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不在府中,一大早便出城前往南城碼頭,這是個事業型的女強人,不慣於親親我我纏綿悱惻,她會將情感堆積在內心,用強勢的風格去掩飾,然而當情感爆發出來,往往熱烈奔放。
高陽公主反手摟着丈夫健碩的腰身,心底涌起濃濃的依戀,將頭靠在丈夫懷中輕輕蹭了幾下,輕聲道:“爲何不同父親、衛公一起乘船南下?”
房俊攬着她坐到炕沿,兩個兒子流着哈喇子“嘿嘿呀呀”的過來往他身上爬,房俊便將老大房菽拎過來放到腿上,將老二房佑摟在臂彎,任由兩個娃娃撲騰,聞着他們身上淡淡的奶香,只覺得心靈寧靜,一片祥和。
“你當我想去啊?一則必須剿滅高句麗的水師,再則,江南那些人現在有點被利益衝昏了頭腦,現在在江南蹦躂得太過歡實,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爲夫想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房俊淡然說道。
夫妻同心,高陽公主哪裡聽不出房俊這個“驚喜”所指何物?
不由嬌嗔道:“你這人真是,官兒越來越大,性子卻也不改,你就不能不惹事?”
房俊沉默了一下,將老大伸進自己嘴巴的手指咬了一下,惹得這娃娃咯咯直笑,柔聲道:“朝局詭異,世事如棋,咱家現在烈火烹油繁花似錦,誰知日後際遇如何?我這是要將棒槌的名聲牢牢的夯實了,讓那些想要動咱們家心思的人都掂量掂量後果,讓他們不敢伸爪子。如此,弟弟妹妹還有孩子們方能一世太平,遠離政治的漩渦。”
他不指望孩子們有多大出息,爲人父母,只願孩子們能夠快快樂樂健康長大,足矣。甚至他自己本身對於政治也沒有多少癡迷,只是身爲穿越者,稀裡糊塗的坐到這個位置走到這一步,有了影響這個帝國的能力,那就不能辜負上蒼賜予的這一世爲人,總歸是要做出一點什麼。
談不上多大的報復,無愧於心而已……
只是他不願意自己惹出的因果將來報應在家人身上,利益至上必然有衝突,他想用雷霆的手段震懾屑小,使得那些小人對他心存畏懼,不敢招惹他的家人。
關隴集團現在已經收斂了許多,但是江南那些人明顯還沒有打疼,這麼快就忘記了當年陸家的下場,看來得讓他們的記憶恢復一下……
“聽聞蕭家要將一族女許配郎君爲妾?”
房俊正沉浸在夫妻之間毫無隔閡的溫柔繾綣當中,冷不丁高陽公主幽幽問出這麼一句,心裡陡然一驚,下意識道:“沒有的事兒!就算有,那也得我同意才行,你家郎君的性格你還不知道麼?就是一頭倔驢,牽着不走打着倒退,他蕭家想暗算我就暗算我,暗算不成就想要給個甜棗,把咱當成啥了?”
高陽公主擡起頭,揚起如花似玉的小臉兒,眸子與房俊對視,嫣紅的舌尖舔了舔粉潤的菱脣,好像一隻受傷的小鹿一般無辜:“可是我聽聞蕭氏女子各個國色天香,有狐媚之相、妖嬈之姿,乃是牀底之間的尤物,多少帝王將相都趨之若鶩,那些世家門閥覬覦者更是不知凡幾,這樣的好事,郎君爲何要拒絕呢?”
房俊頓時警覺。
依着高陽公主這般嬌蠻爽利的性子,以及公主的身份,豈會在乎房俊房中是否多收了幾個妾侍?
在這個妾侍可以充當禮物送人的年代裡,就算是天仙下凡,亦不會對高陽公主的地位產生任何威脅。
可是現在煞有介事的問及此事,且言語之中頗多做作之色,不需問,必然是受到武媚孃的授意,甚至是蠱惑。
這個武娘子……
房俊當即表態,義正辭嚴:“怎麼可能?你家郎君豈是那等貪花好色下流齷蹉之輩!吾有一妻一妾,妻子高貴端莊貌美如花,小妾溫柔嫵媚蕙質蘭心,有此妻妾相親相愛不離不去,已然是天賜之福分、地造之姻緣,豈能貪心不足得隴望蜀?”
高陽公主嘴角挑了挑,眯着眼問道:“此言當真?發自肺腑?”
房俊乾脆舉起一隻手,大聲道:“殿下放心,小生今生今世愛你寵你,不離不棄相伴始終,擁護殿下的地位,遵守殿下的意志,履行丈夫的職責,執行殿下的決定,對殿下忠誠,努力拼搏,積極向上,爲了殿下的幸福生活奮鬥終身,隨時準備爲了殿下犧牲一切……”
“哎呀,肉麻死了,你小點聲兒……”
縱然是夫妻之間的情話兒,誰能說得這般肉麻?
關鍵還如此大聲,怕是此時此刻問外的下人奴婢盡皆聽到,傳揚出去,豈不是要丟死個人?
高陽公主俏臉嫣紅,趕緊伸出小手兒捂住房俊的嘴,嬌嗔着阻止他。
想起當年皇宮迴廊之內初見,那一段“你要寵着我愛着我永遠覺得我漂亮”的話語,便又是好奇又是好笑,這人臉皮太厚,若是不攔着,指不定說出什麼更加肉麻不要臉的話語來……
房俊笑道:“小生表露心跡,殿下這回可放心了?”
高陽公主啐了一口,道:“誰要你表露什麼心跡?哼,男人都是嘴上一套心裡一套,說的倒是好聽,誰知道心裡怎麼想?”
房俊攬住他的纖腰,柔聲道:“你是公主,又是大婦,你若不同意,就算爲夫想娶回來一個也不行啊。”
高陽公主眉毛豎起:“呦呵,感情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本宮若是同意你娶回來呢?”
房俊理所當然道:“俗話說得好,聽老婆的話,跟……皇帝走,您若是讓爲夫娶回來,就算爲夫一百個不情願,那也得勉爲其難不是。”
高陽公主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冷笑道:“呵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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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整齊,出了府門,沒有前往兵部衙門,而是徑直來到皇宮,覲見皇帝。
李二陛下在兩儀殿的偏殿內召見他。
許是剛剛處理完奏摺公文,李二陛下的神情有些疲倦,靠在椅子上,手裡捧着茶盞淺淺的呷着。
房俊施禮,李二陛下襬擺手,道:“平身吧,坐。有何事見朕?”
房俊坐到皇帝對面,聞言道:“多日未見陛下,心中着實想念,惦記着陛下龍體,是以夜夜難寐茶飯不思,見到陛下龍精虎猛聖體安康,這心裡方纔如飲甘霖寬慰非常……”
李二陛下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瞪眼叱道:“奸佞!這等讒言,你也能面不改色的說出口?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放完滾蛋!”
房俊嘻嘻一笑,也不害怕。
這亦算是翁婿之間的一點小情趣,胡說八道一番,氣氛便融洽得多,否則李二陛下氣勢太盛威嚴太足,有些話就不好說出口……
“微臣於兵部之內召集一衆官員商議,而後又徵詢了多位朝中名將,一致認爲高句麗的水師會對即將到來的東征產生威脅。固然高句麗的水師實力有限,可是我們畢竟將要趕赴高句麗作戰,那裡的海域他們更熟悉一些,萬一戰事膠着之際被他們偷襲騷擾,恐怕會阻礙糧道,致使前方大軍陷入困局,是以,微臣希望向陛下請命,趕赴江南,先跟高句麗的水師打一仗,殲滅他們的主力,有備而無患。”
李二陛下沉吟一下,道:“爲何不等到東征開始,水陸並進,屆時在收拾高句麗的水師?現在貿然出手,籌備不足,萬一進展不順,則對全軍士氣的打擊無可估量。”
這種考慮是很有道理的,三軍陣前,若是先發受挫,則必然士氣萎靡。
士氣這種東西乃是軍伍之魂魄、士卒之脊樑,若是受到打擊,縱然擁兵百萬,亦難求一勝。
東征已然籌備多年,勢在必行,李二陛下居然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那意味着會給整個東征蒙上一層陰影,增添太多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