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差點氣死!
這麼多人將整座鴻臚寺宿管圍的水泄不通,強弓勁弩裝備精良,居然還能讓黑齒常之在自己面前殺掉高惠真之後脫身逃掉,簡直丟盡顏面!
他劈手奪過身邊一名巡捕的雁翎刀,一腳將其踹翻,怒叱道:“一羣飯桶,給我追!”
程務挺臊得滿臉通紅,當即咬着牙向着黑齒常之消失的那個院落追去,心裡打定主意今天就算是同歸於盡也要將黑齒常之的屍體留下來!
不然自己的臉面置於何地?
巡捕們亦是各個羞愧,都發了狠勁兒,一聲呼哨紛紛追趕上去。
程務挺在前狂追,房俊緊隨其後,身後一大羣巡捕衙役咬着牙玩兒命的追趕,整條街巷瞬間亂成一團……
黑齒常之慌不擇路,逃進一處院落才發現不知是哪個衙門的庫房,一扇大鐵門緊鎖,身後的呼喝聲漸漸逼近,來不及翻牆跳出,只好一矮身鑽進一間庫房躲起來。
他知道一旦追兵趕至,這裡便是一處死地,可他心中已然抱定死志,只要臨死之前多拉幾個墊背的就好。高句麗的南部傉薩、王族大將高惠真死在大唐鴻臚寺,別管兇手是誰,大唐都是難逃干係。淵蓋蘇文性情暴烈殘虐,又正值大唐對高句麗虎視眈眈之時,怒而興兵先下手爲強的機率非常大。
只要能夠挑撥大唐與高句麗開戰,自己一死又算得了什麼?
剛剛藏好身形,追兵旋踵而至。
“侯爺,那黑齒常之至此便在無蹤跡,定然隱匿於這庫房之中,您要多加小心。”
程務挺攔住房俊,小心提醒。這黑齒常之身手高強,萬一傷了房俊,他豈不是更加無地自容?
衛鷹也道:“侯爺壓陣即可,吾等一間一間的搜,就不信他還能變身耗子鑽進洞裡?”
房俊趕緊伸手阻攔:“且慢!”
環顧四周,數間庫房圍成一個四合院的樣式,庫房都沒有門窗,堆滿了各種雜物,很是容易藏身。要搜出黑齒常之不難,但是這種情形下黑齒常之猝然發難,必然損失巨大。
他不是鐵血之人,對於麾下兵卒的性命做不到視作棋子那般冷漠,能夠儘量減少傷亡的時候絕對不會貿然行事。
“那刺客身手高絕,倉促之下難免所有損傷,都是爹生娘養的,何必爲了一支困獸徒增傷亡?本官的麾下從來不怕死,但本官從來都不會讓他們無謂的去死!誰都只有一條命,就算死也死得其所,死得有價值!”
巡捕衙役們心中一震,頓生敬佩愛戴之情。
在這樣一個高低貴賤等級分明的社會裡,低賤的兵卒衙役就像一隻螞蟻活得卑微,他們的命就只是功勞薄上第一個數字,就只是貴族眼中的一頭牲畜……
陡然聽到房俊這樣暖心暖胃的話語,怎麼能不心生激動?
正如房俊所說那般,老子再是低賤,命也只有一條啊!就算是死,也得給自己掙一個青史留名,給妻兒掙一個功勳富貴吧?
房俊揮揮手,衝程務挺眨眨眼,然後回頭示意弓弩手全神戒備。見到全都準備好,這才大聲說道:“休要冒險搜尋,此處皆是庫房,本官不管它是哪個衙門的,給我放火燒!任那刺客躲得再神,一把火給本官燒死算球!”
“諾!”
身邊衆人大喊一聲,卻只有寥寥幾人來來回回的跑動造成不小的聲勢,餘者全都凝神戒備,以防黑齒常之陡然殺出。
這本就是心理戰術。
一把火燒掉庫房是最省事的,那樣黑齒常之不出來也得出來,不然難道等着燒死?可房俊不認爲黑齒常之能夠穩得住,因爲無論他出不出來、何時出來,他都必須出來!
果不其然,房俊話音剛落,左手邊一間庫房內兩條沉重的麻袋被大力擲出,兩名站在庫房門口的巡捕猝不及防下給砸中,身體被撞得倒飛出去,發出兩聲短促的驚叫。
房俊瞬間看去,見到黑齒常之手拎着長刀身形矯健的衝出來,充滿稚氣的臉上全是猙獰的神情。
只是行走之間一條血痕在身後蔓延……
他受傷了!
房俊大喜,知道這是先前那一頓箭矢立功了,頓時大吼一聲:“放下弩箭,捉活的!”
言罷,揮舞雁翎刀當先衝了上去。
全力以赴的黑齒常之戰力太過強悍,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房俊定然命令亂箭射死。可是受了傷的黑齒常之則威脅大大減弱,將其生擒活捉顯然要比一具屍體的價值更大。
巡捕衙役紛紛放下強弓勁弩,手持橫刀衝了上去,將黑齒常之團團圍住。
黑齒常之眼中只有房俊!
此人是他刺殺的目標,但最後關頭卻功虧一簣,現在有機會將其擊殺亦算找了一個好陪葬!大唐貴族、帝國侯爵、封疆大吏……
還有比這更好的陪葬品麼?
黑齒常之咬着牙,渾然不顧數柄鋼刀朝着自己砍過來,手裡的長刀照着房俊就是一招力劈華山,儼然想要將房俊一刀劈成兩片!
房俊前衝之勢不減,手裡的雁翎刀由下向上斜斜撩去,身形則欺入黑齒常之近前。
“鐺”的一聲金鐵交鳴,兩柄鋼刀在半空中一觸即分。
黑齒常之只覺得一股龐大的反震之力沿着長刀欺入手臂,整條手臂都痠麻難當,頓時嚇了他一大跳。
這個黑臉的小子不是文官嗎?
這力氣比之自己也稍遜不了幾分吧!
更讓他駭然欲絕的是手裡的鋼刀終於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反震之力,狹長的刀身在兩刀撞擊產生的缺口處猛然斷成兩截,刀尖墜地,手裡只剩下連着刀柄的半截兒鋼刀……
這怎麼可能?
黑齒常之簡直不敢相信。
這柄長刀乃是倭國著名的制刀大師鍛造出的神兵利器,是淵蓋蘇文送給自己的見面禮,吹毛斷髮堅不可摧。怎地如此輕易的便被擊斷?
一愣神之間,數柄鋼刀齊齊呼嘯而至。
間不容髮之際,黑齒常之硬生生憑藉着強大的身體機能後退兩步避過要害,饒是如此,身上也瞬間中了三四刀,皮開肉綻,血流如注。
疼痛和鮮血刺激了黑齒常之的兇性,他大吼一聲丟掉手裡的斷刀,一伸手便薅住了一個近到身前的巡捕的腰帶,兩條膀子一較勁,將這個巡捕破麻袋一般扔了出去。
那巡捕四肢在空中搗騰,身體被投擲出去撞入身後戰友的人羣,頓時人仰馬翻摔做一團……
房俊心下駭然。
剛剛那一擊自己仗着手中房家鐵廠打造的精鋼雁翎刀之利,擊斷了黑齒常之的長刀,本以爲手無寸鐵的黑齒常之還不是手到擒來?
結果自己被震得雙臂發麻差一點拎不動刀子,人家身中數刀依舊生龍活虎沒事兒人一樣……
這人實在是太過剽悍了!
程務挺提刀上前,兇狠的照着黑齒常之的脖頸劈去!
刀風呼嘯,黑齒常之怡然不懼,順手抄起一旁的一個麻袋劈頭蓋臉的朝着程務挺砸過去。程務挺手腕一翻,鋼刀順勢橫削,將麻袋劈成兩半。
可誰曾想到那麻袋之中居然整整一袋的生石灰,頓時飛揚在半空。黑齒常之大喜,趕緊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將身邊的麻袋一個接着一個的投擲出去。
外邊的巡捕看不到庫房裡的情形,紛紛拔刀向着飛來的麻袋砍去,頓時整個院子裡煙塵蒸騰幾乎不能視物。
房俊暗叫不好,之間白濛濛的漫天石灰粉當中一條人影豹子一樣竄出,敏捷至極的一個縱躍便跳上牆頭。
房俊肺子都快氣炸了!
難道這種情況下還能黑齒常之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