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賊也叫土夫子。
因常年鑽地下墓穴,身上土腥味天然帶一股屍氣。
土夫子雖然不是專業鑑寶師,但他們天天盜墓掘墳,對袁大頭這種簡單古玩,哪種值錢,他們門清兒。
偷完死人。
現在準備偷活人了?
我假裝不知,埋頭吃東西。
瘦猴從櫃檯拿完鴨肝,朝我們這邊走,嘴裡說道:“讓一讓,讓一讓。”
在經過我身邊之時。
瘦猴突然腳一歪,假意碰到了旁邊的人。
“啪啦”一聲響。
一份鴨肝摔落在地。
他嘴裡一聲“哎呦”,整個人往我身上靠來。
乘着混亂。
瘦猴那對若竹筷一般的手指,迅疾鉗向了我襯衫口袋。
我不着急。
準備等他將假袁大頭從口袋夾出來之時,將他手給掐住,來一個人、髒俱獲。
當然。
時機要準,下手要快。
我也很想考驗一下自己眼力和應變能力。
可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瘦猴的手突然被人給死死卡住。
擡眼一看,竟然是崔先生。
崔先生目光無比凌厲,速度疾快,另一隻手猛地一翻,將桌面上那碗鴨血粉絲,連湯帶粉絲,全蓋在了瘦猴的頭上。
瘦猴被燙得一聲慘呼,頭上全是粉絲。
但瘦猴也不是吃素的,爲迫使崔先生鬆手,他迅疾探出兩根竹筷一樣長的手指,猛地去掐崔先生的脖子。
崔先生見狀,轉手格擋,腳蹙然一踹。
“哎呦臥槽!”
慘叫之聲過後。
瘦猴竟然被硬生生給踹了出去。
他身軀藉着地板上鴨血粉絲湯油,滑出了好幾米。
我有些發懵。
之前。
我曾判斷出崔先生爲退伍軍人出身,能在蘇老身邊做事,猜想過他身手應該不凡。
但這幾下,屬實出乎我意料。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對手。
但肖胖子肯定不會是他對手。
崔先生神情冷峻:“偷東西也不看門口有沒有站門神!”
瘦猴雖然被踹,但他反應極快,說道:“你怕是神經病吧?哪隻狗眼看到我偷東西了?!”
“剛纔你手伸進我朋友口袋做什麼?!”崔先生厲聲問道。
瘦猴一聽,反而發怒:“捉姦成雙,抓賊逮髒!你個大傻逼血口噴人,還打我,老子今天跟你沒完!”
爾後,瘦猴也不從地上起身,竟然迅疾地爬了過來。
那身姿。
像極了一隻瘋躥的大老鼠。
這讓我想起在吃陰席之時廚子鑽地洞的場景。
瘦猴一把扯住了崔先生的褲腳,大聲嚷道:“來人啊,快幫我報警啊……這神經病打人,沒有五千塊錢,今天別想跑了啊……”
這一下。
鴨血粉絲店熱鬧了。
食客都不清楚剛纔情況,他們只看到崔先生突然動手打瘦猴。
瘦猴痛哭流涕,頭頂着鴨血粉絲,嘴角流出一絲血,演技又高超,看起來確實能博人同情。
看熱鬧不嫌事大。
大家七嘴八舌。
總體意思,如果真偷了,搜身之後報警,如果沒偷,打了人該賠得陪。
老闆也從後廚急匆匆走出來,問道:“有證據沒有?”
崔先生剛纔出手稍微快了一點,大概也沒料到瘦猴會如此無恥,反而倒打一耙,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不過,我瞅見崔先生眼中抹過一絲令人恐懼的寒光。
證據肯定沒有。
事情已不可開交。
我蹲在了瘦猴邊上,問道:“兄弟,你既扒牆又散土的,真想去鐵匠鋪走一遭?”
這是江湖春典。
扒牆指小偷,專門扒牆根偷東西。散土指盜墓賊,因爲掘墳之後有墳內青土刨出來,爲杜絕後患,盜墓賊會將土運走,到各個地方散掉。鐵匠鋪指公門,舊時大牢鐐銬、刀、虎頭鍘都由鐵做成。
我點了瘦猴土夫子的真實身份。
表示若真報警,可不是今天偷東西這麼簡單。
他肯定不敢去。
屁股糊了屎的人,是不敢脫褲子給人看的。
果然。
瘦猴聞言,神情頓時一愣,他立馬停止了糾纏,問道:“天南地北鬧八荒,杵哪兒門子?”
天南地北鬧八荒指江湖八門,金、皮、掛、彩、平、團、調、柳。
杵門子是問入哪行發財。
我附在他耳邊,厲聲說道:“挖絕戶杵的,你再敢問一句試試?!”
挖絕戶杵是指無論你從事哪門,老子都敢讓你倒竈絕戶。
敢講這話的,一般兩種身份,公門人、玩黑的。
但公門人不可能講這種話,我意思就是哥們玩黑的,再特麼囉嗦整死你。
九兒姐不僅帶我下過墓,八門也都耍過一遭。
江湖上那些黑話,我背得比誰都熟。
瘦猴聞言,神情陡變,從地上迅疾起身,拍了拍屁股:“算我今天遭瞎,哥幾個回見!”
我以爲這句“回見”之後,不會與他再見面。
事實證明。
瘦猴與我緣分還挺深。
瘦猴走後,崔先生表情依舊那麼冷峻,說道:“不好意思蘇先生,本想保護你,反倒讓你來解圍。”
我罷了罷手。
對這位崔先生,我始終有一點看不透的感覺。
結了賬之後。
我們上車,繼續往前開。
一個多小時之後,車到了郊區一座農莊。
保安看了一下車牌,向崔先生詢問是哪兒來的客人。
崔先生沒說話,拿出一張VIP卡,給他看了一下。
保安當即放行。
農莊裡面栽滿了花草、果樹。
車往裡面開,來到一家裝修非常別緻的農家三層小院,停在門前車庫。
車庫不大,夠停二十輛車左右。
裡面卻全是清一色的豪車。
下車之後,崔先生依舊向小院門口保安出示了一下卡。
爾後。
他帶着我往地下室走。
穿過幾扇門,竟然來到了諾大的地下室。
裡面有幾十個人,男女皆有,烏煙瘴氣的。
右手邊有一個換碼臺。
打眼掃了一遍。
麻將、撲克、骰子、壓寶幾個大門類都有。
玩法也多樣, 推鍋、打七、爬山、鬥地主……
崔先生跟邊上一位保鏢耳語了幾句。
地下室比較嘈雜,但我還是聽到了他說話內容:“通報一下萍姐,徐老推人來了。”
女人?
先入爲主。
之前我以爲徐老給我介紹打鑼人會是男人。
這一點倒出乎意料。
幾分鐘之後。
一位風姿綽約的女人過來了。
她穿一套很顯身材黑色皮衣,胸前兩坨都快要蹦出來,嘴角叼着一根女士細煙,後面跟着位五大三粗的男人,給她拎包。
來到我們跟前之後,她問崔先生:“徐老呢?”
崔先生回道:“去京都了。”
萍姐又問:“他推的人呢?”
崔先生指了一下我。
萍姐轉頭,打量了我幾眼,將嘴裡的菸頭給甩了,眉頭頓時一皺:“艹!崔先生,徐老這是什麼意思?上面的人請他來鑑一項重寶,他不來也就罷了。要推人,他好歹也親自來一趟。我馬萍尊重他,但也不能什麼貨色都往我這兒推吧!這他媽是他剛收的學生?!”
萍姐開口這幾句髒話。
大姐大風範盡顯。
崔先生神情依舊古井無波,回道:“徐老原話,此人勝天半子。”