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園,善德女王住處。
窗外星月璀璨,雲收雨散……
依偎在男人寬闊臂彎,纖手撫着健碩的胸膛,好一陣才平息悸動的金德曼猶豫了一下,雖然這般快活令她食髓知味、沉迷其中,但還是忍不住道:“郎君年紀尚輕,不應沉迷於男女之事,否則傷及根底,怕是有損壽元。”
身邊男人不僅令她情根深種,更是她這輩子都可以依賴的靠山,她想要長長久久,可不想他貪圖歡愉而英年早逝……
房俊伸手將她溼漉漉的散發撥開,露出雪白瘦削的香肩,婆娑着感受手心無與倫比的觸感,笑道:“在下天賦異稟,自當竭盡全力爲女王陛下鞠躬盡瘁,縱是敲骨吸髓亦在所不惜。”
“哎呀!你這人恁地厚麪皮,羞也不羞。”
金德曼雪白如畫的面頰羞紅如血,埋在男人臂彎不敢見人,羞惱的用粉拳錘了男人胸膛幾下。
這般如狼似虎的言辭,讓她如何抵擋?
房俊笑呵呵撫摸着她,問道:“金法敏可曾入京?”
金德曼往房俊懷中拱了拱,尋到一個愈發舒服的姿勢,微微闔着眼眸,讓肌膚緊貼,柔聲道:“昨夜剛剛入京,隨行兩千花郎留在城外,人數雖然不多,但俱是忠於金氏王族的勇士,且戰力剽悍,野外對陣或許不足,但關鍵時刻以之發動突襲卻能收奇兵之效,郎君大可信任。”
“花郎”乃金氏王族的禁衛軍,原本由金德曼的崇慕者金虞信統御,房俊發動“金城兵變”徹底摧毀了新羅六部的根基,金氏王族也損失慘重再無力統治新羅,金虞信也同時陣亡。
如今,當初散亂在新羅各地的“花郎”被金法敏召集,藉由“東大唐商號”之商道由水陸秘密抵達關中,以供房俊驅策,防備不時之需……
房俊道:“這些人手要麼不用,要用便是面對最精銳的大唐禁軍,損失不可避免……你就不怕全部折在長安,全軍覆滅?”
這幾乎是金德曼所能夠完全掌握的最後一點力量,一旦戰歿,自今而後全無自保之能力。
對於一個身在異域爲質的女人來說,殊爲不易……
光滑的臉蛋兒貼在男人胸膛,耳中傳來強勁穩定的心跳聲,金德曼闔上雙眸,夢囈般道:“身陷囹圄、有如隨波逐流,還自保什麼呢?吾姊妹二人皆委身於郎君,還有什麼不捨得?只希望郎君憐惜我們身在異域、飄零無依,能加以憐愛,永不相負。”
房俊還能說什麼呢?
這番話語無論真心還是假意,一個女人能夠做到這一步,便足矣獲取他的信任與愛護。
當即翻身將女王陛下壓在身下,於女人驚呼聲中附耳道:“那就讓在下好生服侍陛下。”
金德曼媚眼如絲,雪藕一般的手筆纏上去,輕咬紅脣。
雖已筋骨痠軟,但堂堂新羅女王,豈能未戰而言敗?
*****
卯時剛過,承天門外一衆中樞衙署剛剛上值,尉遲恭便帶着一隊親兵氣勢洶洶縱馬而來,直抵兵部衙門門前。
門前守衛上前陪着笑:“原來是鄂國公,敢問來此有何貴幹……”
話未說完,便被尉遲恭一腳踹到一邊,大步流星走入衙門,隨行而來的親兵則守在門外。
衙門剛剛上值,許多官員坐在各自值房尚未開始辦公,便見到前廳亂哄哄一片,一身戎裝、頂盔摜甲的尉遲恭黑着臉摁着腰刀大步行來,口中吵吵嚷嚷:“張行成在哪兒,老子今日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是不是都不識得老子手裡這口刀了?給老子出來!”
哎呦,感情這是來找茬的?兵部官員立刻興奮了,眼睛放光伸着脖子等着看熱鬧。
雖然張行成一驚擔任兵部尚書多時,但由於部務基本被崔敦禮、郭福善諸人把持,使其難以插手其中,人員抽調安置等等常規操作根本來不及做,所以兵部上下根本沒有張行成的人。
況且有房俊在前邊比着,誰看得上“倖進”的張行成?
這會兒非但沒人替其解圍,反而都憋着壞等着看笑話……
崔敦禮端着茶杯站在值房窗前,慢悠悠的呷了口茶水,看着尉遲恭一路橫衝直撞,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身後方纔正彙報部務的柳奭也向窗外看去,奇道:“張尚書何時招惹了這位?”
若說如今朝中最負“渾不吝”之命的乃是房俊那個衆所周知的棒槌,那麼在房俊之前,這個名聲則被程咬金與尉遲恭兩人所共有……
出了名的牛脾氣,犯倔的時候軟硬不吃,便是李二陛下有些時候都大爲頭痛。
崔敦禮笑道:“現在各部軍隊都知曉火器之威,自然眼饞鑄造局的火器,可鑄造局復工日久,分發至各部軍隊的火器卻極其有限,一直未能形成建制,不能投入訓練部署,他們能不急麼?當然,眼下局勢動盪,唯有那些藏着謀算、心有不甘者,纔會急於麾下部隊補充戰力,人家盧國公就安安穩穩、不聞不問。”
若非想要在亂局之中攫取權力、更進一步,旁人避之唯恐不及,誰會願意一腳踩進這攤爛泥?
尉遲恭之心,昭然若揭……
柳奭有些擔憂:“鑄造局出產之火器當中,十之七八都送往東宮六率,萬一張尚書藉此發揮,該當如何是好?”
崔敦禮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位屬下,淡然道:“大丈夫立於世間,最緊要便是一個立場。選擇了自己的立場,更需要堅定不移,如此方能成就一番事業。至於火器生產出來率先裝備哪一個部隊,乃是兵部之事,哪裡輪得到他尉遲恭指手畫腳?”
這位河東柳氏的當家人能力卓著,但性格綿軟,立場不甚堅定,需得時時敲打一番才行……
柳奭自然聽得懂崔敦禮言語之中的警告敲打,苦笑道:“下官並無動搖,只不過尉遲恭雖然管不得咱們部務,張尚書卻管得到,畢竟他纔是兵部主官。”
人家名份在手,理所應當,若是鬧得太過,總歸不好看。
崔敦禮冷哼一聲,道:“那時自有本官與他打官司,汝不必擔憂。”
若說他心中對於張行成毫無怨望又怎麼可能?房俊調走,無論資歷、能力、地位,最適合接掌兵部尚書之職的便是他,可到頭來卻空降一個只會務虛、並無太多才乾的張行成擋了路,他自然不忿。
官職到了這個層級,想要更進一步不僅僅是能力問題,更是機會問題,被擋這一下少說三五年難做寸進,多說甚至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爲六部之一,對於一心仕途的崔敦禮來說自是滿腹怨念。
所以他身爲山東子弟,卻緊跟房俊步伐,對於山東世家之命令陽奉陰違,甚至導致他這一房已經與博陵崔氏漸行漸遠……
……
值房之內,張行成請尉遲恭上座,苦笑道:“鄂國公何必親來一趟鬧得沸沸揚揚?有什麼事大可派人知會一聲,下官自當辦妥。”
房俊有軍功在身,爵位更是國公之尊,所以坐在兵部尚書的位置上,地位、資歷與權勢結合,任誰也不敢失禮半分。
可張行成毫無功勞,只因山東子弟的身份才竊據兵部尚書之位,雖然職權甚大,但畢竟跟腳不硬,面對尉遲恭這樣的貞觀勳臣,自是矮了一頭,不敢胡亂招惹,即便人家吵吵嚷嚷打上門來,也忍氣吞聲。
心裡那個憋屈啊,傾盡渭水也無法暢通,卻還是得強顏歡笑……
尉遲恭根本不在意他情緒如何,蒲扇一般的大手狠狠拍在案几上,怒目圓瞪,厲聲喝斥:“陛下回京日久,鑄造局復工也已多時,爲何吾麾下之右侯衛遲遲得不到火器補充?假若關隴之事重演,吾等因火器未能及時部屬而導致失職,致使賊子猖獗、陛下陷入危厄,這個責任是你張行成來揹負嗎?”
這罪名太大,張行成又驚又怒:“鄂國公怎能這般顛倒黑白?下官不過區區一個兵部尚書,焉能左右朝中之事?若今日前來有事要辦,還請之言,分內之事理所應當,力有不逮也敬請原諒,可若是前來羞辱於吾,恕不奉陪。”
泥塑尚有三分火性,何況他世家子弟、兵部尚書?
尉遲恭黑着臉,點頭道:“好,老子也不廢話,既然鑄造局已經復工,那麼右侯衛所需之火器務必三日之內裝備齊整。東征以來麾下傷損甚大,剛剛補充了兵員,卻因缺乏火器不能編組新軍、操練備戰,一旦陛下怪罪下來,老子擔不起,責任必須在你。”
張行成怒極而笑,攤開雙手憤然道:“鄂國公好歹也是國之勳臣、兩朝元老,難道當真以爲吾擔任兵部尚書之官職,這兵部上下便是吾一個人說的算?實不相瞞,鑄造局一日見生產火器幾何、庫存都分配哪支軍隊,吾一概不知,你就算告狀到陛下面前,吾還是這句話。”
整日裡被兵部這羣陽奉陰違的小人折騰得一肚子火器也就罷了,現在還要看你們這些統兵大將的臉子,欺負人也不能這樣吧?
反正老子捨得下臉面,顧不上丟人,你們想要火器便自己去打官司吧。
本以爲這兵部尚書乃六部之一,距離入閣也僅僅一步之遙,如今才知道非但實權半點也無,還是個背鍋捱罵的苦差事,早知如此何苦奮力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