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花做霞涌
李不歸沿小路穿過樹林和阡陌,在望見村裡飄渺的炊煙的同時,也看到了叉着腰擋在前面的花芽,以及她的幾個玩伴。
花芽,本該是纖巧、含蓄,美麗而又羞澀的。
但眼前這個花芽卻是嚴重的名不符實。
她胖的就象一口移動的水缸,又圓又肥的臉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麻子。
而她此刻叉腰而立的樣子,則又活像個小型的母夜叉。
“李不歸,”母夜叉花芽用她短粗的指頭點着李不歸,吐沫橫飛的罵道:“你這個癩蛤蟆,休想吃姑奶奶的天鵝肉!”
“天鵝?你?”李不歸忍着好笑,說道:“你大可放心,我對你絕沒有什麼想法——請你讓讓路!”
“你家裡求了王媒婆今天剛去過我家說親,你還敢抵賴?你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麼家境?呸,不要臉!”
阿爹和娘居然託媒婆去跟花芽家提親?
唉!李不歸能理解他們的苦心,家裡太窮,他們總擔心李不歸討不到老婆。
身上的餘痛猶在,李不歸懶得和花芽多話:“你們家直接拒絕了就行了,不用和我說!”
花芽卻是不依不饒,她扯着李不歸的衣服,撇嘴冷笑道:“你看看你這衣服有多爛?稍微用點力就能扯碎了——聽說你給灼少爺他們做拳靶子,換了一點修煉法訣?哈哈,就憑你還想修煉?武師早就判定你是個毫無修煉資質的蠢材,你就別癡心妄想了——你們這樣的人家上門提親,簡直是侮辱姑奶奶我,這嚴重影響了我的身價!你必須跟我道歉,並且發誓向我保證保證,你們家的人不再來噁心我!”
面對這樣的嘲諷、冒犯,李不歸沒有表現出憤怒——他窮,但他從來沒有感覺自卑,更沒覺得,窮,就低人一等。他反而笑了。
花芽這個小潑婦越是跳得高,他就越是想笑,他反而想看看,花芽究竟能跳多高:“我說花芽,你幹嘛扯我衣服?哦,我明白了,你嘴上口口聲聲看我不上,心裡卻時時想着吃我豆腐,不過呢,你的臉實在太圓,臉上的麻子實在太多,而我又實在不是個飢不擇食的人,你呀,還是讓路吧……!”
“你、你——!”小潑婦本是來罵人的,卻反被李不歸氣得手抖腳顫:“你不要臉,不要臉至極!”
李不歸笑:“我只不過是不想要一張麻臉而已!”
“住嘴!”花芽惱羞成怒,忽然一巴掌甩向李不歸。
在河灘上面對王灼一夥兒人輪流的攻擊,李不歸不躲不閃,那是因爲和王灼他們有約定,是爲了換取修煉法訣,此刻花芽對他動手,他可不會老老實實去承受。
只不過,花芽是村裡女孩子當中的修煉佼佼者,手速頗快,李不歸的躲閃,相比花芽的手速,還是遲了些。
“啪”的一聲,一縷血痕自李不歸嘴角滲出。
李不歸卻沒有呼痛,也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氣,再吐出,然後對花芽說道:“再來!”
做完這一個深深的吐納呼吸,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丹田裡的一股力量開始了流動,似乎還隱隱帶着一聲低吼。
對於這股力量,他並不陌生,自打他依照從王灼他們手裡換來的法訣,第一次吐納開始,他就感覺到了這股力量的存在。
現在,他想借這個機會來試試,這股彷彿與生俱來的力量,除了能讓自己每次面對王灼他們的擊打之時,身體不那麼痛之外,還能不能帶給自己速度和力量?
“再來!”聽到李不歸說出的這兩個字,花芽以爲李不歸被打傻了,而這個廢物如此的挑釁,是她不能容忍的:“好,姑奶奶成全你!”
話音未落,又是一巴掌揮出。
肥厚的巴掌,快捷狠戾。
然而,巴掌落下,李不歸卻已到了兩三尺外。
一巴掌掄了個空,花芽竟然沒看清李不歸是怎麼躲開的。
“你敢躲?”花芽氣惱至極,掌心運起一個風字訣:“姑奶奶今天扒你的皮!”
看到花芽掌心呼嘯而起的風暴,李不歸不敢怠慢,小心引領着丹田裡那股還不是太熟悉的力量,準備着應對。
破衣爛衫的李不歸,隔着三四尺的距離,對峙肥圓母夜叉,就在這時,天空助興般忽然涌起成片成片的、無比絢爛的、花朵形狀的五色雲霞……
“那是,那是……霞涌天花?!”花芽和她的同伴們不由失聲驚呼起來。
花芽被滿空奇異霞彩驚了雙目,蓄勢待發的巴掌,由是竟忘了落下……
…… ……
村裡負責守衛村莊和教導孩子們修煉的武師,就住在村西的山根下。
此時晚飯剛端上桌,這位武師舉筷伸向最鐘意的燒魚頭,卻驀地一挑眉,筷子停在半途。
側耳聽了聽,眼睛一亮,扔下筷子,起身向外迎去。
天空裡的那一點黑影,看似即高且遠,但轉瞬就成了一片雲,還不容一眨眼,那平展滑翔的翅翼就已遮蔽了夕陽晚照。
中年旅人擡腿自靈禽背上躍落武師面前,靈禽則昂首長戾,撲翅重上雲天,當空盤旋,如電的眼睛四下逡巡警戒。
“你總算是來了,我再也不用連睡覺都睜着一隻眼睛嘍!”武師如釋重負般長舒了口氣。
“梭魚?”中年旅人提起鼻子嗅了嗅,隨後徑直入室,不客氣的坐到桌子前,夾了一筷子魚送進嘴裡,咀嚼之後讚道:“還是這邊的梭魚味道正啊!”
武師拿過酒壺給旅人的杯子斟滿酒:“走的時候帶上幾條吧!”
“酒就不喝了,免得誤事!”旅人把盛梭魚的盤子拉近自己:“那孩子還好吧?!”
“不好,一點也不好——明明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孩子,卻因爲怕引起大雪山那邊的注意,以致於我一直都不敢教他修煉,甚至表現得對他很是冷落、鄙薄!”武師試探着問中年旅人:“你既然來了,想必劍胎已經成熟了?!”
“苦了那孩子了!”中年旅人嘴裡滿是食物,含糊不清的說道:“走吧,帶我去見他!”
“這麼急?”武師警覺問道:“莫非,路上不順?!”
“雖然我們極盡防範,但事情到底還是走了風——來的時候尾巴綴了我一路!”中年旅人一面快速咀嚼着嘴裡的食物,一面站起身,回答說道:“所以我必須儘快給那孩子種下劍胎,將他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