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三節,戒指剖開了幸福童話

透過落地長窗,雨杉看到父親的車子絕塵在路的盡頭,回過頭來,她看到媽媽已經下到了樓梯口,她手扶在扶手上,臉色已經卸下了僞裝的漠然而抑制不住的轉變成憂傷,她的眼睛轉移到扶在扶梯把手上的右手無名指,那依然細膩的纖長手指被一枚閃耀的鑽戒圈住,與其他豪門貴婦所佩戴的超大克拉鑽戒相比,這顆鑽戒似乎小小的不值一提,但是雨杉卻從來也沒看見它離開過媽媽的手指,因爲這是媽媽與爸爸當年的婚戒,當時爸爸的事業還沒有做大,爲了向媽媽求婚,他傾盡所有爲媽媽買下了這樣一枚小小的鑽石戒指。

從此,無論是當年的創業艱難,或是後來的富貴榮華,這枚小小的鑽戒都不曾有片刻離開過媽媽的右手無名指,儘管媽媽後來擁有了無數貴重的珠寶首飾,但是沒有一枚能夠取代它在媽媽心目當中的位置。媽媽說過,它不是裝飾,它是承載和鑑證了幸福的證明……

即便是他們之間出現了第三者,爸爸的感情出現背叛,這枚戒指仍然是未曾有過片刻離開媽媽的手指間,所以雨杉一直知道無論媽媽表現的有多麼冷漠,在她心裡仍還存在期許。現在,雨杉看到媽媽哀傷的凝視着它,眼淚終於一顆顆的滴落下來,摔碎了的淚珠滴在那枚鑽石上,伴着鑽石閃爍的光芒四面分散……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安琪哀傷的問雨杉。

“今天……是……!”

“在二十二年前的今天,他正式將這枚戒指戴在我的手上……!”安琪彷彿在恍惚的淚光中回到了那一年,他們攜手走在那鮮花鋪就的紅毯上,穿過那道彩虹般的拱形門,在禮堂裡鄭重的許下那無論富貴貧賤、疾病健康,都要不離不棄,共度一生的諾言。

聽到媽媽的話,雨杉突然意識到今天……今天應該是……是媽媽與爸爸結婚二十二週年的紀念日啊!對,就是今天,每一年的今天他們都相約一起度過……媽媽相信一個傳說,只要夫婦二人在每一個結婚週年的時候都在一起歡度與慶祝,那麼他們的愛情就會牽絆一生一世、鎖住來生來世、走過生生世世……

可是現在呢,爸爸不但背棄了對上帝許下的承諾,還要在這個日子裡……讓那個安以莉有機會登堂入室,向媽媽示威,在媽媽的傷口上殘忍的灑下一把鹽,他不該……不該把那個安以莉帶到這片藍天白雲下只屬於媽媽的純淨紫顏色薰衣草叢……給了她用她那溫柔卻含深意的笑容之利刃刺痛媽媽的心的機會!

從媽媽的口中,雨杉終於證實了方以莉就是三年前,媽媽在巴黎的酒店房間裡親眼見到的和爸爸衣冠不整獨處一室的女人……

雨杉的心好痛好痛,是媽媽的淚水淋溼了她的心臟所以痛了,讓她的淚水也禁不住無聲滑落……

絕情的你、絕了深情,你的離開,加速了我的傷心,

也讓我決心,不再爲你牽絆……

安琪走到門前,悽然的將那枚戒指從右手無名指上摘下,然後,她揚起手,將那枚殘帶她餘溫的戒指狠狠地、遠遠地拋向前方……

雨杉來不及阻止,當她跑到安琪身邊時,只是看到了戒指在斜陽餘輝的映照下閃過一道銀色的弧線,隱沒在薰衣草叢中。

戒指離手、那被媽媽視爲幸福載體的定情戒被她拋棄,這就代表着媽媽的心這一次是真的死了啊,那是不是代表着她再也無法原諒爸爸?

那麼這個被外人豔羨的童話之家,是不是就被那戒指所劃出的銀色弧線從中間徹底的剖開,一劃爲二,碎裂兩半?

是這樣嗎?

可是……我不要,我不要啊!

雨杉蜷縮在畫室角落的椅子上,神色悽惶,情緒低落,窗外的薰衣草地仍然如紫色海洋般在風的吹拂下連綿起伏,然而這個童年時以爲如童話般的家園,現在望去卻只感覺冷冷清清。

媽媽回到了她的臥室,雨杉沒有勇氣跟上去,她很怕再看見媽媽那憂傷的眼淚,或許,媽媽也需要自己的空間獨自撫傷。她只是躲在這裡,這個只屬於她的一方天地中,金旭傑的肖像仍然在每一個角度,從每一個方向包圍着她……

爲什麼都是在今天?爲什麼選擇在今天?在這個王子與公主約定相守千年的日子,王子背離了公主、王子拒絕了公主?

童話徹底的破碎了嗎?

像裂帛一樣的撕碎?

雨杉感覺到自己四肢沉重,悲傷從四面八方一起聚涌過來將她團團包裹,壓迫她的軀體,使她四肢百骸都無力移動,只有無邊無際的眼淚,不只落在頰上,更多的是流向了心裡,在心裡留下了斑斑印痕。

窗外,暮色悄然來臨!

——靈魂無可依,心像是懸浮在空氣中的塵埃,孤寂而遲疑的腳步,始終處在懸崖的邊緣,茫然而又渺渺,不知歸途!

——體態的輕盈也抑制不住沉沉的負荷,一粒沙塵也有山一般重,落在我的眼眶,卻沒有雨來將它洗去,流入了心裡,塵封的落滿了塵埃,將天矇住,從此睜眼一片黑暗……

翻開心情檔案,雨杉看到中午在上面的留言:……寂寞的心傷,像一粒水晶,落在了地上,碎成了片……

驚覺今天已經是第二次打開心情檔案了,第一次是因爲金旭傑的離開,第二次則是父親的離去,她的心,在這一天之內被碾碎了幾回。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本記錄快樂的檔案變成了悲傷的傾訴?是歲月無知的變遷,什麼時候悄然帶走了不知愁的時間?

窗外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想到媽媽的忍讓,爸爸的絕情,心緒煩亂的雨杉提起筆,在本子空白的頁上繼續書寫:方纔還是一片豔陽,轉眼被朦朧的煙雨取代,明亮的雙眸被塵封,心上也落滿了一片悽迷,滄桑的行囊,停止不了它漂游的步伐,止不住的眼淚飄灑,但我決然不哭。

窗外的朦朧顯出了瑰麗,詩夢一般的落葉飄蕩在雨中,追求的是水晶的完美,長長的一生只願無暇,流浪只屬於年輕,短暫的旅途尚不足一半行程,卻不合時宜的歷經了大半生的滄桑。

雨中飄舞的華裳,隱去了夢中逝去的影像,鏡中的容顏,閃過一絲陌生,流浪過淡淡的傷痕,眉目間隱隱閃幻,曾經過的純真,如風中的影子一閃而過。年華似應屬於陽光,而寂寞跳動的心臟,年輪上卻劃滿了傷疤,像風中的雨,悽苦的飄零遊蕩。深鎖的眉頭擰緊,心中的風,一次次解不開滄桑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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