆身形騰空飛起,手中的葫蘆口向下,酒水倒落,眼看着美酒就要拿來澆灌碎石,他在空中則是一個翻滾,將手中的樹枝往地上一扔,下墜的點剛好是那樹枝上
。他背抵在樹枝上,張開嘴,剛好接着那灑下的酒。
“好酒——”他叫了一聲好,將瓶口對着嘴又喝了一口,右手垂下才觸到樹枝,他整個人又彈了起來。樹枝斜斜刺出,一招“長河落日”,緊接着又是一招“‘浪’裡掏沙”,而他又隨之念道:“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哎——”抱着樹杈坐在樹頂上的凌天宇不禁搖了搖頭,該怎麼說這兄長好,剛上到山時,他眉頭深鎖,除了彈琴還是彈琴。可彈了沒兩天,他忽地跑到山下去買了酒上來,自顧自的飲酒,自顧自的說話,彈一曲大江東去,喝一壺杜康之液,不再對月發呆,也不愁眉苦臉。若換作他人,倒還可以說,如果他是看開了倒是好事,如果沒想通,把這些悶在心裡倒怕會憋出病來。他纔不怕他得病,若能相思成病倒是好事,就怕他真的放手,那她怎麼辦呀。
開始時,他以爲他只是要發泄一下,只是在一旁呆看。可是又過了幾天,他還是如此,不禁擔心起來,衝過去扯着他,責問他在這裡幹什麼,爲什麼不去找她。然而他什麼也不說,酒照喝,劍照耍,卻將他甩手一扔,扔到這樹上來了。要下去,並不難。可他下去幹嗎,這兄長的‘性’子他又不是不清楚的,若是他自己想不明白,任誰說,都聽不進去。可是照他的智商,待他想到法子來,只怕已經遲了。
“五‘花’馬,千金裘,”再一次飛身而起,於半空中翻了幾個身,“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持樹枝的手指向地面,只聽得一連串輕微的“啪啪”聲,凌天恆落到畫在地面上那圈中,手中的樹枝“唰唰唰”化作塵灰灑下,他低頭定定地看着,緊跟着又是一聲“與爾同銷萬古愁。喝——”舉起酒葫蘆,一仰頭“咕嚕咕嚕”喝着,而人也直直往後倒下,大字一般躺在那個圈裡,至於酒葫蘆也自他手指鬆開時“噹啷噹啷”往一邊滾去。凌天宇知道,那定是他又把酒給喝光了。那接下來要麼就是睡一覺,要麼就是又跑下山去買酒上來。哼,他纔不會爲他去買。要喝,就自己去買。這些年他爲他做的事可不少了,總該放開手,讓他獨立啦。想到此,凌天宇換了個舒適的躺姿,闔上眼,居然睡覺去了。
月升日落,‘潮’汐漲退,不管人世間發生什麼事,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塊地,並不會因爲某個人的悲歡離合而改變,相反人倒會受外界的影響而產生情緒,特別是古時候,不是常常有什麼夜觀星象,知天下大事嗎?彷彿天上的星辰總能預示着人世間發生的種種。那麼剛劃過的那顆流星又是代表什麼意思呢。在民間,隕星落,就是有一條生命即將離去。那麼剛纔是不是有一個人走完了他那一生的路程?其實每一天都有人死,又怎能說掉了顆隕石下來,就是代表砸斷了那條生命線。
可是他卻知道腕間那條繩子卻是代表着某條生命,她生它存,她死它斷。想不通是什麼原理造成的,但是卻又是千真萬確。好比如簡簡單單像是小孩塗鴉‘亂’畫的幾個線條,卻偏偏用紅‘色’的硃砂畫在黃‘色’的紙上就能將一個兇猛殘殺的傢伙禁住,這又是爲何?他想就算是追問當初那位發明這玩意兒的老前輩,他也答不上來
。最多也就是那麼一句——天機不可泄‘露’也!
天機,何謂天機?若然說一切都已註定,那他們這些凡夫俗子還在爭個什麼,倒不如找張舒適的大‘牀’躺在家裡,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要做,等着事情發生罷了。
把手擡到眼前,定定地看着那條編得不怎樣的繩子,看着那兩顆晃動着的晶石。就這麼點東西居然也可以牽扯那麼多,一個人的生命,一個人的行爲,不知道能不能讀出一個人的內心?
晶石貼着眉心,只覺得涼涼的,就像其它水晶飾品一般,沒什麼特別。凌天恆拼命地凝聚‘精’神力,想透過這神奇之物去感應一些事情,然而什麼也感受不到,只除了涼。不是說這是厲害的法寶嗎?怎麼該用到它的時候,卻進行罷工。他扯了扯臉皮,苦笑了下,不禁想起某些話。
“……如無特殊狀況。”
“什麼叫特殊狀況?”
“比如說有些地方給施了法術,或者說是給對方識破了意圖……”
那個地方不尋常,而那個人也不簡單,她定然不想受到監視,所以定會給自己加個防什麼的。
好一個處處心機的小‘女’子,自己是不是太過擔心她了。
再一次爲自己的笨而笑,傻傻的笑。
但很快他就爲那熟悉的感覺傳來而感到心驚,再也笑不出來。那感覺太熟悉了,半個月前是一次,再上個半月前又是一次,短短五十天,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受到這種痛了。痛只在腕間,也不過是被繩子勒着的痛,可是卻扎進了心裡,緊緊地縛在心間。
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