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日曼親自來到地獄路的時候非常不適應。地獄路的構造別具一格,因爲地獄路賽場位於地下一千多米的地方,觀衆想要下是要坐纜車的,非常麻煩。習慣了當大爺的凱日曼先生不得不挺着滿肚子的肥油,氣喘吁吁地坐在纜車上,時快時慢地體驗這一段崎嶇的道路——他不是參賽選手,沒有直通賽場的電梯可以享受,所以也只好這麼折騰了。
尼瑪,纜車這麼差,居然還花了老子280聯邦盾買票入場……真tmd……
凱日曼對於這座故弄玄虛的競技場十分沒有好感,玩個遊戲吧,還弄出這麼多幺蛾子來,這些意大利人真是神經病。
有點顛簸的纜車暫且不說,地獄路賽場這個時候擠滿了人,而且從1號賽場一直到9號賽場,他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個場地,無論是哪個場地都是飽滿,螺旋形的賽場站無虛席——地獄路的觀衆席是沒有座位,看上去人都是茫茫多的一片。
這個時候凱日曼才意識到自己太蠢了。
這不是平時,自己來到哪個俱樂部,隨便喊幾嗓子,就有人替自己傳話,把自己要找的人給喊出來,如今在意大利他可是沒有這樣的待遇的。
凱日曼先生傻眼了,主場的狂熱氣氛讓他非常蛋疼,身邊全都是表情猙獰,衝着賽場大吼的遊戲迷,他差點連自己的說話都聽不見。一個身上帶着汗臭的壯漢因爲過於擁擠的原因牢牢地貼在他身邊,張開血盆大口怒吼着,凱日曼有一種錯覺。彷彿聞到了從那張大嘴裡面溢出來的腥臭……
他終於還是受不了了,從賽場裡面退了出來,來到賽場外面的迴廊處喘息一下。
裡面人擠人的肯定是抽不了煙什麼的,所以迴廊上的人雖然不多,但是也不少,有些遊戲迷就在這裡抽菸或者捏着一個漢堡在吃,或者來外面喘口新鮮空氣,然後用各種各樣的凱日曼聽得懂的聽不懂的話討論着戰局。
凱日曼這個時候沒有辦法。只好在迴廊裡面等着,寄希望於能夠找到自己認識的人來幫忙。
地獄路是越靠下的地方位置越好——因爲可以直接看到賽場,當然,票也就越貴,而且這個位置的票有錢也買不到,肯定都提前發出去了。這個對於船長他們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楊海被淘汰了之後。以他如今在遊戲界的地位本來是可以直接去選手席那邊看比賽的,但是楊海還是選擇了跟船長大叔他們坐在一起。
底層的賽場稍微要安靜一些,再往上面的話,想要讓別人聽到自己說話就只能在耳朵旁邊大吼了。有資格站在最底層看臺的人基本上都是大老闆,或者一些世界遊戲界的老前輩什麼的這樣身份比較特殊的人,因此這裡的氣氛還是可以的。
有錢有社會地位的人嘛,說的好聽一點就是比較矜持。不好聽一點就是比較傲嬌,所以沒有什麼大吼大叫,只是一邊低聲交談一邊看比賽。
楊海掃視了一圈,地獄路的比賽場地很深,但是並不算特別的大,因此坐在底層的這些人他盡收眼底。有些人楊海只是看一眼就認出來了,比如說如今遊戲界輩分最大的那個老傢伙——best,best前輩七十多歲了,精氣神還是那麼充足,頭髮都白得有個性。不是花白的那種白,而是閃爍着柔光的銀白色。還有很多越老越妖的老前輩。
當然,剩下的就是一些商界和政界的巨頭了。
看他們的表情,楊海就知道其實這場比賽他們沒看懂。想要看懂拳皇這樣的遊戲,需要的不僅僅是略懂,至少也要是個手法純屬的玩家才能看出高手交鋒的奧妙,這些政治家和大商人其實就是來看個熱鬧的。
當然也不排除有一些人確實看懂了——站在楊海不遠處的老闆terry就看得如癡如醉,在e-type的三個老闆裡面。遊戲玩得最好的也是最癡迷的一個就是terry了。
船長還是能看出來一點名堂的,也算是看得比較認真。
像國王和張鏡湖這樣的就是純粹什麼都沒看懂的,兩個人也都不屑於裝做自己能夠看懂比賽,一直在聊天。
張賁和他的父親今天一起來到了那不勒斯。楊海做爲張氏財閥的商務總監,這兩個人也算是自己人了。
“看起來viva差不多是要贏了。”張賁也是坐在底層當中的人裡面少數幾個能看懂的人之一,這麼精彩的對決張賁看得異常過癮,同時也有點遺憾:“唉,要是海哥你上去打,估計維斯康蒂早就堅持不住了吧。”
楊海點了點頭,沒有謙虛,拳皇並不是他打得最好的遊戲,思考遊戲纔是他的強項,就算心算是他的一個小短板但是依舊不影響楊海成爲最頂級的思考者。但是楊海的技術特點就決定了他的拳皇肯定很強,單論拳皇的話,就算是和街機小王子mingh楊海也有九成的把握拿下比賽。
“現在我已經不想大師賽的事情了,”楊海搖了搖頭:“只希望傷病不要影響到聯賽中就行。”
“不是說修養一個星期就可以了嗎?”船長驚訝地問。
“修養一個星期之後,手上的傷就好到了讓我可以就可以找人拼命去的地步了,”楊海嘆了口氣:“但是想要讓肌肉的習慣性記憶恢復到受傷之前的水準,還要進行恢復性訓練,至於恢復性訓練的效果就不敢說了。按照我以前受傷的情況來說,大概需要一個月左右吧。”
“這個……什麼叫肌肉習慣性記憶?”國王茫然問道rry對國王的無知表示了鄙視:“弗雷德,以前我就讓你多念一點書,你看。丟人了吧。軍師的受傷是因爲手速突破了原來的上限,在痊癒之後,必須要進行恢復性訓練,讓肌肉習慣新的手速,以避免這個傷勢復發。這個恢復性訓練的時間取決於玩家的適應能力,一個月左右能搞定,那算是非常快的了。說起來軍師不愧是科班出身的職業玩家,小的時候手指柔韌性訓練肯定是嚴格按照標準來進行的。不然的話這種恢復性訓練至少也要一個半月。”
國王立刻對terry的鄙視怒目而視。
“聽說職業玩家的手指柔韌性訓練很變態?”張賁很有興趣地問。
楊海點了點頭:“還行,用繩子綁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兩隻手捏12個硬幣什麼的。這些訓練必須在7歲之前完成,不然就沒有意義了。”
船長一下子就來了興趣:“什麼叫兩隻手捏12個硬幣?”
楊海汗了一下:“就是一種訓練方式,每個老師的訓練方式都是不一樣的,這個硬幣也是一種。”
“海哥你來演示一下嘛。”張賁興奮地道,然後衆人紛紛起鬨。張賁又問:“會不會導致手上的傷加重啊?”
“那倒是不會……但是我去哪兒找硬幣啊?”
聽到有好戲可看。本來看比賽就看得很無聊的國王一下子興奮了起來,很沒風度地四處找人搜刮,不一會兒還真弄來了十二枚硬幣。
楊海無奈地接了過來,把硬幣雙手捧在手心裡,然後雙手合十,接下來左手的手指和右手的手指纏在了一起,衆人都沒看清楚是怎麼個情況。手指就已經纏成了一團麻了,看起來就像是揉爛了的紙團。
衆人都睜大了眼睛——人的手指能彎成那個樣子嗎?那指頭真的有骨頭嗎?
張賁比較聰明,他根本就沒想着要看清楊海的手是怎麼錯開的,他盯着一根手指不放,像看出個究竟來。
然後他看到楊海左手的無名指從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指尖穿過,扣着食指,擦着大拇指的指面打了一個彎兒,然後從左手的大拇指後面冒了一個頭。張賁張大了嘴巴——這根無名指至少也打了三個彎兒吧?
然後就好像是一根繃到了極點的皮筋突然不受力一樣,楊海的擰成一團麻花的雙手猛然“炸開”,他的兩隻手大張着。每兩個指頭之間都夾着一枚硬幣。兩隻手的手背上還各有兩枚還在打着轉的豎起的硬幣。
“我靠,神了!”船長大喊了一聲:“胖小子,你就算不當職業玩家,去當魔術師也肯定會出名的。”
“哈哈,這個只是手指柔韌性訓練的一種。”楊海笑着說:“西班牙從來都有用變魔術來訓練手指的傳統,比如gondo他魔術就變得比我好。”
他們閒聊的這段時間裡,賽場中風雲突變,維斯康蒂這個時候已經被viva領先了9局。眼看就要徹底崩盤了,但是這個時候維斯康蒂突然之間大爆發,連扳八場,彷彿只是一瞬間viva的巨大優勢就變得無影無蹤了。
“不會吧?”張賁看得都傻了。
楊海笑了笑:“這就是維斯康蒂的強大之處。維斯康蒂在逆境之中擁有非常驚人的爆發力,就算比維斯康蒂強大,但是也要忍受一次又一次被他逆轉的心理壓力。而維斯康蒂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壓力是什麼,這麼拖下去,崩盤的只能是對方。”
“那這麼說你看好維斯康蒂戰勝viva了。”張賁有點困惑。
“我當然希望viva能夠給力。”楊海搖了搖頭:“viva爆發起來也是很兇殘的,但是如果不能一撥打死維斯康蒂什麼都是無用功,viva指望在拉鋸戰中一點點拉開10場的差距是完全不可能的,他要做的就是一輪爆發,連勝10場,不給維斯康蒂一點反抗的餘地和機會。越是拖長比賽,維斯康蒂就掙扎地越厲害。維斯康蒂的大腦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他天生沒有恐懼這種感情,要是別人被viva這麼壓制早就心理崩潰了。”
“海哥也是嗎?”張賁好奇地問。
“那是當然了。”楊海點頭:“包括tony和godlike他們也是一樣,我們都是正常人,都有心理承受能力上的極限。我們要是打比賽的話也不會給viva這麼瘋狂發揮的機會。但是維斯康蒂不是正常人,打瘋了的viva對他來說也跟正常的viva沒有不同,viva現在看上去是佔上風,其實很危險,要是不能爆發一波帶走維斯康蒂,大概……”
“但是這麼一直被壓制,維斯康蒂的狀態也會出現起伏吧?”
“維斯康蒂根本就沒有狀態這麼一說,都說了他不是正常人的啊。”楊海搖了搖頭:“超級巨星必然有異於常人之處。icelord的想象力,godlike的洞察力,tony的統治力,viva的攻擊力,有的時候,我很懷疑維斯康蒂是不是大腦受過損傷,以至於恐懼感這樣的情感激素缺失。但是這些天跟他接觸,感覺這個傢伙其實還是一個凡人,只是在打比賽的時候維斯康蒂……”
“你這麼一說,我覺得維斯康蒂好強啊……”
“當然強了。”楊海指着那一片岩漿說道:“別忘了,這裡可是地獄路,維斯康蒂在這裡輸過兩次,但是他至少也在這裡打了超過一千場比賽了吧。godlike和tony兩個人各自在這裡戰勝過維斯康蒂一次。大部分的時候他們也只能鎩羽而歸。”
張賁沉默了,他聽懂了楊海的意思,來回的拉鋸只能增加雙方的壓力,維斯康蒂不知道壓力爲何物,但是viva卻要承受越來越重的壓力,直到崩潰爲止。
楊海摸出懷錶看了看——他本來是不想用懷錶這麼風騷的小玩意兒的,但是前不久王子突然給自己安排了一個e-type藝術總監的職位,要負責他們的個人形象設計。威廉是頂級設計師,常年世界潮流界的風向標,而且看威廉性質很高的樣子。楊海也不好打擊他,所以一羣人就只好捏着鼻子給威廉擺弄了。
威廉給楊海設計了一個很奇怪的頭型,楊海一看就拒絕了——這個頭型走在大街上回頭率是妥妥的,但是也太風騷了,不符合低調的做人原則,還是算了吧,弄得王子還很遺憾的樣子。
不過其它的一些方面楊海就沒辦法了,威廉給每個隊友都發了一塊懷錶——自己設計的那種。說今年的主題是復古。雖然這個東西掏出來的話回頭率也是妥妥的,不過平時還是可以塞到口袋裡面的,楊海就沒有再拒絕。
現在漸漸也就習慣了用懷錶看時間了。
兜裡揣一塊懷錶總比viva被王子拉過去做美容面膜好吧,楊海這麼安慰自己。
“我先出去吃點晚飯。”楊海說。
“你不看比賽了嗎?”張賁問。
“讓人送進來就可以了。”船長轉身說了一句。
“我還是出去吃吧。”楊海搖了搖頭:“在這兒待了一天。出去喘口氣。這比賽看不看……看了好幾個鐘頭了,興奮不起來了。而且看這個形勢,他們兩個段時間內也是覺不出勝負來的。”
“我也看累了,我和你一起去吧。”張賁也站了起來。
最底層的這排觀衆席是直接連着貴賓休息室的,那裡什麼東西都有,酒水甜點什麼的當然也不在話下。張賁和楊海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起網絡遊戲中的事情。
張賁很羨慕趙夢雄,自己這個好哥們兒直接進入了dark公會的開荒團隊,不像他,把所有練級和練生活職業以外的時間都用在了dark商會上面。
“夢雄的天賦確實不錯,而且他練級很刻苦。”楊海說:“而且可以看得出來,他從小就立志做職業玩家,陳燈雖然水平上有限,但是對他的基礎訓練做的還是可以的。他能進入dark的開荒團隊,這些基本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唉,我也想進dark的開荒團隊啊。”張賁可憐巴巴地說:“我小的時候可也得到了不少名師的教導的,godlike還給我上過課呢。爸爸在這方面一直很捨得花錢的——只要我別真的去當職業玩家就行了。”
“其實當一個職業玩家也沒什麼。”楊海叢桌子上拿了一杯紅酒,一邊喝一邊說:“你可以考慮把張氏財閥的資金轉向虛擬產業。不過這樣做是有風險的,張氏財閥在遊戲界也沒有根基,如果真的這樣做的話就要循序漸進,從長計議了。”
“海哥你要是肯來張氏財閥當客卿就好了。”張賁說。
“no。”楊海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客卿就相當於古代的幕僚,當了客卿就相當於他是張氏財閥的人了,職業玩家絕少有給大家族當客卿的,就像武林高手不當官一樣,這個是行規。他今天成了張氏財閥的客卿,明天全世界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我只是順口一問。”張賁嘆了口氣:“哎呀呀呀呀,現在的日子好無聊啊。”
“你爸爸今天不是還誇你呢。”楊海笑着說:“你的父親真的很爲你感到驕傲,你也在dark商會上做的不錯。”
“具體的事情都是手下去做的,大的方向是海哥你決定的,我只不過在裡面打醬油而已。”張賁連連搖頭:“而且現在在dark商會裡面根本找不到激情,商會有了我和沒有我沒什麼區別。我其實根本就不用在裡面混資歷——將來整個張家都是我的,從小就被當成集團繼承人來培養,就算有一天老爸給我弄出來一個弟弟我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不同了吧。”張賁無精打采地說:“然後我就像爸爸那樣,從自己的老子手裡繼承一大筆家業,當一個商人,然後把這份家業傳給我的兒子……天啊 。海哥你知道我想起了什麼嗎?”
“唔?”
“一個記者採訪一個放羊的農夫,你爲什麼放羊——爲了賺錢,爲什麼賺錢——爲了娶媳婦——爲什麼娶媳婦——爲了生娃——生了娃幹什麼——讓他放羊。”
楊海差點把紅酒吐出來。
“你這個混小子,繼承一個大家族和放羊那能一樣嗎?”楊海被紅酒嗆得有點狼狽:“你真是——”
正當這個時候,一個憤怒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的通道入口響起:“注意你的分寸。這裡來是意大利,那不勒斯,地獄路。你指示一個普通觀衆,不能進入貴賓休息室。”
楊海和張賁對視了一眼,這個聲音聽着有點熟悉——這不是的聲音麼?
這個時候貴賓休息室的人還不是很多,但是無一例外都被吸引了目光。
楊海皺起眉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